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一眼陸潛的方向，發現對方確實暫時沒空搭理自己，便跪趴在地上，將散落在周圍的器物一個不落地全都找了回來。

　　全部收拾妥當之后又轉身看了一眼，沒見陸潛睜開眼睛自己也沒挪地，就地盤腿坐下了。

　　周圍逐漸升騰起的淡淡的白霧將其籠罩住，白霧逐漸濃厚，甚至要看不清楚陸潛的臉，可皎潔月光下，小孩能明顯看到他額頭上的反光的汗珠，凝結成珠滾落下來。

　　小孩緊了緊自己手中的麻布袋子，四下警醒地打量一眼，慢慢挪動著靠坐在陸潛身側的一顆大樹下。

　　抿著唇將手里的小青瓶仔細裝在胸前，再看一眼陸潛，對方還是毫無動靜。

　　小孩打開手里的袋子，在里面挑挑揀揀出幾個像是人工制作的器具，擺放在自己的四周圍成一個圓。

　　做好這一切之后，他呼出一口氣視線落在陸潛的身上，緊繃著神經豎起耳朵同時也在仔細留意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

　　“你怎么還沒走？”陸潛雖然一直沒睜開眼睛，但也留意著周圍的動靜，自然知道小孩一直沒走。

　　只是他急需要調理氣息，直到現在才能開口說話。

　　小孩幾乎是在他睜眼的瞬間站起來，別扭地撇過臉：“謝謝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倏——”的一下，陸潛飄到小孩的面前，一上一下地飄忽不定地昭示著自己的存在感。

　　原本陸潛就比小孩要高，現在更是居高臨下，只得彎腰才能和他視線平齊。

　　“你是抓鬼的？”陸潛捏捏他的臉蛋，軟乎乎肉嘟嘟的，很有質感，玩得不亦樂乎。

　　小孩皺眉，手都已經伸到半空中想要格擋，在碰觸到他冰涼軀體的瞬間又收了回來，強忍著不適任他捏：“我是劍客。”

　　陸潛強調道：“是未來的劍客�！�

　　小孩眉心蹙得更近了，小小年紀眉中央已經隱隱有溝壑形成的痕跡了，他反駁道：“劍客心中有正氣，闖蕩江湖，為人除害，我現在已經在學習捉鬼的法術了�！�

　　陸潛挑眉看向他周圍的法器，嗤笑道：“嚇唬我？就這些？那我在你面前已經站了如此之久，也沒見魂飛魄散啊。”

　　小孩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低頭不言不語，半晌抬臉：“那你為什么不敢下來�！�

　　陸潛唇角彎彎，向下飄了點：“怎么不敢，你以為我是怕你這些東西才上去的嗎？笑話�！�

　　他手捂著嘴巴，發出兩聲輕笑：“小屁孩一個，竟然有膽子夜闖小樹林，這次要不是我，你就真的有來無回了。”

　　小孩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他接觸地面的雙腳變得透明，逐漸消失。

　　陸潛皺眉：“你害怕？”

　　小孩愣了愣，搖頭：“我是劍客，自然不怕�！�

　　不怕就好，陸潛摸|摸|他的腦袋：“看吧，我不怕你的東西，只是因為飄下來之后也沒腳，怕嚇著你而已。”

　　小孩眼底閃過一絲淺淡的嫌棄，但又瞬間轉為震驚。明明剛才還能感覺到他冰涼手心的觸感，可現在……

　　小孩雖然看不到自己的頭頂，但也能想象得到此刻他的手想要摸自己，卻穿過了自己的腦袋。

　　順著他的視線陸潛看一眼自己的手，懊惱道：“原來已經這么虛弱了嗎？”

　　小孩皺了皺鼻子：“你沒了五分之一的精血，很快就要魂飛魄散了�！�

　　陸潛垮了臉，又因為觸碰不到小孩只能干瞪眼：“你這小孩怎么說話呢，我可是因為救你才會變成樣的，就不能盼我點好的嗎？”

　　小孩臉上愧疚，雙手緊緊抓著下衣擺，沉默半晌最后說道：“你還有什么遺愿，我可以幫你完成�！�

　　陸潛：“……你這小孩怎么越看越不可愛了�！彼�轉身，“你走吧，我早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能有什么遺愿�！�

　　走出去幾步路，他轉過身，盯著還站在原地不肯動的小孩納悶：“你怎么還不走啊，待會要是還有鬼過來要吃你的話，我可沒有精血救你了�！�

　　小孩猶豫，但腳下跟扎了根似的一動不動：“不行，你是為了我而死的，我……”

　　陸潛不耐地打斷他的話：“……說了多少遍了，我早都死了，我死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小孩頓了頓，正兒八經地改說法：“你是為了我而魂飛魄散的，我……”

　　“得得得，打住打住打住，小屁孩，誰跟你說我要魂飛魄散了？”為了節省氣力，陸潛索性直接飄在半空中。

　　月光下的白色身影越來越淡，小孩幾乎能透過他看到后面霧蒙蒙的昏暗小樹林。

　　他伸出手，手臂穿過他的身體，面無表情：“你就要消失了。”

　　陸潛呸呸呸三聲：“你這孩子怎么恩將仇報呢，我現在變這樣可都是為了你，你怎么還咒我呢，幸虧我已經是鬼了，否則我要真有個什么好歹來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小孩抿唇：“你還是盡快說出你的遺愿吧，我不想等你消失之后還欠你的人情。”

　　陸潛挑挑眉毛：“你想報答我？所以一直不走？”

　　小孩眉心微蹙，表情閃過一絲掙扎，低頭不回答。

　　陸潛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腦袋，抬起手來才想起自己現在已經沒辦法觸碰到人了，遺憾地笑笑：“年紀雖小，人品倒還不錯，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魂飛魄散的。”

　　小孩驀地抬起頭，一臉的不相信。眼角眉梢似乎都在說著——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你已經快要魂飛魄散了。

　　陸潛無奈，繞著他飄了一圈，停在他的前面再一次無力地解釋道：“我真的不會消失，嗯，要怎么說你才相信呢，我……”

　　他頓了頓，歪著腦袋想了好半天，抬起越來越暗淡的衣袖：“我這樣只是因為失了精血，沒辦法保持人能看見的形態罷了，但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依舊好好的�！�

　　陸潛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抬臉看他：“你看懂了嗎？你碰不到我是因為我精氣太弱，但作為鬼的我，還存在。”

　　越說越亂，自己都快被繞進去了，陸潛不耐煩說下去，但也不想讓小孩一直內疚下去：“就跟你們人類生病一樣，現在只是身體虛弱，等我精氣補回來了自然就好了�！�

　　小孩搖頭：“精氣哪是那么容易補的�！�

　　陸潛看他半晌，忽然張開血盆大口，只是因為他容貌昳麗，自有一股弱柳扶風之風流俊態，再加上鬼影已經漸漸暗淡，絲毫沒有嚇到小孩。

　　不過他自己毫無所察，依舊玩得很開心：“小屁孩，那你就不懂了，我可是鬼，還是一只長得很好看的鬼，引誘個男人來幫我補精氣很難嗎？”

　　小孩眼中閃過異色，一腔浩然正氣沖的陸潛面色又白了兩三分：“你要吃了他們嗎？”

　　陸潛忍住胸腔里的翻云倒海，勉強地笑了笑：“自然不是吃了？那些人又不像你，血肉里都是精純的精氣，我呀……”

　　他舔|了舔蒼白臉色下襯托的更加嬌紅的嘴唇，柳眉彎彎，眼角上挑：“當然是……”他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聲音嬌柔，比剛剛的黑衣女子不知要嬌|媚上幾百倍，“吸|精氣咯，我可是不殺生的�！�

　　小孩眼底閃過疑惑：“你吸了精氣之后就會恢復嗎？”

　　陸潛點頭：“嗯，所以你就放心吧�！�

　　小孩：“那你吸我的精氣吧。”

　　陸潛：“……”怔愣半晌后撲哧一聲笑出來，他上上下下嫌棄地打量小孩好幾遍，“就你這小身板，有個什么精氣可吸的，還是再長幾年再說吧。”

　　說著他嘴里似乎還生了口水，吸溜一下，抿著唇，“體質倒是好體質，要是吃了的話，不僅能補回來我所有的精氣，修為還能精進不少呢�！�

　　小孩被他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來的迫不及待嚇到，反射性地后退兩步。

　　陸潛哈哈捧腹笑出來：“嚇你的！”

　　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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