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螢丸……
以三日月宗近事先沒想到的方式修好了。
這大抵又是吃了“失憶”的虧。
回首看到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再看到螢火蟲固執(zhí)不休地在刀柄邊環(huán)繞,三日月宗近怔了一下,眼底出現(xiàn)了略微的變化。
螢丸,螢丸——他好像從這個名字,還有螢火蟲的表現(xiàn)上得到了靈感。
這大半年(阿爾托利斯)辛辛苦苦收集回來的碎刀片全都取出,被三日月宗近把它們鋪到?jīng)]有花影的地上,和刀柄拼到了一起。
就目前而言,雖然有了大致的形狀,但碎得不成樣子的刀到底還是碎的,裂痕依舊慘不忍睹。
三日月宗近在碎刀旁邊蹲下,這個頗毀優(yōu)雅形象的動作被他做出來,卻是一點也不傻,反而因為專心致志的表情,而凸顯出了好幾分反差的可愛來。
他把手放在膝蓋上,鄭重地盯著螢丸·碎看。
果不其然,吸引螢火蟲的不是他,而是螢丸。
像是覺察到了機會,就在身邊打轉(zhuǎn)的滿眼光點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歡欣雀躍地一窩蜂朝著碎刀涌來。
它們?nèi)绱嗣煨。绱溯p盈,卻匯聚成了一條小小的光河,將表面黯然無光的螢丸整個包裹了進去。
三日月宗近的眼睛亮了。
這時浮現(xiàn)在深藍瞳孔中的光彩,就不止是在外印染上的螢火了。
他情不自禁地彎起眼眉,直到此刻,才算是心中毫無陰翳地大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啊,螢丸——看來,不需要我多此一舉了。”
同樣目睹了這一切,梅林的嘴角抽了抽,一時說不出自己該驚訝還是該無語:“……哦,是這種自愈法。我那時候做的,才叫做真正的多此一舉嗎!”
心情著實難以形容。
梅林想起了自己當年好不容易才把螢丸拼起來的艱難經(jīng)歷——刀所擁有的自愈特點自然早就發(fā)現(xiàn)了,但他卻沒想到,螢丸壓根就不需要他來修。
修了就算了,還把人家修爛了。
這……
自覺沒人(liang)心(xin)的花之魔術師閣下,竟覺得心頭有些微痛。
呃,痛的到底是不是良心,還有待商榷。
“……”
皺著眉看了一陣,梅林也決定不說話了。
碎刀已然全部被螢光覆蓋,龐大的生機油然而生,但是,把螢丸完全地復原,還是需要頗久的時間。
等待的時間是有些長,但在這一期間內(nèi),三日月宗近和一旁的魔術師都沒有離開。
他們足足等了大約與外界的一天一夜相同的時間,才等到螢火蟲一點一點飛起,重新消失在肉眼無法輕易探尋的花叢深處。
陽光終于得以穿破阻礙,直直地投落下來,仿佛讓深色的土壤蒙上一層淺淡的光輝。
更為耀眼的光輝,則是著落在錚亮如雪的刀身上。
完好無損的螢丸安靜地躺在原本只有一片細小碎塊的地面,打成結的紅穗結緊貼著黑色的刀柄,就像點綴在土壤里的一朵艷麗的小花。
“真的修好了啊。”
魔術師正在滋味復雜地感慨,他就看見蹲了這么老半天的藍發(fā)青年終于動了:伸出手,把螢丸拿起,還有……
這家伙,還說了什么?
聲音很輕,但梅林隨后還是分辨出來。
三日月宗近說的是——
“歡迎回來。”
他這個人啊,心里在想什么,大多時候都看不出來。
好像一直都是笑瞇瞇的,遇到許多事情都泰然處之——換個意思,就是對許多事情都根本不掛心。
用外表隱藏的是無比任性的內(nèi)心,或者說,他本來就是一把格外任性的刀,只不過見了他的人初時一般都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梅林早已經(jīng)親身領受過這家伙從骨子里透出來的任性和冷淡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三日月宗近此時展露出的“在意”有那么一絲驚奇。
任性的刀,尤其在乎自己的同伴。
這或許就是相似又不似的他們,對比起來最明顯的不似之處了。
梅林能夠間接感受到,卻無法理解這樣的同伴之情。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
梅林:“?”
他正對這句感謝是不是跟自己說的產(chǎn)生一定的質(zhì)疑,就見站了起來的三日月宗近轉(zhuǎn)身面向他,映入眼中的表情,果不其然,又是笑意盈盈。
三日月宗近(朝梅林伸出手):“然后,嗯?”
梅林:“還有什么然后?”
三日月宗近就是不把手收回來:“你覺得呢?”
