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桂花
余晚晴絞盡腦汁的想著,終于想起了月考試卷上的第二題——
“2.太后宮里有一位姓吳的廚子頗得重用,他最擅長做的點心是什么( )
A.蟹黃水晶包;B.棗泥山藥糕;C.糖蒸酥酪;D.牛乳菱粉香糕”
雖然這道題上并沒有荷花酥和藕粉桂花糖糕,可借著這個話題,找溪午問上兩句似乎也是可以的啊——按理來說溪午往日里也是常去太后宮里的,說不定還真知道那吳廚子擅長的點心是什么。
話雖如此,此時尚在順妃的長春宮里,也不是說著事的時候。
于是,余晚晴又拿了塊藕粉桂花糖糕準(zhǔn)備接著吃。只是,未等她將糖糕送入口中,忽的便又察覺到上首順妃投來的目光。
唉,不得不說,藕粉桂花糖糕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可惜.......
余晚晴不舍得看了眼這個小妖精,不得不將之放了回去,然后抽出帕子按了按自己的嘴角,螓首微垂,似是對自己適才行止有些赧然:“妾在冷宮多日,粗茶淡飯,難得能吃上點心,適才嘗著這味道,一時兒有些失態(tài),倒叫娘娘見笑了。”
順妃眸光微動,滿懷憐惜:“唉,妹妹金玉一般的人兒,先時一個人在冷宮,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順妃語聲溫柔似水,仿佛真心憐惜余晚晴。可這字字句句卻是綿里藏針,有意無意間勾動著余晚晴心中的不滿和怨恨——畢竟,讓余晚晴一個人住冷宮吃苦受累這事都是林貴妃搞出來的。
余晚晴也很想應(yīng)景的掉幾滴眼淚表達一下自己想起冷宮往事的凄楚。
可是,一想起冷宮,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進考場第一天晚上在冷宮小廚房做的雞蛋餅,又香又軟,吃在嘴里還能嘗著雞蛋和小蔥的香味;還有后來做的竹葉蒸排骨,竹葉的清香浸入肉中,蒸出來的排骨又香又軟,輕輕咬一口就有濃郁鮮美的肉汁迸出,溢滿口齒,回味無窮;嗯,涼拌藕片也很不錯,加了小米椒和醋,酸酸辣辣的,連肅羽那冷面冷臉的都被吃得薄唇微紅.......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不是掉眼淚,是掉口水了!
余晚晴艱難的將自己的思緒從雞蛋餅、竹葉蒸排骨、涼拌藕片等等美食上抽回來,將那些美好記憶丟到腦后,一時間竟是嘗到了幾分成長的痛苦——聽老古董說,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很黑暗、很復(fù)雜的,常常會有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時候。
唉,沒想到,不知不覺,我也成了這種虛偽的成年人。
想到這里,余晚晴終于應(yīng)景的紅了眼眶,然后低下了頭,有些難受的模樣。
順妃看在眼里,心里反倒十分滿意——看樣子,余晚晴確實是在冷宮里吃夠了苦頭。這樣也好,她吃的苦頭越多自然越會怨恨林貴妃......如此,也不枉自己在皇帝跟前替她說話。
當(dāng)然,余晚晴現(xiàn)下身份尷尬,份位低微,若說真要拿她對付林貴妃,不過也是以卵擊石罷了。對于順妃來說,余晚晴不過是偶一為之,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場的一步暗棋罷了。
所以,試探完了余晚晴,順妃也對這顆暫時排不上用場的暗棋失去了興趣和耐心。她漫不經(jīng)心的抬起手,將手上的茶盞輕輕擱在案上,纖淡如遠山的長眉微蹙著,秀面上不覺露出些微的倦色。
這個時候,識時務(wù)的人自然是要主動告辭。
余晚晴很不想識時務(wù)——她才吃了一塊荷花酥和一塊藕粉桂花糖糕呢,現(xiàn)在就走豈不是血虧!
可是,余晚晴今天畢竟是要過來拜山頭認老大的,這古代講究委婉,當(dāng)然不能和現(xiàn)代一樣一見面就遞煙遞酒叫爸爸拜關(guān)公,可最基本的懂眼色知進退還是要的。
已經(jīng)品嘗到了成長帶來的心酸的余晚晴不得不忍痛開口:“時候也不早了,我也不好再打攪娘娘休息,這便先回去了......”
順妃心下滿意,面上卻還是溫柔一笑:“我整日里呆在宮里,也沒個說話的人,倒是巴不得你們過來打攪呢。”說著,她笑了笑,“對了,你今兒來得不巧,周美人正病著,要不然咱們?nèi)齻還能再說一會兒呢。”
比起住在宜安宮后院的余晚晴,住在順妃手底下的周美人待遇顯然好得多,她住在長春宮的側(cè)殿。可惜,人家周美人嬌花一般的人兒,平日里的消遣就是吟詩作畫,時不時的就要傷春悲秋一番,更是有一副弱柳扶風(fēng)的嬌弱身子,風(fēng)吹吹就能吹倒的那一種——據(jù)溪午說,這位周美人雖然不似阮皇后那樣病重在床起不來身,可也是十天里要病五天的厲害人物。
說起這個,余晚晴不得不再次感慨:要不怎么說奇葩都是湊一起的呢,奇葩皇帝后宮里可不就是奇葩多?
哦,不對!這不是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嗎?
余晚晴連忙收回先時的感慨,只是心里不免也覺得自己簡直是這烏七八糟的后宮大染缸里冉冉升起的一朵小白蓮~出淤泥而不染!
