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就職(三)
我走出房間原本就是想向同事討教一下明天教什么課,這家學校上到校長下至廁所保潔全都充滿了不靠譜,聘用我也沒簽個合同,還偷偷在我睡著后打來第一個月工資。
這當然是對我有利的,沒有合同代表著我隨時都能離開培訓學校,不受任何限制。
可拿了人家預支的工資,即使學校再不正規,也是要對得起他們發給我的工資的,就算張校長作風比較粗放,我也不能敷衍了事。
這是做人的原則。
“請問我明天要教的學生大概是一個怎樣的群體?是在職教育、考研、公務員筆試班還是其他什么?”我虛心地向劉思順請教。
劉思順愣了愣,好一會兒才推推眼鏡道:“都不是。”
“嗯?那你們平時都講什么?”
“就講講做gui……做人的道理,”劉思順道,“你真的隨便講就好。”
“這個培訓學校還能招到學生?”我實在忍不住,該不會真的是個傳銷組織吧?可誰家傳銷組織會這么經營,一個下線都發展不到吧?
“學生不多,畢竟都火葬了。”劉思順嘆口氣,一臉惆悵地說道,“我還記得民國那會兒,到處都是同伴,一點也不寂寞。可自從建國以后,同行就越來越少了。”
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敢問劉老師是從事什么職業的?”我不由得問道。
“哦,鄙人喜好寫些奇譚詭事賺取潤筆補貼家用,也在學校就職,教教白話文。”
“哦,語文老師,兼職寫作。”我點點頭,難怪他說的話我有些不懂,寫小說的嘛,經常有一些奇思妙想也是正常的。我還記得之前網絡上有說過建國以后不能成精什么的,一些創作者寫文也受到了局限,劉老師想來也在說這些事情吧。
“不過是教人識字說話而已,稱不上語文老師的。”劉思順道,“沈老師不知,現在的gui……人啊,一代不及一代。想吾等當年是何等風光,可現在的新gu……新人,有些連話都說不利索,真是令人心痛。我在培訓機構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教教他們說話,就好比李媛媛,她剛來的時候聲音都發不出,所以張校長才讓她與我住在一起多多學習的。現在是好了些,只是說話有些緩慢。”
聽到這里,我倒是有些明白這個培訓機構面對的群體是什么樣的了。
大概是一些社會邊緣人士,有像鋸先生這樣因個子矮出現心理疾病的,也有像李媛媛般有特殊癖好且與人交流有問題的學生。
對于這些人來說,最重要的是融入社會的技巧與心理上的疏導,一些應考的科目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也難怪張校長說我隨便講些什么就行,她能夠錄用我,大概是看中了我學習的思想政治教育,希望我能夠幫助這些學生樹立正確的世界觀吧。
能夠想到成立這樣一個培訓學校,張校長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而劉老師能夠耐心教學生們與普通人交流,想必也是個善良的人,我之前實在是錯怪了他。
他之前威脅我不要管他們的事情,應該也是擔心我不知輕重,無意間傷害到這些敏感的人吧。
我充滿歉意地握住劉思順的手,真誠道:“之前是我誤會你了,劉老師是個愛護學生的道德高尚的老師,是我應該學習的榜樣。這是我第一份工作,能夠遇到劉老師這樣的老師,是我的幸運。”
劉思順哆嗦著說道:“有、有話好好說,別、別動手動腳的!”
大概是之前公開性向嚇到了他吧,劉老師四十來歲的樣子,估計很難接受我與其他人不同的性向,會害怕肢體接觸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松開劉老師,向他鞠了一躬,大聲道:“我為我之前的無禮舉動道歉,對不起!”
劉老師聽到我中氣十足的聲音又哆嗦一下。
可能是在我的臥室與他單獨相處給了他壓力,這會兒李媛媛也該洗完澡了,我打開房門說:“這么晚了,劉老師趕快休息吧,早睡早起身體好。”
劉思順見我開了房門,飛快地逃離我的房間,速度快得我幾乎看不清他的腿在動。
這讓我有點受傷,大家是同事,以后還是室友,因為我一時沖動造成了誤會,傷害了劉老師敏感脆弱的心,實在是我的不對,改天得找機會握手言和。
劉思順從我的房間沖出去后便進了自己的房間,房門緊閉,似乎不想讓我進去。
我也打算睡覺去,卻聽廁所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還不像是在沖澡。
門虛掩著,還沒開燈。
我打開客廳的燈,借著昏暗的燈光一看,見李媛媛正蹲在坐便器旁,認真地看著馬桶,腦袋都快鉆進去了。
哎,特殊人群真是各有各的癖好,難怪張校長會安排李媛媛做廁所保潔。
我推開衛生間門,考慮到男女有別,我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前說道:“這么晚了,你也早點睡吧。”
李媛媛看見我站在門邊,捂著頭發向遠離我的墻邊蹭了兩步。
她似乎沒聽懂我在說什么,眼珠僵硬地轉了轉,又看向廁所……旁邊的皮搋子。
“回房睡覺去吧。”我盡可能溫柔地勸道。
“我想……在這里睡……”李媛媛將頭貼在坐便器水箱上,靜靜地閉上眼睛。
我無法理解她對廁所的執著,但她真的在這里睡,我晚上就沒辦法起夜了,也會十分尷尬。
“你是喜歡廁所還是喜歡馬桶?”我試著與她交流。
李媛媛歪頭想了一下,指指馬桶:“這個。”
“那這樣,我明天上街給你買個干凈的坐便器,放在你的房間,讓你每天睡覺之前都能看到好嗎?”
