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第91章
宜寧聽了賀家二小姐的話沒有應聲。
程瑯肯定不會娶趙明珠的,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程瑯似乎最后娶的是一位高門嫡女。究竟是誰她記不太清楚了,但人家是正經的高門第出生,傲氣也是真的傲氣,但身份地位和才華都擔得上這份傲氣。
賀家二小姐正在和她說話,那邊魏老太太叫人來傳她。
她與明珠正在屋內說話,見到宜寧過來了,魏老太太拉她在自己身邊,笑著跟她說:“……咱們府里怕是快有喜事了。”
明珠回過頭看到宜寧,宜寧日常穿著素凈得很,但是那手上戴的和田玉,青織金的緞子都是千金之數。英國公府里貴重地養著,膚色越發的晶瑩無暇,雖然毫不盛氣凌人,但周身卻是有種氣度的。
趙明珠又想到那日看到羅宜寧和程瑯說話,想到她把程瑯留在屋內與庭哥兒授課,想到這幾日受到的她的屈辱。臉上的笑容略微揚起,卻又嗔道:“您說這個做什么!”
宜寧其實一直不想跟趙明珠計較,因為沒有必要。她是親生,趙明珠是寄養,跟她計較才是丟了身份
。反正趙明珠與程瑯不關她的事,打的也不是她的臉。她問道:“您說的是什么喜事?”
程瑯這時候正好跨門而入,他愛穿月白的衣袍,清風霽月般的秀雅。別人襯不起這個顏色,但他穿起來卻越發的顯得俊秀,又用了銀發冠,看著便叫人眼前一亮。他淡笑著走過來說:“聽宋媽媽說您找我,您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程瑯母親是庶出,正好英國公府子嗣單薄,陸嘉學便讓程瑯也拜了老英國公為外祖父,這是正經地寫了族譜的。而趙明珠認陸嘉學為義父卻是魏老太太為她求的,實則算起來名義并不大,陸嘉學除了逢年過節的給她送點東西,別的倒也沒有什么。
宜寧自上次之后便少有見到程瑯,畢竟他朝中的事也忙。有一次宜寧看到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庭哥兒的書房里,伸著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系在小籃子上的草蜻蜓。庭哥兒看了就跟他說:“這是我姐姐為我折的,好看吧?你要是喜歡,我讓她也為你折一個?”
“明珠?”程瑯問他。
庭哥兒搖頭:“明珠是明珠姐姐,姐姐就是姐姐。”
程瑯聽了就笑笑搖頭:“不必了……”任做得再好,也不是那個人做的,沒有什么意思。
但從此他待宜寧卻不一樣了些。真是覺得她跟那人有幾分像了,便有禮了些,不會再做那些輕佻的舉動了,這是尊重她。但不想利用宜寧之后,他自然更沒有心思去親近一個小姑娘了,因此對她冷淡了不少。
程瑯也看到宜寧坐在魏老太太旁邊,喊了她一聲宜寧表妹。宜寧覺得他今天態度好,終于是笑瞇瞇地應了他。
趙明珠卻覺得他對宜寧的態度冷淡,就說:“程瑯哥哥,上次你說碧螺軒的脂粉好,送了我一盒。怎么不見送宜寧妹妹,這可是厚此薄彼了。你可不許這么偏心的,怎么也要送宜寧妹妹才是。”
程瑯聽了心里有些嘲諷,他知道趙明珠是什么意思。不過趙明珠不知道的是,魏凌對這個女兒實在是疼愛,什么珍品都往她房里放,用的脂粉香膏都是頭先宮里賞賜的貢品,當然恐怕宜寧自己也不清楚。他跟宜寧說:“若是宜寧妹妹想要,我隔日便給你送來。”
“我倒也不介意,既然送了明珠姐姐,那就是明珠姐姐有福氣。”宜寧的確也不知道平時自己用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好用就行了。
魏老太太越瞧程瑯越滿意,聽到他們說的話更覺得程瑯是有意于明珠的,笑道:“明珠啊,你先和你宜寧妹妹去次間里吧。”
這是要清場了吧。
宜寧漫不經心地想到,反正她知道這事成不了,也就懶懶的。加上她又在小日子里,身體疲懶得很,讓丫頭扶去次間里休息。趙明珠進來之后就跟她的丫頭素喜低聲說話。青渠為宜寧捧了藥進來,低聲跟她說:“好不容易讓我給您調養得好些了……您卻覺得無事了,躲懶不吃藥。這下又難受了吧?”
