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啊,見鬼啦——”陳知白看到一袋珍珠消失不見,驚得飄了起來,在書房半空不斷轉圈圈。“不可能!我保證這幾天荒府一直都沒陌生人來過,也沒有妖魔能在此放肆,誰能掉包珍珠?”
言不周無心去調侃陳知白鬼喊見鬼,一袋意外橫財就此消失,此中起落嘗過的人才懂。她并沒懷疑府中有內賊,從入府報道正式接任府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荒府三畝地內有多安全。
所謂報道,是指言不周站在府衙大堂的明○高懸匾額下,誠心念出妖籍衙門傳承薄典上的宣誓。
匾額中的古鏡似被激活,發出金光將新來府尹包裹其中。
經由如此一照,言不周與荒府在天道的見證下正式締結契約。她能夠行事妖籍衙門府尹的權力,比如感知荒府內有何異動,比如對進入荒府的妖怪進行懲戒。
這是一種玄妙的感覺,通俗些說妖籍衙門自打落成起就自帶靈力。
對內滋養靈物,兩位棋子妖正受此恩惠生出靈智化形。對外自帶降妖伏魔之力,凡是入府的妖怪都不可對府尹、下屬及府衙本身施加傷害。
府尹由天命所定,在荒府中自行決定加賞或懲罰妖魔鬼怪。凡是踏入其中者無一可以反抗,而未經府尹批準沒有哪只妖物能闖空門。
至于荒府的靈力要如何提升,府尹又該如何自如地使用靈力,前者由天道評定,后者全靠府尹自行領悟。
陳知玄說了,其實陳摶離開前留下了卷宗,但衙門遭遇了一場意外大火災。
當年,陳摶見黑白棋子兩妖初生,沒有帶他們一同離開,因為紅塵歷練是妖怪想要大成不可缺的經歷。衙門里的一眾官差都散了,留下了妖力不足移動不了的小歪——既是大堂門前的歪脖子樹,以及廚房里灶臺的一抹火精。
問題就在火精身上。
陳摶離去時,火精剛陷入沉睡閉關突破狀態,看起來還挺穩定。
誰料一覺二十年,火精醒來得知主人遠走不回來了,它沖入后院忽而激動得走火入魔。大火暴起從后院瞬間向前堂蔓延,把歪脖子給燒得半死不活。
妖籍衙門有著一套自衛陣法,在府尹之位空缺時會自主啟動,幾息之間就滅了火勢,更是顯出了天道無情的一面即刻間湮滅了火精。
兩位棋子妖沒有受傷,可那些卷宗資料放在后院都化作了灰塵,后院更幾近被付之一炬。只剩下一本薄冊子,這東西在荒府落成時就有了,可謂水火不侵。
火災的發生對下任府尹最為不利,前者的寶貴經驗全都沒了。
言不周弄明白了妖籍衙門荒廢的前因,根據那本得以幸免的薄冊子揣摩出了她大致該怎么做。首先肯定沒有人會再來派發獎金,讓她重活一世等同提前支付了十年的工資。
府尹的主要任務是解決人與妖的矛盾,幫助其和諧相處發展。做得好了,荒府的靈力不斷提升,她如能好好利用,也就能互惠互利在大宋混得風生水起。
然而,風生水起之前不知要避過多少坑。
言不周目前要上繳兩百三十二兩白銀。除了一袋珍珠打賞,這七天她在趣書軒一共賺了近十五兩銀子。已用十兩購置必須的生活用品,那還遠遠沒有把物品置備齊全,比如書房的大門都沒配齊。
既然肯定無人無妖進府衙搗亂,并且書房柜門上的鎖完好無損,除非有大能撼動荒府防御隔空變走珍珠,最大可能就是錦囊中的珍珠自發異變了。
“這粉末是珍珠粉。”言不周用手指取了一小撮錦囊里的粉末。粉末呈現柔和的白色,湊近能聞到淡淡腥味,正是珍珠粉特有的氣味。
當下,仔細回憶珍珠男的一舉一動。年輕男人雖說相貌普通,但身著素色暗紋錦緞衣物,舉手投足之間并不像暴發戶,一身氣質更似書香門第出生。
一出手十顆珍珠,似是不知珍珠珍貴。從他的眼神里看得出,那是真心喜歡鮫人的故事。
書房的動靜引來了院子里的陳知玄,他沒繼續在院子里打造新石棋盤,走入書房看著一袋白色粉末面露猶豫。
“有話直說,不要藏著掖著。”言不周心道兩位棋子妖一起出生長大,陳知白性子咋咋呼呼,陳知玄則穩重到會看人眼色行事了。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知玄,你雖為妖,卻是我的得力幫手,但凡我有所紕漏,你應該要直告誡。”
陳知玄還記著言不周前幾天試驗府尹是否能管控荒府妖物,他是沒有受傷但被來了一小下,妖體之痛仍不敢忘。
這些年圍觀去隔壁城隍廟上香的人類,其中不乏官吏在神仙面前表現得虔誠。然而,他們似乎都逢人只說三分話,很少當面指出旁人不足之處。如今言不周卻讓他直言不諱,真的沒有問題嗎?
