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德升跟孫女手牽手甩著胳膊一起高高興興地去兒童樂園玩去了，裴嘉裕幫著收拾好碗筷，看了看外面，想帶老婆出去逛逛。

　　宋明月第一時間看的卻是婆婆張淑芬，張淑芬也正好回頭瞅她。

　　宋明月笑了笑，轉頭批評老公，“咱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幫媽照顧一下店里生意嘛�！�

　　裴嘉裕不明所以，他們馮家鎮雖然因為擎武市發展成大鎮了，可鎮上常住人口也算不上多，每逢雙數日才趕集。

　　今天是五月一號，當然不趕集，來買東西的人自然多不到哪里去。

　　所以這種情況下，店里能有什么好幫的？

　　張淑芬又“哼”了一聲，把碗筷電飯鍋都搬去后面隔間，自己擰了條毛巾出來開始擦水果面上的灰塵，“有什么好幫忙了，今天不逢場，這會兒又是下午，半天來不了一個人。既然你都知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不陪你男人去學�？纯蠢闲ｉL他們�！�

　　裴嘉裕眉稍微皺，雖然他領悟不到女人間的暗流，可聽人的語氣還是會的。

　　他覺得老娘說這個語氣的話有些不對，就好像是在跟宋明月生氣。

　　雖然老娘把他養大很辛苦，可老婆養家糊口還給他生了樂樂，兩人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所以就事論事，裴嘉裕覺得這種情況下他應該說說話。下一刻裴嘉裕后腰被戳了好幾下，裴嘉裕側頭看身邊的宋明月。

　　宋明月還是笑著，好像一點沒聽出來張淑芬話里無理取鬧的責怪，“還是媽想得周到，那我跟嘉裕先去學校轉轉，回頭媽有事就給我們打電話�！�

　　張淑芬看兒媳婦總是笑臉迎她，從一見面到現在，她也沒忍住刺了人家好幾回了，人都好好接著。　

　　這份尊敬孝順張淑芬又不是死人，哪里能感受不到。

　　想著想著，張淑芬心里憋著那口氣又突兀地化作滿腸子的落寞。

　　嘆了口氣，張淑芬擺擺手，轉身扯了幾個口袋，自己拿一個，另外兩個甩給兒子兒媳，“撿點好的水果拎過去吧，上門看望也不能空手去啊，我在店里守著就行，你們自己看完了校長就去附近走走，平時兩個人又帶孩子又上班，也沒個時間好好說說話�！�

　　“這兩口子啊不能說結婚前談感情結婚后就不注重了，感情這種事都是要靠兩個人一起努力經營維護，時間磨掉多少你們就要加倍的養出來更多，這樣兩夫妻感情才會越來越好�！�

　　“你看那些夫妻，結婚后菜米油鹽生活瑣碎的，折騰到最后離婚的可不少，那可就苦了孩子了。”

　　“明月啊，小裕這人從小就性子悶，半天憋不出一個屁，這方面你就要多擔待一下，他啊是個重感情又有責任心的人，對你的感情肯定是日子越長感情越濃……”

　　張淑芬一說起來，嘴巴上就停不了。

　　宋明月一看就知道是婆婆理智回歸了，自然是趁機好好跟婆婆聯絡感情。

　　裴嘉裕聽得窘迫尷尬，耳朵都紅了，可老婆老娘能氣氛融洽的說這些話，裴嘉裕又放心了。

　　不好打擾，裴嘉裕就低頭垂著眼睫毛認真地挑選水果。

　　張淑芬所說的老校長就是鎮高中那里的老校長，前幾年已經退休了，不過分配的房子卻在學校里，所以一直還住在高中校園內。

　　裴嘉裕小學是在鄉村小學里上的，初中高中就是在鎮上。

　　馮家鎮街上有兩所學校，一所馮家鎮中心初級中學，也就是所謂的初中，一所就是裴嘉裕上過的擎武市十一中學，其中包括里初中和高中。

　　鎮上的中學教學水平算不上多好，就初中階段而言，十一中略勝一籌，所以裴嘉裕上了十一中。

　　一般像是裴嘉裕這樣成績優秀的學生，初中上完升高中的時候會往市區里的省重點高中甚至國重點高中考，可當時還擔任校長一職的鐘老校長在裴嘉裕初二的時候發現了裴嘉裕的繪畫天賦，并且親自培養了裴嘉裕。

　　在此之前，不說張淑芬他們這些家人，就連裴嘉裕本人都沒想過自己會走上藝術這條道路。

　　畢竟在他們當時的認知里，所謂的藝考，其實就是成績不理想，可為了上大學只能被迫選擇的路。

　　而裴嘉裕這樣一個從小學一路拿第一拿到高中的好學生，怎么可能會考不上好大學而去學什么畫畫耽誤學習？

　　裴嘉裕在專業領域后來遇見里數位對他影響深遠巨大的導師，可在他心里，鐘老校長依舊是無人取代的，因為是鐘老校長為他推開了這扇掩藏著斑斕絢麗世界的大門，也讓屬于夢想未來的色彩隨著裴嘉裕前進的步伐涂抹著他的人生。