宜寧原來是有痛經的毛病的,青渠調養了許久才好些。
青渠跟宜寧說話一向不見得非常尊重,珍珠等人都習慣了。但趙明珠聽到卻側目,她發現宜寧帶回來的這個丫頭長得高大,的確很不同尋常。宜寧喝了藥之后遞到她手上,皺眉說:“怎么沒得梅子吃……”藥苦的很,吃梅子去味的。
青渠眉毛一挑說:“梅子會壞了我的藥性,不能吃。”
要是這種丫頭在她那里,早就被打出去了!趙明珠暗想著,卻看宜寧只是抿嘴,對著這個丫頭她似乎有些平常沒有的嬌氣:“那好吧,不能吃梅子,我喝水總可以吧!”
青渠這才點頭應了:“可以。”接過了她的藥碗,就著藥碗給她倒了熱水,再遞給她。
宜寧一陣無言,還是喝了下去
。誰讓青渠在她房里有威信呢,上次玳瑁犯了心口痛,讓她幾服藥給壓下去了。如今玳瑁簡直就為她是瞻。她房里的丫頭都說:“青渠姑娘說的都對,她是有本事的,您該聽她的。”
趙明珠就不再宜寧和她的丫頭了。她心里也是有些緊張的,畢竟這是自己的終身大事。
東暖閣里,魏老太太讓丫頭給程瑯添了茶。開口說了:“……瑯哥兒,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了,你與明珠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我也看得出,你對她十分的好。她自小在我身邊長大,讓我慣得嬌了些,但心性卻是好的。你少年有成,我是有意讓你娶了明珠的。這事本早該說定了的,如今卻才找你來說,是我這老婆子思量了許久的。你若是娶了明珠,我給她添的嫁妝絕對也不少。”
“明珠雖然不是正經的英國公府小姐,但卻可以從英國公府出嫁,一樣的待遇。你如今已經是弱冠了,成了家也安心些。我也不要你出什么,當然給明珠的排場也不能太小了,我也想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
程瑯越聽笑容就越深,心里越發的嘲諷。魏老太太也把趙明珠看得太高了,她當個寶的東西,就覺得人人都要當寶嗎?還要排場?
程瑯緩緩地放下茶杯,淡淡地道:“外祖母,既然您自己都說了,明珠不是英國公府正經的小姐,那我為什么要娶她?我雖然沒有爵位在身,卻也是程家的嫡子,正五品的吏部郎中。何必委屈自己娶了個假小姐?”
魏老太太聽到程瑯的話,她根本沒料到程瑯會不同意,臉色立刻就變了。她問:“你說……你不愿意娶明珠?”她一直以為程瑯也是喜歡趙明珠的。
“她有什么值得我娶的?”事到如今,程瑯如今也不怕得罪了魏老太太,反正他是肯定不會娶趙明珠的。他慢慢地說,“除了仗著您驕縱跋扈,她可有什么出眾之處?論才學她胸無墨水,論為人她心胸狹隘,論交際她更是要別人捧著她說話才行。您喜歡她這些,覺得她這是率真,別人可不這么覺得。她要嫁也該回趙家去嫁了身份匹配的人,放在英國公府里當成小姐,實在是您抬舉了。”
魏老太太以前從不覺得程瑯口才是極好的。被這么一堵,她臉色鐵青,說是惱怒倒也不全是,但就是堵著一口氣不舒服。他竟然就這么當面拂了自己!他竟然根本不喜歡明珠。
“便是我真要娶,也該娶舅舅的生女宜寧才是。”程瑯站了起來,語氣恭敬有禮,“今日是得罪了,以后外祖母還是不要亂點鴛鴦譜的好。”
說罷就告退離開,魏老太太又氣又僵,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但聽到程瑯最后離開的那句話,想想倒也是有道理的。他要是想娶,怎么就不能娶宜寧了?為什么偏偏要娶趙明珠。
宋媽媽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拿了茶壺給她倒水:“老太太……您別氣壞身子了。表少爺不愿意,倒也怪不得他。”
魏老太太沉默了,她在思考程瑯說的那些話。
趙明珠是看到程瑯從東暖閣里出來的,程瑯還是以往那樣,眉眼溫潤。趙明珠提著裙子跑了出去,急忙叫住他“程瑯表哥!”程瑯回過頭看到她,微微一笑道:“明珠表妹有事?”