李媛媛的反應速度有些慢,十多分鐘后她才僵硬地點點頭,站起身盯著我道:“說好了。”
“嗯,說定了,我送你的。”我說話算話。
“不許反悔,否則……”她看看我粗壯的胳膊,又搖搖頭道,“沒有否則。”
說罷她站起身,像飄一般離開衛生間,走進鋸先生之前住過的屋子,關上房門。
可算是走了,我擦了把汗,非常尷尬地上了個廁所,洗過手后回房睡覺了。
一覺到天明,拉開窗簾曬了曬太陽,我抻了個懶腰,做了一套健身C后去洗漱。
劉老師與李媛媛的房門開著,兩人已經走了。我睡覺太死,也沒聽到他們什么時候走的,下次一定要起來同他們說聲一路走好。
透過房門,我看到兩人的房間都是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桌子的布置,床單、被罩均是白色,兩個房間布置幾乎一模一樣。
區別只有劉老師桌子上放著一本書,而李媛媛的床上扔著一個亂糟糟的短發假發。
倒是挺符合兩人性格的。
答應了李媛媛的事情就不能食言,我出門吃過早飯后便去了衛浴商店,挑了個與404一模一樣的馬桶,并特意要求店家出具□□。
萬一善良的張校長知道這件事后,能給我報銷呢?我充滿期待地想著。
我又買了兩盞燈,一個放在客廳,一個安裝在我的房間中。
一聽說我要去彼岸小區4號樓4單元404室,裝燈的師傅都不肯去。他們還勸我:“年輕人,不能因為房租費便宜就住那間房啊,那里鬧鬼!我親戚租住403,聽說404半夜廁所的水箱一直在響,還總有電鋸鋸東西的聲音,特別嚇人!”
他一定是在說鋸先生和李媛媛,不真正接觸過他們,誰又能想到真相呢。
只是一些性格古怪的租客而已,卻鬧出了像都市鬼故事一樣的傳說,人云亦云大概便是如此罷。
我不好對裝燈的師傅說什么,見他實在不愿意去,便問了安裝方法,打算自己回去裝。
他挺不好意思的,還給我便宜了點錢,我就不怪他不幫我裝燈了。
扛著馬桶回家后,將它放進李媛媛的房間中。我人生第一次送女孩子的禮物是個坐便器,想想就覺得可笑。
對照說明書和師傅教我的步驟,我順利地將燈裝好,忙完這一切已經是下午,我該想想晚上講什么課了。
其實之前我已經有了思路,張校長既然希望我能夠幫助學生們樹立正確的世界觀,那自然是從思修講起比較好。
我從書箱中翻出《大學生思想道德修養》課本,這是國家教育部監制,最適合即將走入社會的學生的課本,能夠幫助學生建立最基本的三觀,當然也是最適合培訓學校的學生的書。
我準備了一個下午,結合特殊人群心理學的介紹,將授課內容做了適當的修改。
晚上八點時我睡了一覺,23點30分醒來,走下樓不多時,車牌號是“444”的校車停在了小區門前。
我一上車便呆了下,車上出現一個涂成綠色的座位,還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沈建國老師專座,其他乘客勿坐”,搞得像公交車上的孕婦專座一樣。
這……我十分無語,車上根本沒有別的乘客,只有我一個,為什么還要弄出這個專座?而且其他座位是紅色的,只有我這個綠油油,真的很尷尬啊。
司機師傅見我站著不動,說道:“坐,專門為你準備的。”
我能說什么,人家一片好心,就享受一次孕婦待遇坐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沈老師眼中的同事關系: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和舍友們相親相愛如一家
舍友們眼中的同事關系:在惡霸沈的Y/威下抱團取暖,明明是鬼非要裝成人的樣子,死了也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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