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零毛孔
每一個熊孩子的身后，至少有一個或者以上的熊家長。
在出事以前，包鵬的身后有三個熊家長——他的爸爸媽媽和奶奶。
雖然在外人眼中，這家人能夠讓人吐槽的地方很多，但是在從前的包鵬眼中，他的家庭特別幸福。他在家里面是小霸王，在外面也是小霸王。
從幼兒園到小學，他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看不順眼的不管是誰都不害怕。反正他是小孩子，大人能和小孩子計較嗎？不能。
哪怕他的心里面根本就沒有明確，到底怎么個計較法。
他是男孩子，調(diào)皮很正常。
他是個好孩子，所以壞的都是別人。
然而在一個星期前，這一切都變了。
八歲的小孩兒其實已經(jīng)能夠懂很多事情了，但要怎么明辨是非是不可能的。對于一個多星期前的事情，他印象中只是他像以前一樣，跟著爸爸一起扔鞭炮去嚇人，后來不知道為什么，一群人特別可怕地圍著他們不讓走，還淋了很久的雨。
他確實感覺到有什么特別冷的東西，捂住了他的口鼻，讓他無法呼吸。但是小孩子忘性快，在被送到醫(yī)院后，經(jīng)過一個晚上的休息，第二天已經(jīng)什么事情都沒有了，連感冒發(fā)燒的癥狀都沒有。
接下來的記憶對他來說是混亂的。他只記得許多人來來去去，所有人都在罵他，向來幫著他的奶奶也不幫他了，反而還打他。媽媽也不見了，聽奶奶說媽媽不要他了。
他爸爸倒是在，但是現(xiàn)在爸爸也認不出他來，有一次打他，比奶奶打他還疼。
小孩兒可憐巴巴地掉著眼淚，以為跟他說話的大哥哥也在哭。他這些天在醫(yī)院里，全靠著一些好心人給他東西吃，饑一頓飽一頓，對一些比較平和的人，也懂得了討好，哽咽著抬頭：“大哥哥病了嗎？不哭……呃！”
樓道內(nèi)的燈光很暗，然而再怎么昏暗的光線，也能讓人看清對面的人的輪廓。
對小孩子來說，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很高，他現(xiàn)在蹲在地上，需要特別費力地仰視。和成年人仿佛的體型，從一側(cè)肩膀到腦袋，形成一個特別夸張的弧度，像是一張被人撕掉一角的紙。
險險粘連在脖子上的腦袋，像是一個形狀怪異的月牙，歪在另一側(cè)肩膀上，一副隨時會連著脖子一起掉到地上的樣子。
一個正常的人的輪廓，絕對不可能是這個樣子的！
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力氣，包鵬在摔倒到地上后，飛快地爬起來，慌不擇路地在醫(yī)院的走廊上亂跑。
一些避讓不及的病人，和陪夜的家屬，看到這么一個小孩兒尖叫著沖出來，紛紛怨聲載道。病情讓人的忍耐力和包容力都飛快下降，再說別人家的孩子，有多少人能夠當寶？
值班的醫(yī)護人員很快把包鵬控制住，帶到辦公室里去。
醫(yī)院的工作很忙，住院部的晚上也只是稍稍清閑一點，還是相對白天來說的。他們把包鵬帶到辦公室，并不是出于什么愛心的考慮，而是讓他不要妨礙到其他病人的休息。
這幾天下來，他們早就聽說過這對“有名”的父子，也知道他們家的大致情況。
包建的病情本來還算是穩(wěn)定，但是前兩天把兒子打了一頓之后，就被留下繼續(xù)住院觀察。
爸爸精神病，媽媽跑了，奶奶還不靠譜，若是正常情況，他們都會同情；但是換做這一家，醫(yī)護人員私底下紛紛覺得：“活該。”
“這都是報應。”
“咱們省今年的高考狀元，被這么一個熊孩子給禍害死了。”
“聽說他們家還有臉哭窮呢。”
“什么？連錢都不打算賠？”
“是的呀，沒看他們家連孫子都不要了。”
“嘖，這種熊孩子，死一百個都抵不上人家一個高考狀元，賠得起嗎？”
“換成我家孩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生撕了他們的心都有。”
“也就是欺負那家人老實。”
“網(wǎng)上還一群鍵盤俠呢。說什么小孩子不懂事……嗤，你看看他，八歲了，真的一點事情都不懂？”
“聽說出事的時候，他爸爸還在邊上呢。”
幾個人談論了幾句，很快就投入到工作和學習中去。
他們并沒有避開包鵬。和他們說的一樣，八歲的孩子已經(jīng)能夠知道很多事情了。他知道自己闖禍了，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歡他。
他努力把自己置身于燈光中，至少現(xiàn)在不會出現(xiàn)那個可怕的“大哥哥”。
這會兒的謝禮還在樓梯間里，并沒有追出來。
對于直接造成他死亡的包建，他很有一種直接弄死他的沖動。但是他不喜歡被本能支配的感覺，體內(nèi)的功德寶箱也在他即將下手的一瞬間讓他恢復了神智，雖然這很難。
