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夢魘,脆弱的一面
娘,我是云鷲,我是你的兒子云鷲啊!娘你不認(rèn)得云鷲了嗎!?
娘,我不要,我不要這些!
不要,不要!娘您就放過云鷲吧,求求您放過云鷲吧!
來,兒子,別怕,娘不會弄疼你的,你是娘最疼愛的兒子,娘怎么會弄疼你呢,娘這是讓你記得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來,娘的好孩子…
不,不…
啊_啊_娘不要啊_!我是你兒子云鷲啊_!
記住了兒子,你要做到娘沒有做到的事情,你要記住,你是幽都的云鷲,不是澤國的百里云鷲!
娘_好疼啊__!
就是要疼,你才會記住關(guān)于幽都的一切!記著你要做的事情!
“娘不要…娘,不要_!”嗶嗶啵啵燃燒的柴火旁,一直沉睡未醒的百里云鷲在嗚嗚咽咽的低泣聲中忽然猛地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左臉,左手五指用力摳著左眼,仿佛陷入恐懼又苦痛的回憶中,眉心緊蹙,面色慘白,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雙唇發(fā)顫,忽然又將手抬起往空氣中用力揮打著些什么,一邊揮一邊激動又兼害怕地大聲喊道,“滾!滾開!不要靠近我!”
然,盡管百里云鷲的反應(yīng)和動作如此突然,他卻未曾醒來,他的雙眼依舊緊緊閉著,跳躍的火光中,能清楚地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在頻頻抖動,像極將自己遺失在了恐懼的夢境中無法逃離而在忍受著不能忍受的苦痛。
“百里云鷲!”百里云鷲突然的舉動讓白琉璃驀地慌亂,當(dāng)下也顧管不得自己所看到的東西,連忙伸手抓住百里云鷲在空氣中用力揮動的雙手,眉心如百里云鷲的一般,亦蹙得緊緊的,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手心盡是薄薄細(xì)細(xì)的冷汗。
只是,當(dāng)她的手離開百里云鷲左眼旁的符文時,那本是不絕于耳的幽怨嗚咽聲隨即在耳畔消失了,連同那不甚清晰卻詭異的景象也一并從眼前消失了,而心中那種生生直疼的感覺卻在一點(diǎn)點(diǎn)加劇,壓得她不由自主地將百里云鷲的雙手抓得更緊。
然,百里云鷲雙手驟然如墜冰窖的至極冰涼溫度讓白琉璃將眉心蹙得更緊了,即刻又伸出手以手背碰上百里云鷲的額頭,觸手如被灼燒般的滾燙溫度令白琉璃的心揪得緊緊的,“百里云鷲你醒醒,快醒醒,你夢魘了!”
可當(dāng)她的手才松開百里云鷲的手,百里云鷲又將手摳到了自己的左臉上,用力地?fù)缸∽约旱淖笱郏瑒幼髦莘路鹨獙⑺淖笱壑閾赶聛硪话悖贿^剎那間的舉動,已能看到他在自己的左眼周圍劃出了明顯的血痕,只見他渾身顫抖得愈加厲害,聲音也愈加的顫抖不安,“娘您放過云鷲吧,求求您饒了云鷲吧!”
“求求您,放過云鷲吧……”說至最后,百里云鷲的氣息與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就像是苦苦哭求無果而陷入了無力的絕望中。
白琉璃用力拿開百里云鷲劃傷左眼的手,將他的雙手緊緊地抓在手中,以免他亂動一次又一次地牽扯到心口的傷口,心卻如陷不知名的泥沼中,看著百里云鷲痛苦的模樣,心難受得難以言喻。
許是白琉璃的手能讓百里云鷲覺得心安,漸漸地,他恢復(fù)了平靜,如之前一般陷入了安靜的沉睡中,眉心未舒。
白琉璃抬手替百里云鷲撫平他眉心擰成川字的褶皺,觸手的滾燙令她手上的動作無比輕柔,就像對待一件寶貝一般,似乎生怕稍微用力便會弄碎弄疼他一般。
消失在耳畔的幽怨低泣聲在白琉璃的指尖碰到百里云鷲左眼周圍的符文時又開始在耳畔響起,伴隨著朦朦朧朧的影像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中,白琉璃沒有心慌沒有害怕,沒有將手從百里云鷲,而是把手愈加靠近百里云鷲的左眼,用指尖輕輕撫過他如劍的墨眉,微跳的眼瞼,長翹的睫毛,以及那猩紅色的詭異符文。
她的指尖每移動一分,耳畔幽怨的哭泣聲就愈清晰一分,眼前的景象也就更清楚一分,而當(dāng)她的指尖停在百里云鷲眼角如翅膀一樣的簡化符文時,所有的景象與聲音都清清楚楚,令一向以來縱是泰山崩頂仍能冷靜處之的她如何也冷靜不下來,停在百里云鷲眼角邊的五指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
“少主…醒醒啊醒醒…你不能睡啊…”
“少主你怎么能睡呢…你忘了你要做事情了嗎…”
“少主…你這是要背叛幽都背叛我們嗎…”
“少主…你為了一個女人就要背叛幽都嗎…”
“少主…你不是不需要休息的嗎…你快點(diǎn)睜開眼告訴我們事實(shí)…”
白琉璃看著圍在百里云鷲身邊冷冷怨訴的女人們,看著她們那似被風(fēng)吹得鼓漲鼓漲的奇異衣袍,嚅了嚅蠢唇,聲音冷冷,卻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因心疼而起的輕顫,“你們,究竟是誰?”