又與順妃說了幾句客套話,余晚晴這才起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余晚晴又借著點心的事情問了溪午幾句:“對了,你還記不記得,太后宮里有個姓吳的廚子?”
溪午一怔,不由瞪大了眼睛:“娘娘可是想起了什么?”
早前余晚晴說是什么都忘了,如今忽然想起太后宮里的一個小廚子,溪午自然懷疑對方是恢復(fù)記憶了。
余晚晴連忙掩飾的搖搖頭:“不是,只是適才吃著點心,隱約記起那姓吳的廚子頗會做點心。”
溪午聞言有些失望,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應(yīng)話:“是了,娘娘那會兒確是很喜歡吃那吳廚子做的點心。”
來了來了,第二題的答案!
余晚晴強壓著心頭的激動,一派的淡定,口上則是狀若無意的問了一句:“對了,那吳廚子最擅長做什么來著?”
溪午想了想,這才不甚確定的應(yīng)道:“這個奴婢倒是記不得了,只記得這吳廚子手藝極好,太后就很喜歡他做的蟹黃水晶包......就連娘娘您,那會兒也常叫他做牛乳菱粉香糕呢........”
沒能如想象中那樣得到答案,余晚晴多少有些失望,但還是在心中安慰自己:算了算了,聽溪午的話,第二題最后應(yīng)該也就是在A和D之間選一個。實在不行,那就到時候再從兩個里頭蒙一個吧,這樣也有差不多百分之五十的勝率,反正她是歐皇,最不怕的就是賭運氣!
當(dāng)然,要是能找機會去一趟慈安宮,問一問那個吳廚子,那就更好了。
這么想著,余晚晴心情略略放松了一些,甚至還起了興趣,吩咐跟在身后的兩個小太監(jiān):“這會兒還早,我瞧著御花園里的桂樹長得極好,你們遲些便去打點兒桂花來。都說桂花暖胃散寒, 眼下雖做不了藕粉桂花糖糕,但回去做個桂花醬也是好的........”
這般說著,余晚晴還不忘叮囑一句:“記著,要采那種顏色鮮黃的,那樣的比較香甜。”
兩個小太監(jiān)自是諾諾應(yīng)了。
溪午倒還真是服了自家姑娘:都這會兒了,她還有心情想著做桂花醬呢!
話雖如此,溪午倒也沒攔著,只是輕聲提醒道:“娘娘,這桂花醬又不是只用桂花就成的,還得要蜂蜜或是糖呢。正好現(xiàn)下就是要用午膳的時候,倒是可以叫姜采領(lǐng)飯的時候先去御膳房問一聲,看看御膳房那里可有多的蜂蜜或是糖。”
溪午這話說得委婉,可余晚晴還是聽懂了對方的提醒:蜂蜜和糖未必沒有,只是御膳房那里卻是未必愿意送來宜安宮給余晚晴。
余晚晴聞言,蹙了蹙眉頭。
她一貫樂觀,也不挑揀吃穿,喝個紅豆粥也能喝得喜孜孜,眉眼彎彎。可她也是被家里嬌慣著長大的,從小就很有些運氣,堪稱是心想事成,要什么便得什么。如今,忽而變成了要什么就沒什么的余才人,想著自己這后宮食物鏈最底端的身份,壓了許久的脾氣也多少上來了些,嘴里哼哼:“這也不給,那也不給,叫我自己去地里啃草不成!”
人類進化了幾千年,為的還不就是站著吃肉?!再說了,就算啃草,這也還沒到春天呢!
溪午勸她:“娘娘莫急,您這兒難得開口,御膳房那里想必也多少會勻些出來。”頓了頓,又道,“這樣,您這一早起來,來回折騰也是怪累的,不若先回去歇會兒,待得起來,姜采想來也領(lǐng)了飯菜蜂蜜回來,用過午膳后便能做桂花醬了。”
余晚晴想著也是這個理,而且現(xiàn)下是在考場,發(fā)脾氣也沒人接著,只能回去悶頭睡了。
溪午勸好了余晚晴,回過頭來又悄悄給要去御膳房領(lǐng)飯菜的姜采塞了些銀子過去,低聲道:“難得娘娘喜歡,你也伶俐些,帶上銀子,好好的和膳房里的人說說。”
姜采也是個仔細的性子,小心翼翼的將幾枚碎銀收起來,應(yīng)聲去了。
等到余晚晴懨懨的回了屋子,悶不吭聲的補完了覺,姜采那頭也已一手抱著蜂蜜,一手拎著食盒回來了。
看著姜采手里那幾瓶的蜂蜜,余晚晴多少也有些訝異:御膳房今天怎么這樣好說話?
眼見著姜采打開食盒,將里頭熱騰騰的飯菜一樣樣的擺開來:清炒藕片、云腿蒸蛋、紅燒肉、冬筍燉雞湯......
這一下,連溪午都有些訝異了:御膳房今天怎么這樣好說話?依著御膳房素日里的德性,自己那點兒銀子,便是換瓶蜂蜜怕也夠嗆吧?這般想著,溪午忍不住往姜采處看了一眼,目光中頗有疑惑之色。
姜采暗暗地搖了搖頭,她其實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只有余晚晴這個傻白甜看著面前一桌子飯菜,作恍然大悟狀:果然,出來混的就是要抱好大腿,混后宮也不例外——今早才給順妃請過安呢,中午這吃上肉了,這效率也是杠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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