他不得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譬如說收拾一下自己這會兒慘不忍睹的形象。
維持死的時候的樣子，對鬼來說是最輕松的。謝禮死得比較慘，收拾起來就比較麻煩。
滴滴答答的血好辦，這些都是陰氣，可以收集起來用于修補。
捏臉什么的，就比較麻煩了。
老祖宗慢悠悠晃過來，帶他到一個衛(wèi)生間里去：“對著鏡子來，注意對稱。”
“嗯。”
“肩膀高低了。”
“這樣差不多了吧？”
“行。”
“……你眼睛沒那么大吧？”
“我眼睛本來就那么大，卡姿蘭大眼睛！睫毛怎么那么難弄？”
鬼的一切都是由陰氣構(gòu)成的。五官和身體構(gòu)成還算比較容易，但是細節(jié)的一些毛發(fā)之類的，就比較難辦了。
老祖宗懟卡姿蘭大眼睛的厲鬼寶寶：“別弄了，零毛孔不是更好？”
謝禮拿出懟難題的耐心，一根根梳理自己的毛發(fā)，一邊喃喃抱怨：“我之前也有脫掉公仔服，當時挺正常的啊，怎么現(xiàn)在這么麻煩？”
老祖宗低頭捏了捏手上的暴力熊公仔……服，開始講解知識點：“不一樣，你當時應該沒什么戾氣，差不多就是一個普通鬼。現(xiàn)在你的體內(nèi)，戾氣含量很高，外形很難控制。”
一個保持生前模樣的鬼，和一個能夠保持生前模樣的厲鬼，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戾氣的性質(zhì)暴動而又狂躁，和陰氣這種中正平和的氣不一樣，非常難以控制。要是一個厲鬼能夠把戾氣控制到陰氣這樣的程度，放在地府的話，最起碼也是鬼差的水平。
鬼差確實是地府的一線工作鬼員，但并不表示他們的武力值就差。事實上需要日常往返陰間和陽間的鬼差，在基層公務員梯隊中，是相當厲害的存在，已經(jīng)能夠稱為修煉有所小成，并且武力值奇高。
自家厲鬼寶寶才修煉多久？
一本《地府基礎(chǔ)概論》都沒學完呢，想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把自己恢復成原貌根本不現(xiàn)實。
謝禮還在專心致志地整理外表，感覺自己的眼睛有點歪，把眼珠子拿出來，重新放回去，又揉了揉臉。
這一幕落在沒有心理準備的人眼中，受到的沖擊力可想而知。
包建已經(jīng)好幾天沒真正睡著了。他起床上了個廁所，洗完手抬頭一看鏡子里，有一雙手把自己的眼珠子拿了出來，接著又慢慢地放回去，一雙灰白色的鬼手還把臉捏變形了！
“啊……哈……呃。”過度的驚嚇讓包建根本連尖叫都發(fā)布出來，張嘴吐出幾個氣聲，直接摔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給自己捏臉太過專心，以致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邊上有人的謝禮，被嚇了一跳，手上一個用力，直接把鼻子給摁扁了，氣得踩了包建幾腳。
看上去他的腳直接穿過了包建的身體，并沒有對他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實際上他身上并不能好好控制的戾氣，順著他的動作直接進入到了包建的體內(nèi)。可以想見，將來要是包建沒有碰到什么高人的話，這些戾氣會逐漸侵蝕他的身體，讓他產(chǎn)生各種問題。
他看了看鏡子，發(fā)現(xiàn)大概是他對著鏡子太久了，鏡子上沾了一層陰氣，不過密度不夠均勻，能夠讓人看到的東西不多。
他沒有理會，繼續(xù)認真工作。
最后謝禮還是沒搞定自己的毛發(fā)，維持著真·零毛孔的樣子，倒是把自己的衣服弄了弄，看看鏡子里的形象不是很滿意，不甘不愿地套上公仔服。
受到戾氣的影響，暴力熊的面目依舊猙獰，坐在肩膀上依舊不安分，四個爪子張開收攏，張開收攏。
老祖宗拍了一下他的爪子：“別搞得像踩奶一樣，那是貓咪才干的事情。”
暴力熊立刻端正坐好，維持自己身為猛獸的尊嚴，想想沒什么事情干，干脆把自己身上產(chǎn)出的戾氣也團一團，試著做了一根棒棒糖：“老祖宗，您要不要吃？”顏色紅紅的，還蠻好看的。就是戾氣不是很聽話，團出來的表面不是很光滑。
老祖宗看著眼前的“紅毛丹”，扭頭：“不吃，你自己吃吧。”
可能是抽出了一點戾氣，暴力熊現(xiàn)在的樣子看上去好了一些，拿著紅毛丹棒棒糖，不是很確定地舔了一口。
老祖宗問他：“味道怎么樣？”這小鬼，什么都敢往嘴巴里塞！
“辣。”熊寶寶有些扛不住，用陰氣做了一張?zhí)羌垼阉。闷娴貑枺袄献孀冢砟艹曰疱亞幔课矣X得下次我們吃火鍋，可以把這個放進去。”
老祖宗：“……你還是吃水果吧，老祖宗給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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