梅林與他對視:“……”
三日月宗近:“鞘。”
梅林:“……嘖。”
在短暫的無聲對峙后,花之魔術師惡作劇失敗,很是不爽地把自己私藏下來的刀鞘丟給了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接住,只聽聞哐地一聲脆響,把完全復原的長刀歸鞘的動作麻利而帥氣。這一幕要是被外面的女士們瞧見,怕是會有不得了的事件當場發(fā)生。
觸景傷情(?)的魔術師心頭又浮現(xiàn)出了那一點點不爽,雖然他面上沒表現(xiàn)出來:“好了,你的同伴找回來了。然后呢?”
“還有什么然后?”三日月宗近用梅林說過的話反問他。
“找回了你的同伴,你如愿以償,不是該走了么。”
梅林的語氣顯得理所當然,因為,他們的“交易”本應如此。
三日月宗近如愿找到了螢丸,按理來說,他就該走人了……
——可是。
“哈哈哈~抱歉,雖然梅林閣下你不想看到我,但我目前還沒有離開的打算。”
“啥?!”
三日月宗近義正言辭:“我和阿爾的約定還沒有完成。既然答應他,在找回他的Caliburn之前,我就是他的劍,那么,現(xiàn)在當然不能走呀。”
“這話,你居然是認真的?”不知為何,梅林的驚愕比方才還要明顯:“難道你不知道,Caliburn——”
后面的話音忽然戛然而止。
魔術師的紫眸中閃過了一絲在樂園中不應存在的陰影,與藍發(fā)青年目光交觸的短暫剎那,兩人皆隱藏下了彼此間心知肚明的信息。
算了,那就當做什么都沒說吧。
老狐貍們默認方才無事發(fā)生。
“走吧,該走了吧。事情辦完了,亞瑟還在外面等著。”
阿爾托利斯沒有跟他們一同進入阿瓦隆,梅林也沒把十幾年前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他。
“嗯,走了。”
登上將穿破迷霧屏障去往外界的小獨木舟前,帶著一把長刀的三日月宗近額外回了一次首。
遙遠之處,花海成為了搖曳的縮影,如色彩斑斕的花瓣悄落于深藍色的幽潭中。
被花海掩埋的少女長眠于此。
不過,這是提前到來的安息,而不是終結。
她的半身,另一個“亞瑟”的故事正在繼續(xù)。
在看似遙遠的未來,他們定會在此地重逢。
*****
被老師和爺爺無情地丟在外面的阿爾托利斯,終于在太陽再度升起的第二天清晨,看到了從林間沼澤深處悠悠滑來的小船。
他獨自守在未被沼澤吞噬的小岸邊,迎接有兩日沒見的同行者,態(tài)度一如既往的好,沒有半點埋怨。
“早上好,老師。早上好,爺爺。”
問候完。
隨后……一眼看到了不在打招呼的范圍內(nèi)的陌生人,阿爾托利斯不免愣了一下。
那條窄小的獨木舟,一共載了三個人。
多出來的這個人,是一個身高只到他腰間,年紀看著比他小多了的的白發(fā)小少年。
又是與英格蘭格格不入的奇裝異服,褲子短到離膝蓋還有半截。
阿爾托利斯仔細地打量小少年——兩邊翹起來的發(fā)尾,不對,重點偏了。
他不受控制地分了一瞬的神,實在是因為,太奇怪了。
此前,他應當從沒見過這個眼生的白發(fā)綠眼的小少年,可此時在心間充盈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在很多年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見過了的熟悉——亦或者,還有更多接觸。
在襁褓邊。
在搖籃旁。
在踉蹌學步的“自己”身邊。
還有……什么?
阿爾托利斯眨了一下眼,竟疑惑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眶有些許濕潤。
更多的不受控制的感覺出現(xiàn)了。
白發(fā)少年輕盈地跳下了船,邁開腳步,噠噠地跨到阿爾托利斯的身前。
他也在打量他,因為阿爾托利斯比他高得多,就只能努力仰起頭來看。
阿爾托利斯注意到了,連忙半蹲下來。他覺得這個少年,有讓初次見面的他這么做的資格。
“你——”
“你——”
兩人的聲音重疊到了一起,阿爾托利斯頓了頓,本意是禮貌地讓少年先說。
結果,白發(fā)少年也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從碧色的眸子里浮起的疑惑,不比阿爾托利斯少。
他接著開口了。
他說的是——
“為什么,不是女孩子了?”
被兩只爪啪一下掌住臉的阿爾托利斯(懵):“…………啊?”
最懵的還不是少年所說之言,而是緊接而上的梅林老師的臺詞:
“咳——咳咳,是我的錯。當初看錯了,夫人生下來的是男孩兒不是女孩兒。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爾托莉雅長大啦,不過你看,他的樣子不還一點也沒變嗎?”
阿爾托利斯:“阿爾托莉雅是……”
“是哦,這么一看,還是挺像女孩子的嘛。”
“等等?爺爺?老師?”
爺爺和老師都給他投來了一道必須心領神會的目光。
——抱歉了,阿爾/亞瑟,在短時間內(nèi),委屈你一下。
——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叫阿爾托莉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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