“這袋珍珠帶著一抹妖氣。”陳知玄心有疑惑但仍聽命直言,“說珍珠有妖氣,正是在于它的光澤太過完美。如今妖氣散得不剩幾分,但有這幾分就讓此種珍珠粉的品質比一般的要好。”
陳知玄攤開左手向言不周示意,“大人用手去仔細感知,應該也能察覺其中不同。”
言不周取了一些珍珠粉放在左掌心,她的左手曾兩度顯出過鏡子虛像。
第一回是救命古鏡留下的一絲法力,助她初來乍到變出衣物;第二回是高懸明鏡散發金光認可新任府尹時,所顯鏡像之力是荒府給予她用來轄制妖魔鬼怪。
當時兩位棋子妖見到虛鏡就匆忙飄開,似乎它散發著鎮攝一切非人之物的力量。
不過言不周手中虛鏡沒維持幾息就散了。對此,她理解這與練內功相似,需要每天堅持感知,經過年月積累才信手拈來。
“真的有一絲不同!”
當下,言不周以感覺虛鏡的方式去感知珍珠粉。拋開一切雜念,她居然真察覺到了其上一種不同的氣。那妖氣看不見摸不著而且非常微弱,但確確實實存在于珍珠粉之中,讓珍珠粉格外細膩柔白。
“不妨大膽猜測,那個男人很可能是妖,八成與鮫人有關系。鮫人的眼淚會凝成珍珠,這一袋珍珠是鮫人流淚變的,卻不夠穩定化成了粉末。”
兩位棋子妖齊齊點頭,全都認同這一推測。
“我聽老祖提過幾句,鮫人落淚化珍珠是根據其妖力強弱而來。圓形極少,多為奇形怪狀,更多維持不了形態,七日一過就散成了珍珠粉。”
陳知玄邊說邊打量著言不周的臉色,“大人,我確定珍珠粉不會再變化了,至多就是沒了妖氣后品相普通。好歹,珍珠粉也能賣錢。”
好歹,這兩個字就是三千兩銀子與一百多兩銀子的差距。
珍珠磨成了粉,它就不是價值連城的珠寶,只能賣給藥鋪了。哪怕成色再好,也頂多是一百三十多兩銀子了。
言不周暗嘆一夜暴富必有蹊蹺,自我安慰千金散去還復來,卻記了珍珠男一筆。
珍珠男打賞有問題的珍珠,她可以一笑了之自認沒財運。可是,萬一珍珠男以此謀利,則犯了以妖力攪亂市場之罪,這就屬于妖籍衙門要管的問題。
鮫人續集安排在七夕當夜開講,屆時不妨見機行事,探一探說了必會按時前去趣書軒的珍珠男。
“知玄,你可知道錯了?”言不周先要給屬下立好規矩,“我不需要屬下粉飾太平,往嚴重了說就是知情不報。如果你早點說出其中情況,那么我也能早做防范,或已經弄清疑似鮫人妖的男人有無犯忌。你說,你該不該罰?”
陳知玄本能地畏懼到身體一顫,臉色乍然就半青半紅,讓一旁的陳知白看了心疼地差點開口求情。
“請大人責罰。”陳知玄沒讓陳知白求情,他意識到了錯誤是甘愿受罰。
言不周嚴肅地凝視兩位棋子妖,“我不清楚從前陳摶老祖如何做的妖衙府尹,而你們也該看出來我在法術上的本事遠不如他。正因如此,我與你們,一人兩妖必須同心同力重振荒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干涉你們的喜好性格,但涉及正事絕不能隱瞞。
知玄,你覺得一袋珍珠不涉及荒府正事嗎?我收下它,是會換錢改善我的生活,但也會用來修繕荒府。那樣一來,不正應了建設妖衙而使它的靈氣更為充沛,則能提供你們更好的修行環境。
知白,你還覺得應該開口求情嗎?我與你也有錯,錯在學術不精,沒能早一些了解其中問題。”
陳知白不住搖頭,她明白不該亂求情了,這事真怪不得言不周。“大人不要那么苛責自己,您剛到這里七八天而已。”
言不周擺了擺手不欲就此糾纏下去,“現在的問題是在七月十六前湊齊兩百三十二兩銀子,從明天算起還有十五天。扣除我的進賬與賣出珍珠粉所得,粗略估計還差八十多兩銀子。為此,我們必須齊心協力各自努力,你們要做的就是練習在人前不動聲色地出現與消失。”
原本有一袋珍珠作為存款,言不周還打算多調查觀望一段時間再進行第二步賺錢大計。偏偏,朱仁義賊心不死暗中使絆子,那能怪她也籌備著也對其反敲悶棍嗎?
至于這一筆能否撈成,不妨先向城隍廟的鄰居取取經。
言不周提著糕點又帶上一本書找上了林遠,正巧趕上他在與朋友聊天。那人看起來二十七八,清雋俊美,溫文儒雅,一身文士打扮。
“阿言來了,我遠遠就聞到了念味齋的糕點味。都說了,來串門不要破費。”
林遠嘴上如此說著,但身體很誠實地拒絕不了美味。他的一張圓臉聞到甜味后似乎都在發光,好歹沒忘記給在場的兩人相互介紹。
“阿言,這位是公孫策,公孫先生精通醫術,在大相國寺一帶很有名氣。公孫先生,這就是我提到的新鄰居好朋友言合。”
公孫策微微一愣,他正打算七夕節日去聽一聽值得十顆大珍珠的故事,沒想到這就先見到了正主。真的有些意外,什么時候說書人居然美出境界,雌雄莫辨,翩如輕云出岫。
不夸張地說,言不周就憑一張臉紅極京城也是早晚的事。打個不恰當的類比,可以參照京城無人不知的戶部侍郎包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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