“滾…滾開…”
“不要靠近我們的少主…”
幽怨的低泣聲在白琉璃聲音響起惡那一剎那變作尖銳的怨恨聲,那圍在百里云鷲身旁的女人轉(zhuǎn)頭盯著白琉璃,繼而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眼神怨毒,“就是這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讓少主背叛了我們背叛了幽都…”
在女人們轉(zhuǎn)頭面對白琉璃的一瞬間,白琉璃清楚地看見了她們怨毒的眼眸都流著血淚,猩紅的血淚掛在眼角,趁得她們臉仿佛從地獄最底層爬出來一般,青灰慘白。
正當(dāng)此時,白琉璃只覺自己停在百里云鷲左眼眼角的手不知被什么尖利的東西刺了一下,不疼,但這突然的感覺還是令她下意識地收回了手,那些面含敵意的與怨恨的女人在她收回手的那一瞬間全全消散不見,如大風(fēng)吹散了一片濃霧一般,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什么也沒有變化一般,耳畔的怨訴哭泣聲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黑羽在百里云鷲的身邊看著白琉璃轉(zhuǎn)了眼神銳利的眼珠,尖利的喙正從白琉璃的手背移開。
白琉璃看了一眼通人性的黑羽一眼,朝黑羽的方向是伸出了手,黑羽本能地往后跳了一步,看了一眼白琉璃伸來的手后沒再繼續(xù)往后退,白琉璃便將手搭在它的腦袋上,輕輕地揉了揉。
黑羽沒有反感白琉璃,白琉璃不知,黑羽除了讓百里云鷲靠近讓百里云鷲撫摸之外,從沒讓任何人撫摸過它的羽毛,白琉璃在揉了揉黑羽的腦袋后,將目光重新移到了百里云鷲臉上。
看著百里云鷲左臉上的符文,白琉璃的心沉沉的,仿佛被人用巨大石頭綁著扔入深深的湖底一般,有種窒息般的難受。
白琉璃才堪堪從百里云鷲臉上離開的手五指動了動,似是想要再次撫上他的左臉,終是沒有再這么做,而是用帕子輕輕拭干他額上的冷汗。
柴禾燃起的火光中,百里云鷲額上的冷汗愈沁愈多,愈來愈大滴,呈暗紫色的唇上蒙著一層霧白,只見他側(cè)轉(zhuǎn)過身微微蜷起了身子,似乎很冷一般。
未防他側(cè)著身子容易牽扯到傷口,白琉璃只能按著他的雙肩將他的身子扳平,緊蹙的眉心未曾松開過。
不行,他不能再呆在這兒,此時的他不似往日的他,若是再在這兒度一夜,只怕他心口的傷捱不住。
白琉璃看了一眼周圍及人高的荒草叢中時不時閃出的黃綠色碎光,輕喚了黑羽一聲,“黑羽。”
“咕咕…”黑羽本是將腦袋收在翅膀里,聽到白琉璃叫它,便將腦袋從厚厚的翅膀后拿出來,看著白琉璃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
“黑羽能不能找找這附近可有能稍微遮寒的山洞,若是沒個遮寒的山洞,我怕你的主人會撐不住。”白琉璃將手貼在百里云鷲的右臉,看著他緊閉的雙眼,一下一下輕柔地?fù)崦哪橆a。
黑羽聽懂了白琉璃的話,往后退了幾步后轉(zhuǎn)身飛走了。
白琉璃用拇指指腹撥著百里云鷲長長彎彎的睫毛,看著他左眼周圍的符文,緊蹙的眉心仿佛已成了擰死了打不開的結(jié)。
穆池說到了幽都,那些幽怨的女人也說到了幽都,穆池說是幽都的王,那些女人說是她們都少主,百里云鷲,你究竟是誰?
你的左臉你的左眼你的過往,又是怎么樣的?曾經(jīng)的你,經(jīng)歷過什么,你眼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樣?
你可是,一直存活在方才我所看到的景象的世界中?若是如此…
百里云鷲…
以他的身手內(nèi)力與體質(zhì),既然能撐過落下斷崖而不死的昨夜,必不會撐不過拔出匕首后的今夜,相反或許會在今夜醒來,然此刻的他卻是屬于高燒狀態(tài)中的沉睡,若是不退燒,只怕過了今夜他依舊不能醒來,若是過了今夜他仍不能醒來…
若說讓他醒不過來的是他心口的傷,她有的是辦法讓他今夜就醒來,可此刻的他醒不過來,并不是因?yàn)樾目诘膭撬牡椎膫?br />
心底的傷最能讓人脆弱,也最難治愈,她沒有參與過他的曾經(jīng),她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讓面對任何事情都波瀾不驚淡然自若的他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若是強(qiáng)行讓他醒來,只怕…
白琉璃從來沒想過,她也會有束手無策的一天,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還會有能讓她束手無策的人。
黑羽去而復(fù)返。
白琉璃輕撫百里云鷲右臉臉頰,聲音低低,“百里云鷲,你說過你等著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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