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民向于圣子
百日宴進行得非常順利,起碼之前是。女兒已經接受圣水的洗禮,被包裹在溫暖的毛皮之中,她細軟的頭發濕漉漉的聚在頭皮上,一雙純凈的大眼睛好奇的將目光投注在青鳥的羽毛上。
哦,是的。不能忘記了這只奇怪的鳥。阿卡常年經商,他走過很多地方,也見識過不少鳥類,依舊無法判斷出這只被女兒吸引來的青鳥是什么品種。
它的頂冠有七根不同顏色的羽毛,翹得神氣昂揚。它的喙比紅隼長一點,尾羽比藍鵲短一些,腹部比和平鳥曲線圓潤些……不可思議的,你能夠從很多種鳥類上找到與它相似又不盡相似的地方,它像是吸納了所有鳥類的優點一樣,美得像是畫中的生物。
它是多么優雅,又多么高貴,即便爪子被一個小嬰兒抓在手里當玩具揉捏著,也只是矜持的微微垂下脖頸,略微的傲慢。它顯然是一只非常強壯的鳥兒,這樣不舒服的姿勢,也能夠控制自己的翅膀轉換高度,以讓自己不會被拖累得掉在地上。
多么通曉人性啊……
阿卡如此想著,他決定留下這只鳥兒,為它打造精美的牢籠,準備最昂貴的鳥食,還會請一位仆人照顧它,而它,只要逗自己心愛的女兒高興就好。
快速為這只不尋常的鳥兒定下了去處,阿卡也不再沉默,他低聲的提醒馬斯主教。“閣下,是不是該繼續了……”
他的女兒的名字還沒宣布,這個儀式就不會結束。為了可愛的女兒,天知道阿卡為了取名翻閱了多少書籍,要知道他除了生意有關的書,其他的書連看一眼都覺得困。
他與妻子一起取的名字,象征了他們對她最誠摯的祝福,但依照傳統,這個名字必須由主教說出來,名義上是主教為孩子起的名字,阿卡并不覺得憋屈,畢竟這是傳統。
所以,這份傳統,是不是該繼續了?
馬斯主教用一種非常復雜的表情看向阿卡,還有阿卡身后的妻子及三個兒子,他很是欲言又止,想要說什么,又顧忌著什么,漸漸地這份沉默感染了本沸騰起來的庭院客人們,庭院陷入了黑夜一般的沉寂。
是有什么問題嗎?出了什么事?
客人們好奇,又疑問。阿卡一家也充滿了疑惑。
這種疑惑持續了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里,襁褓中的小姑娘不為所動,她依舊沉浸在鳥兒那軟乎乎的肉爪之中,她捏著揉著,用她幾乎可以忽略的力氣和她所能做到的花樣,盡可能的要取悅這只讓她感受到莫大親近之感的青鳥。
直到——沉寂被打破。
整齊的馬蹄聲,和利劍出鞘的聲音由遠而近,有什么人齊聲唱起了歌:
神圣瑟迦聿,神圣瑟迦聿
圣神的光輝照耀我心
我化為手中鋒利的刃
恭捧身心降服于您
軟弱無助的信徒
禱告祈求您
仁慈的圣神啊
挪開高山,劈開熔漿
神的愛子降臨大地
神的國度在圣子手中傳遞
……
洪亮的高歌熾熱虔誠,帶著無窮盡的力量,輕易地打破了冬季的寒冷和寂寥,有人不禁高呼出聲,呼喊道:“是《圣子歌》!有人在唱《圣子歌》!”
一列穿著白色鎧甲的騎士穿過了街道,穿過了大門,客人們紛紛被他們身上銳利的煞氣嚇得分開了道路,為首的青年騎士伸手讓士兵們停下馬步,他先下馬,其他人跟著整齊的下馬,此時出鞘的劍已經被高舉于胸前,他們的另一只手從韁繩解放,轉而雙手持著劍。
他們步履統一的提著高步,數十人的腳步聲聽起來厚重又齊整,像是一個巨人在踱步,巨人的腳步響徹在庭院,樹枝上的積雪被震得灑落在地上,灑白了樹下人的兜帽。
為首的青年騎士率領著士兵們,長驅直入,他們的眼中看不到其他人,他們的頭顱不垂也不仰,眼珠子卻移向上方,在主教面前停下腳步,一氣呵成的單膝跪地。
那雙上挑的眼睛,視線直直的停留在主教懷中的襁褓。
擋住襁褓的青鳥仿佛聽到了騎士們心中的呼喚,它松開了自己的爪子,飛向上空,在他們的上方盤旋,發出‘呀呃呀呃’的叫聲,叫聲長且凄,似哀,似喜。
“偉大的圣子尊尚,信徒歇斯特,懇謝尊尚降臨!”
