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之穆沼 八
寒風(fēng)呼嘯。
小鳥兒躲在一棵橫倒在地的大樹后，撅著小嘴用腳一下又一下地踢著腳邊的雪，小小的臉被寒風(fēng)凍得有些紅，只聽一邊踢著雪一邊搓著自己通紅通紅的小手委屈道：“哥哥壞蛋！要是不來找小鳥兒，小鳥兒就再也不理哥哥了！”
小鳥兒的手被她搓得越來越紅，她臉上的表情更委屈了，“冷死了冷死了呀，哥哥怎么還不來呀！”
小鼻子紅通通的，小鳥兒冷得只覺呼吸得鼻子疼，她不禁抬手搓了搓鼻底，小臉皺巴巴的，一副快哭了的模樣。
“哥哥快來呀，哥哥要是來找小鳥兒，小鳥兒就不生哥哥的氣的！”小鳥兒吸溜了一下鼻子，又兀自委屈道。
寒風(fēng)卷過她的腳邊，卷起她踢開的雪在她腳邊打了一個(gè)又一個(gè)旋兒。
小鳥兒忽然覺得自己的左眼有些澀有些微微生疼，看著腳邊的細(xì)碎雪花好似染上了紅色一般，她只覺驚奇，不由抬手揉了揉發(fā)澀的左眼。
當(dāng)小鳥兒將手垂下后抬起眼眸時(shí)，她忽然眨了眨眼，驚奇地“咦”一聲，而后只見她微微擰起了眉，搖了一下頭道：“不對(duì)不對(duì)，你不是阿沼喜歡的那個(gè)姨，可是你長(zhǎng)得和那個(gè)姨好像呀，你是誰呀？”
原來，小家伙方才那一聲不是“咦”，而是“姨”。
然，她的身邊，根本沒有任何人，有的只是風(fēng)與雪以及蒼莽的林子，那她又是在與誰說話？
“嗯……你說你叫望月，是那個(gè)姨的姐姐呀？”小鳥兒歪了歪腦袋，“那為什么小鳥兒這些天都沒有見過你呢？”
“哦，你住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今天才剛剛到的，小鳥兒知道了。”小鳥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你為什么會(huì)在這兒呢？難道也是生阿沼的氣跑出來了嗎？”
“不是嗎？哦，那小鳥兒猜錯(cuò)了。”小鳥兒往自己凍僵的小手吹了一口氣，“你是要找阿沼和阿沼喜歡的姨呀？那個(gè)姨生阿沼的氣跑走了，阿沼去追她了。”
“你問小鳥兒知不知道阿沼和那個(gè)姨跑到哪兒去了？小鳥兒不知道。”小鳥兒搓了搓小手，“你很急嗎？你要是很急的話，小鳥兒幫你找好不好？小鳥兒跑得可快可快了！”
“呀！姨你也認(rèn)識(shí)小鳥兒的爹爹嗎？嗯嗯！爹爹最好最好了！”說到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爹爹，小鳥兒頓時(shí)眉開眼笑，“姨的名字和月月娘的好像呢，可是小鳥兒還不知道阿沼喜歡的那個(gè)姨叫什么呢。”
“那個(gè)姨叫半月啊？難怪阿沼昏迷的時(shí)候老是叫小半兒小半兒的，原來是叫那個(gè)姨。”小鳥兒邊說邊爬過她身后那棵橫倒在地的大樹，“小半兒都不會(huì)笑的，還是望月比較漂亮！”
“嘻嘻，望月笑起來更漂亮！小鳥兒幫望月找小半兒和阿沼，找到之后望月要和小鳥兒玩兒哦！”小鳥兒從大樹干上跳了下來，雪有些厚，她險(xiǎn)些栽倒在地，待她站穩(wěn)腳步時(shí)，她笑得更開心了。
因?yàn)樗吹搅怂陌Y哥哥，正在一臉緊張地往她所在的反方向跑去。
“哥！”小鳥兒一見著阿淵立刻想撲到他溫暖的懷里叫他抱抱，是以阿淵還沒發(fā)現(xiàn)她，她便已大聲地喚了阿淵一聲，而后朝阿淵飛快地跑去。
阿淵聽到小鳥兒的聲音立刻驚喜地轉(zhuǎn)身，然后急急向小鳥兒跑來。
小鳥兒用力撲進(jìn)了阿淵懷來，將阿淵摟得緊緊的，一邊將腦袋在他胸前蹭啊蹭，邊蹭邊扁嘴道：“可冷可冷呀！哥哥抱抱！”
