第四十回溫暖
做完七日法事，杜大海杜衡父女辭別曇凈寺的一眾法師，登車起程回府。今兒已經(jīng)是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照規(guī)矩晚上應(yīng)該一家人吃團(tuán)圓飯的。從前杜大海不在京城之時，小年這天的團(tuán)圓飯從來沒有杜衡的座位，別說是小年，就連大年夜守歲宴杜衡也是被排除在外的，只有杜大海在府中之時，何老夫人和蘇夫人才會假意提一提杜衡，然后很快就有下人以大姑娘身體不適為由仍將她排擠于家宴之外，所以整整七年了，杜大海竟然沒有和大女兒吃過一頓飯。
自從正視大女兒之后，杜大海一直在心里回想著這七年他為數(shù)不多在府中的日子，憑杜大海怎么想，他幾乎找不到一點(diǎn)與大女兒有關(guān)的記憶，杜大海越想越悔愧交加，越發(fā)覺得對不起女兒，他此時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加倍補(bǔ)償女兒。
因著這個念頭，所以杜大海沒有命下人直接將馬車趕回將軍府，而是將杜衡帶到了京城中最繁華的京西大街，京西大街上有一條貓耳朵胡同，這條胡同里有十?dāng)?shù)家鋪?zhàn)樱u的全是女子所需之物，而且都是頂級好貨，貓耳朵胡同是京城親貴女眷最愛光顧的一條胡同，因為女眷出入頻繁，貓耳朵胡同又被稱為女兒街，如今不是上了年紀(jì)的老京城人幾乎都不知道貓耳朵胡同這個名字了。
“若兒，下車。”杜大海下馬來到女兒車前隔著轎簾說了一句，杜衡聽到車外人聲鼎沸，不由暗覺奇怪，她記得將軍府門前可沒這么嘈雜。“我們到了么？”杜衡小聲問寥嬤嬤。寥嬤嬤將窗簾掀開一角看了看笑著說道：“姑娘，這是女兒街，老爺真是細(xì)心，這是讓姑娘逛街呢。”
“女兒街？”杜衡皺眉重復(fù)一句，她可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寥嬤嬤也沒多說什么，只拿出一方面紗為姑娘帶好，微笑說道：“姑娘親自逛了就知道啦。”
杜衡點(diǎn)點(diǎn)頭，寥嬤嬤打起轎簾，杜衡踩著矮凳下了馬車，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婦，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這些年來冷清慣了，真不適應(yīng)一下子看到這么多的人。
馬上就是要過年了，正是小姑娘小媳婦們卯足了勁兒打扮自己的好機(jī)會，雖然那些親貴女眷可以將各鋪的內(nèi)掌柜叫到府中采買首飾衣料脂粉等物，可是但凡是個女人便有逛街的天然愛好，叫人進(jìn)府服侍到底沒有親自逛街來的快活，所以女兒街上比平日還要熱鬧幾倍，來來往往的都是戴著面紗的姑娘和年輕媳婦，年紀(jì)大些的多半都是服侍主子的婆子們，真正有了年紀(jì)的奶奶夫人們還是不會親自跑來逛街的，畢竟她們還得在家里主持主饋，且沒這個閑情逸志。
“若兒，要過年了，你得多添些衣服首飾，這女兒街的鋪?zhàn)邮裁炊加校阆矚g什么為父都買給你，不用考慮價錢。”杜大海笑呵呵的對杜衡說道。
“啊……”杜衡有些意外的看向父親，她真的沒有想到父親會連這個都想到了。寥嬤嬤喜的直抹眼淚，而楊梅小丫鬟的眼睛已經(jīng)不夠用了，這女兒街真是太熱鬧了！
“去吧去吧，盡管撿好的挑！”杜大海大手一揮，聲音里透著一抹驕傲，似乎為女兒買東西讓他很有成就感。
“姑娘，彩裳坊是京城最大最好的成衣鋪?zhàn)樱M(jìn)去看看？”寥嬤嬤知道自己家姑娘沒逛過街，便憑著自己的記憶和素日里聽府中下人的議論所得的經(jīng)驗推薦起來。
杜衡輕輕點(diǎn)頭，抬腳往彩裳坊走去。一個衣著干凈整齊，臉上揚(yáng)著大大笑容的小伙計飛快跑出來招呼客人，只聽他熱絡(luò)的叫道：“小姐好，您里面請，本店有新到的金陵云錦湖州絲綢杭州五彩緞……您請里面瞧啊……”
杜大海突然想起一事，他緊走兩步大聲問道：“伙計，你們店中可有好皮子？”
小伙計一見杜大海身上披了一件黑貂大氅，眼神頓時一亮，什么人穿用什么樣的皮子是有規(guī)制的，憑誰再有錢，若是沒有一定的身份也不能穿用黑貂，他趕緊跑上前打著千兒笑道：“小的請大人安，可是巧了，本店昨兒才從關(guān)外進(jìn)了一批極好的皮子，請大人到店里慢慢選？”
杜大海嗯了一聲，走到杜衡身邊說道：“若兒，走，咱們先去看皮子。”
等杜衡反應(yīng)過來之后，她已經(jīng)坐到了彩裳坊二樓的小廳之中，上前招呼的已經(jīng)不是那個小伙計，而是兩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同兩個十來歲的小丫鬟。
“大人，小店有灰鼠銀鼠猞猁紫貂玄狐雪豹皮等等，不知您想看哪一種？”一名婦人利落的報出一串皮子供杜大海挑選。
杜大海是獵戶出身，他懂皮子，略想了想便說道：“灰鼠銀鼠就算了，把你們最好的紫貂雪豹猞猁皮，有沒有銀狐藍(lán)狐赤狐，若有也拿幾張出來看看。”
那婦人一聽便知道來了位識家，笑著應(yīng)了一聲便親自下去挑皮子，而不是象往常那樣交待給小丫鬟。
莫約過了一刻鐘，四個身強(qiáng)力壯的婆子抱著許多毛皮走了上來，杜大海只掃了幾眼，便指著那些毛皮說道：“這四張紫貂，那三張猞猁皮，還有這幾張銀狐火狐皮留下，對了，你們店中可有金貂？”
那婦人忙搖頭道：“真對不住大人，金貂是貢上的，小店沒有。”
杜大海點(diǎn)點(diǎn)頭道：“嗯，那就這幾張吧，叫人上來量尺寸，三日做好，工錢翻兩倍。”
那婦人有些為難的說道：“大人，這時間也太緊了，您選的這些皮子全做成成衣，最快也得七日時間。”
杜大海皺眉沉聲道：“五日，三倍工錢，配你店中最好最時新的緞子。”說完，杜大海不容那婦人再說什么便轉(zhuǎn)身下樓，女兒量尺寸，他這個做爹的總不好留在當(dāng)場。
聽到三倍工錢，那婦人果然動心了，她響快的應(yīng)了一聲，親自上前為杜衡量尺寸，邊量邊說些什么皮子做什么衣服之類的建議，并且讓人將最時新的妝花緞送上請杜衡挑選。這可是大客戶，說什么也得服侍好了把客人留住，能隨意付出三倍工錢的主兒可不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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