　　撿好了水果，裴嘉裕全部拎在自己手里，跟宋明月一起離開了水果店。

　　宋明月伸手要去接過來兩袋，好讓裴嘉裕騰出一只手。

　　裴嘉裕一看就知道宋明月是想干什么，要是換個時間地點，他可能會因為不好意思而躲避，可這里是他無比熟悉的地方。

　　現在又要去看望老校長，裴嘉裕心情自然不像他臉上表現的那樣平靜。

　　因此裴嘉裕把幾袋水果全部轉移到一只手上拎著，然后隨著兩人手臂擺動的節奏在雙雙抵達擺動最低點的時候牽住了宋明月的手。

　　宋明月側頭抬眸沖著他笑。

　　裴家的水果店跟房子是后來擴建了街道才開發出來的，十一中卻是有些年頭了，所以兩者之間還是有點距離的。

　　裴嘉裕牽著宋明月走了十多分鐘，還上了一個高坡。

　　這個坡以前是馮家鎮的供銷社跟客車站，后來縣鎮府轉移了，車站位置也跟著變動，于是這個高坡現在除了這個方向的住家戶，就只有十一中的學生老師會用。

　　以前這里是一個高坡，被人愣生生給炸出來的，學校就是建在墳場上——由于當時政治情況特殊，據說學校選址就算有其他選擇也要往這上面靠。

　　宋明月也不是第一次來，幾年前她跟著裴嘉裕回老家見完父母后也是正兒八經見過鐘老校長的。

　　高坡上完往右邊一轉，走幾步就是十一中的正門。

　　這會兒五一，全國學校都在放假，十一中也不例外，只有值班的門衛還在門衛室里看著電視喝著茶，閑得拍蒼蠅。

　　因為校內有老師們的生活區，校門口大鐵門是關著的，小腳門卻沒有鎖，裴嘉裕跟宋明月直接進去，門衛透過窗隨便看了一眼，確定不是穿得流里流氣的二流子就沒多管，反正學校里教學樓的樓梯口卷簾門都是鎖了的，教室門也鎖著，啥也沒得偷。

　　這會兒已經下午三點多，裴嘉裕知道沒去教職工樓房，反而繞過右側的籃球場去了老校區那邊的老操場，果然在盤根錯節的老榕樹下找到了正在跟人下象棋的鐘老校長。

　　“鐘老師，吳老師，小張老師，大張老師，你們好。”

　　四個人下得認真，等裴嘉裕兩人都走近了還沒發現，裴嘉裕先認真看了看鐘老校長，確定對方面色紅潤身體康健，這才臉上帶出些笑，出聲向幾人一一問好。

　　“喲！四娃子！”

　　大嗓門的大張老師最先抬頭看過來，頓時眼睛一亮大力一拍自己大腿，嗖地就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鐘老校長跟另外兩位五十多歲的老師也是一愣，紛紛不由自主站起身露出笑圍了過來。

　　“大張，你瞎咧咧啥，孩子都大了你還亂喊！”

　　小張老師還是那么笑盈盈的很是周到細致，看見裴嘉裕身邊還有老婆，趕緊讓大張老師別亂喊，人都是有妻有女的大人了，又不是能逗著玩的小時候。

　　大張老師跟小張老師并沒有親戚關系，只是因為兩人都姓張，為了區分，年長兩歲的就成了大張老師。

　　這么多年過去了，兩人自己都習慣了，彼此稱呼也是大張小張的來。

　　吳老師是當年裴嘉裕初中時的數學老師，性子認真又嚴肅，當年為了裴嘉裕學畫畫走藝考生路子的事兒，可是氣得直接去跟鐘老校長拍過桌的。

　　后來裴嘉裕堅定地表示自己的興趣愛好以及對未來的規劃也是繪畫，吳老師氣得好長一段時間睡不好覺，卻還是選擇了尊重裴嘉裕的選擇。

　　甚至裴嘉裕升了高中，吳老師還又是去跟裴嘉裕的高中數學老師說人情讓對方對裴嘉裕多照顧一下，自己也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幫裴嘉裕開小灶，爭取讓裴嘉裕把學畫畫時“耽誤”的時間給補回來。

　　這會兒這么幾十年里最讓他操心也最讓他放在心上的學生成長到如今這般，吳老師心情復雜得喉嚨發哽，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站在旁邊拍了拍裴嘉裕比起去年又寬厚了幾分的肩膀，連連點頭。

　　鐘老校長倒是比較淡定，看見裴嘉裕笑著問了幾句近況，就讓大張老師把象棋收起來，“走，都去我家里，咱一起喝一杯好好說說話�！�

　　今天外面有點起風，要是裴嘉裕一個人也就算了，人家媳婦也在，哪能讓個女娃娃跟他們一群糙漢子在外面風吹日曬的呢。

　　吳老師聞言卻回頭白了鐘老校長一眼，自己沒忍住笑了出來，“你個老頭子，這是想借嘉裕的名頭光明正在地喝酒吧？”

　　說是這么說，大家伙兒還是一起跟著去了鐘老校長家。

　　其實當初四個人交情也沒這么深，可后來跟他們同一批次的老伙計不是調走了就是辭職病退跟家人搬走了，甚至還有人已經去世了，總之留在原地的就他們這幾個老家伙。

　　年輕的時候磕磕絆絆，誰承想老了老了反倒成了吹牛嘮嗑偷偷喝酒給彼此打掩護的摯友。

　　大張老師跟小張老師是教過裴嘉裕高中數學跟政治的，鐘老校長是裴嘉裕初中跟高中的美術課老師，兼職的那種，正職是地理老師。

　　畢竟那會兒美術跟音樂微機都不怎么受重視，特別是初中的，可能一學期下來也就正兒八經的上一兩堂課，到了高中更是頻繁地被其他主科老師挪用。

　　原本鐘老校長那會兒也就是因為學校里美術老師走了，臨時沒人只好自己頂上，倒是沒想到一不留神就發掘了裴嘉裕這個寶貝。

　　于是鐘老校長就開始用自己業余愛好水平開始給裴嘉裕進行油畫啟蒙，又給裴嘉裕聯系了自己這方面的老同學每周從擎武市里過來在他家幫裴嘉裕補課，傳授專業知識，免得一不小心被他給帶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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