阿淵立刻將小鳥兒抱住，感受到她在他懷里亂蹭，他一顆緊張不安的心才慢慢落回胸膛里。
正當(dāng)阿淵張張口想要說什么時(shí)，小鳥兒忽地抬頭，猛地撞了一下阿淵的下巴，撞得阿淵立刻抬手揉揉她的額頭，擰眉心疼道：“疼不疼？”
“不疼，小鳥兒才沒那么嬌氣！”小鳥兒笑盈盈的，阿淵揉著她額頭的動(dòng)作卻突然頓住，便是連心疼的眼神似乎都僵住了。
小鳥兒卻沒有發(fā)現(xiàn)阿淵的異樣，只將他的手拿下，將他的胳膊抱在了懷里，蹦跶道：“哥和小鳥兒一齊去幫望月找阿沼還有小半兒吧！望月很急很急呢！”
阿淵卻是沒有應(yīng)聲，只是盯著小鳥兒的左眼看，忽地抬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只因——此刻小鳥兒的左眼，不是阿淵所熟悉的如黑曜石般的黑亮，而是浸著一股詭異的綠色，幽深幽深，好似多看一眼便會(huì)將人拖入不可往生的地獄般。
“哥？”小鳥兒見阿淵不應(yīng)她而只是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看，且還將她的胳膊捏得有些疼，不由又晃了晃他的手臂，“哥！我在和你說話呢！”
“妹妹……”阿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尋常無異，然他出口的聲音還是帶了微微的顫抖，“你說的望月，在哪兒？”
“就在這兒呀！”小鳥兒扭頭看向自己身后，“哥沒有看到她嗎？”
阿淵看向小鳥兒身后，目光所及之處只有滿是風(fēng)雪的山林，見不著任何的人影。
阿淵將小鳥兒的胳膊抓得更緊了。
*
“你放開我！放開我！”
半月失控地在穆沼懷里用力掙扎，試圖掙開他的圈抱，她的動(dòng)作很大，握成拳的雙手無數(shù)次的打在穆沼的心口，使得他心口那一朵血色奇葩愈開愈大，也愈開愈艷。
“小半兒，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穆沼不顧心口開裂的傷口，只是用雙臂將半月緊緊圈住，任她的拳頭一次又一次落到他的傷口上，心疼地低聲道。
“答……”就在半月不知第幾次揚(yáng)起手時(shí)，一滴血自她的手滴落，滴到了她的唇上，舌尖嘗到腥甜的味道，半月倏地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愣了愣之后緩緩抬起手，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shí)她已經(jīng)滿手都被穆沼的血染紅。
半月怔愣的瞳孔陡然顫抖圓睜，下意思的是要將穆沼用力推開，然穆沼卻將她圈得緊緊的，根本不給她半點(diǎn)逃開的機(jī)會(huì)。
“你為什么不躲！為什么不躲！？”半月忽然揪住穆沼的衣襟，大聲質(zhì)問，“你第一次不躲，第二次不躲，為什么連第三次都不躲！？你會(huì)死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你會(huì)死的你知不知道……”說至最后，半月突然失去了力氣，又大聲地質(zhì)問變作了呢喃的自問，提著穆沼衣襟的手頹然撒下，本是失控的雙眼慢慢被驚惶所取代，好似怕失去什么一般。
“我不會(huì)死的，只要你不想我死，我便會(huì)一直活著。”穆沼不敢過多地刺激半月，是以他盡管想要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卻不能，只敢將她輕輕拉往自己的懷里，附在她耳畔溫柔道。