“白銀軍之劍,為尊尚榮耀而戰!”
庭院里除了白銀軍騎士的高呼,沒有其他的聲響,馬斯主教已經將懷中的小姑娘高高舉起,頭深深的垂下。這一刻,所有的客人們,阿卡一家們,都從震驚中蘇醒,他們一一雙膝朝著馬斯主教手中的小姑娘跪下,額頭重重的點在地面,砸在了薄薄的雪花里。
“尊尚降臨!尊尚降臨!”
瑟迦聿佇立阿迦休達斯大陸近千年,是以大修馬王室為首的二十多個國家的國教,他們的信徒遍布各地,對大陸子民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出生百日的小姑娘,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在今日直轉入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她只是瞪著那雙美麗的淺金色眼眸,正午的陽光灑在她小小的身軀,那雙眼睛閃爍著絢爛的紫芒,她拍著小手,被馬斯主教高高的舉起,她享受著自己站在最高峰的喜悅,發出咿呀咿呀的歡樂叫聲。
圣子,重臨人間。
歇斯特抱著懷中年幼的圣子,她很安靜的在沉睡著。歇斯特沒有騎馬,換成了一架華美的馬車,四匹強壯的馬拉著精美的馬車在跑,威爾是個合格的馬夫,其他士兵們分為兩列守護在馬車中央。
從阿卡一家手里帶走他們珍貴的女兒并不很難,只需要歇斯特拿出象征他地位的信物就行,信物上面紫荊花環繞著青鳥的圖騰,是象征圣子最有力的證據,沒有人敢仿造這樣的圖騰,他們深怕神靈的降怒。
圣子非常的年幼,歇斯特第一次抱著這么柔軟又弱小的嬰兒,但他并不敢輕視這個嬰兒,這個嬰兒將會是他們的主人。作為圣軍的直屬部隊,或許這是他們一生中唯一一次見到圣子的機會了,更不用說能有幸抱著圣子。
這是多么大的榮耀。盡管向來嚴于律己、寡言少語的歇斯特軍長,也因為這份光榮而舒開了眉眼。
馬車平穩而快的在石路上奔跑著,離王城越近,他們支起的旗幟,那象征圣子的圖騰更加為人所知,說經過的道路,群眾紛紛自發的停下手中的事,他們雙膝跪地,虔誠的禱告著。
他們離王城近了,對前任圣子的歸天能更快的接到消息,但他們并不恐慌,因為新的圣子已經到來。感謝圣神的眷顧,圣神沒有拋棄他虔誠的信徒。
瑟迦聿教的主教堂建立在離王城數十公里,靠山的一個平地里,它占地非常廣闊,有富麗堂皇的尖樓圓柱建筑,也有軍隊的營地,這里常年居住著教皇,和數千名神職人員,更有數萬的軍隊在這里駐扎著。
已經接到圣子歸來的消息,教皇領著眾人,還有各色貴族們,早早的候在大教堂門前,馬車經過整齊排列的群眾,接受著他們矜持的歡呼,和低垂著頭顱懇切的禱告。
當馬車的門打開時,歇斯特抱著年幼的圣子,踩著木凳下了車,教皇上前用圣水為圣子洗禮,她還不能休息。
可惜這時候的圣子已經睡過去了,她的小嘴巴一張一合的,好像在做著什么美夢。教皇抱著圣子,在自發前來的數萬名信徒面前,將圣子高高的舉起,眾民又一次的歡呼起來。
接著,圣子被抱進大教堂,放在了最上方的一張圓椅上,圓椅用金松木打造,用鮮花點綴,用金銀玉石鑲嵌,年幼的圣子安靜的躺在柔軟的椅墊上,在童子們的高歌中,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她不是個愛哭的小姑娘,也沒有因為身處在陌生的環境而不安,她是特別的,她躺在椅墊上,呼吸著這里的空氣,遙望著尖尖的天花板,看著琉璃彩上刻著的神話故事,還有最中央被簇擁著的,看不清面容的圣神……
“咯咯~咯咯~”
她笑了。
她下面的信徒們,幾處發出短促的喘息,似乎是松了一大口氣,遭來旁人不客氣的瞪視。這種莊重的場合,確實不需要不合時宜的聲音。
“圣子尊尚……歸——!!”
是長達七天七夜的盛宴開始了,遠處傳來埃布埃布大人獨特的叫聲,青鳥穿過大門,穿過天花板,穿過時間和空間,安靜的蹲坐在圓椅的上方,優雅的梳籠它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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