“可是望月死了，望月死了啊……！”半月不再激動(dòng)，而是將額頭輕輕抵在穆沼的肩頭，顫抖著聲音道，“她不該死的，她是為了我才死的，你讓我怎么不恨你？”
“我怎能……不恨你？”到最后，半月的聲音只有蒼涼與絕望，“我怎能還一直想著你？呵，呵呵……”
半月閉起眼，兩行淚順著她臉頰滑落，冰涼冰涼。
穆沼的心一抖，將半月緊緊摟在了懷里，苦澀道：“我知道……”
“我以后……不會(huì)再出現(xiàn)在你眼前。”穆沼也慢慢閉起了眼，“這樣，你就不會(huì)那么痛苦了。”
半月沒有正眼，眼角的淚水卻洶涌不止。
“不可以不可以！”當(dāng)風(fēng)雪中兩人的心均絕望如冰時(shí)，小鳥兒突然躥了出來，竄到穆沼與半月身邊，擰著眉心一臉緊張道，“阿沼你不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小半兒的嗎？怎么能再離開她呢！？”
穆沼一怔，驀地睜開眼，松開了半月低頭看著小臉紅通通的小鳥兒，穆沼想笑，卻如何也笑不出，便是連張口說話的氣力也沒有了，此刻他心中所有的，只有絕望。
“笨阿沼笨阿沼！”小鳥兒看著一臉灰白悲戚的穆沼，跺了跺腳，“望月說了她不恨你也不怪你，只要你對(duì)小半兒好就夠了，她說她守了你們這么多年可累了，你倆就不要再叫她操心了！”
小鳥兒的話讓半月的身子猛地晃了晃，雙唇顫抖了片刻才抖出聲音，“望月……！？小鳥兒你說望月！？”
“對(duì)呀，就是望月呀，她是你的姐姐不是嗎？”小鳥兒搓搓自己冰冷的臉，“她叫我?guī)退夷銈兊模伊撕么笠粫?huì)兒呢！她說要是再不找著你們，你們就會(huì)后悔一輩子的！”
穆沼震驚不已，直盯著小鳥兒瞧，最后將目光定格在她祖母綠般的左眼上。
“望月……她在哪兒！？”半月的聲音依舊顫抖不已。
“就在小鳥兒身邊呀，不過望月說了，你們都看不見她，只有小鳥兒能看到，所以她才要小鳥兒來找你們。”小鳥兒說著看向穆沼，“她還說，阿沼能理解的，因?yàn)榈彩沁@樣。”
“是，小鳥兒和你的爹爹一樣，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穆沼抬眸看向周圍，卻看不見任何人影，卻還是扯著沙啞的聲音答道。
是望月出現(xiàn)了嗎？若不是她出現(xiàn)，小鳥兒是不會(huì)知道有“望月”的存在的，也絕不會(huì)說出方才那樣的話。
只是，這么多年了，望月……竟還在嗎？
“望月……望月……”半月往前踉蹌了幾步，似在找望月一般，對(duì)著茫茫白雪喊道，“姐——”
“半月姨，你看不到她的。”小鳥兒看著面色煞白的半月，擰著眉心道，“望月要我和你說，不要再因?yàn)樗构职⒄恿耍@么多年，夠了，你不要再繼續(xù)折磨自己也折磨阿沼了，你們本該是在好好在一塊兒的。”
半月忽地跌跪在雪地里。
小鳥兒又轉(zhuǎn)頭看向穆沼，用一種老沉的口氣道：“阿沼，望月也要我和你說，半月一直沒有忘記你，她一直想著你，只是她不能原諒她自己害了望月，所以一直不敢承認(rèn)自己對(duì)你的情意，現(xiàn)在望月要把半月交給你，你能不能陪她一生伴她一世？”
穆沼緊握成拳的雙手輕輕顫抖著，語氣卻異常堅(jiān)定，“只要她愿意，我愿意伴她生生世世。”
“望月還問你，半月和江山，你選哪個(gè)？”小鳥兒只是將站在她旁邊的望月的話重復(fù)出來，說到江山的時(shí)候，她不懂了。
江山是什么？一個(gè)人么？
－－－－－－題外話－－－－－－
好吧，叔說今天是阿沼最后一章的，沒最后成，原諒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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