趙明珠又不知道說什么,半天沒張口,只能讓程瑯先走了。等她臉色微紅地回了東暖閣,看到魏老太太靠著迎枕怔怔地不說話,她走了上去:“外祖母,您這是怎么了?”
魏老太太回過頭看著她,趙明珠還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還笑著。魏老太太心里突然鈍鈍地痛,跟她說:“你程瑯表哥……拒絕了這門親事。”隨后她又很快安慰道,“你不要難受,以后祖母再幫你找好的,比你程瑯表哥還要好的。”她絕口不提程瑯說過的話。
趙明珠似乎不可思議般地睜大眼,半晌跌坐在椅子上,渾身都發冷。她混亂地想起程瑯剛才的笑容,想起他曾對自己的那些好
。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她一直覺得,程瑯對她還是有幾分情誼的……原來,在他看來,她和那些女子沒有什么分別!也不過是他閑暇的時候,逗樂子解悶的東西而已。
程瑯對她根本就是不屑的,他不愿意娶她。什么對她好,都是他的逢場作戲罷了!
趙明珠半天說不出話來,緊咬著嘴唇有些顫抖。從小養到大的驕傲讓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眼淚卻漸漸溢了出來。
屋子里一時無人說話,沉寂的暮色快要降臨了,熱鬧的詩會也散了。
傅老太太的馬車終于進了英國公府,半刻鐘的功夫到了靜安居門口。
聽聞傅老太太來拜訪,魏老太太收拾了精神迎接她,讓趙明珠先進了內室,一會兒再說。
傅老太太年紀比魏老太太大,但她精神矍鑠,走起路來健步如飛。進了魏老太太的房間之后就拉著她說話,魏老太太許久不見老友了,聊了一會兒心里的不舒服倒淡了些,也放松多了,叫丫頭端了些桃片糕上來給她吃,問道:“今兒的怎么有空打我這兒來,你們家如今不是忙得很嗎?”
傅老太太笑著說:“我也是受人所托才來的。你們家的姑娘眼瞧著要大了,我這是幫人家來提親的。”
魏老太太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來提親的?”
趙明珠和程瑯的親事剛吹了,這怎么就來了個提親的。
*
宜寧是覺得身子實在不舒服了,才回了東園去。這會兒正縮在被褥里,抱著手爐昏昏沉沉地睡著。耳邊只聽到珍珠煮茶的水沸聲。一會兒松枝扶她起來,給她用了碗紅糖煮荷包蛋。紅糖擱在小火上慢慢煎化了,加水打荷包蛋,再放一勺醪糟就清香四溢。宜寧咬了口蛋覺得滿嘴都香,果然還是松枝煮的荷包蛋最好。
她這正吃著,珍珠走進來,有些猶豫地跟她說:“小姐,靜安居那邊……”
宜寧喝了口湯,依舊是懶懶地:“靜安居那邊怎么了?”她只以為在說趙明珠的事,因此沒什么意外。
珍珠就俯下身在她耳邊說:“……忠勤伯夫人,請了傅老太太來說親。是想為沈玉公子求娶您。”
宜寧手中的湯勺一頓。
她霍地坐起來,順便碗也遞給了旁邊的松枝。
“沈玉想求娶我?”宜寧有些驚訝,“父親可知道了?”
珍珠點頭:“老太太立刻找了國公爺過去,現下恐怕正在說話呢。”她又是猶豫,“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她身子不舒服,過去看什么。宜寧又怏怏地擺了擺手,重新靠了回去。
她望著屋子里插的臘梅,一朵朵跟黃玉雕般含苞待放,清香幽幽。
她想起了前世的親事。
家中的姊妹多,想要出人頭地得了老祖宗的賞識,嫁個好人家不容易。多虧她乖巧又侍奉老祖宗,她才肯高看自己幾分,陸嘉學這樁親事便是這么來的。陸嘉學相看她的時候,也是聽了媒人的話覺得她又端莊又賢惠,就這么同意了。
那時候她雖然嫁的是個不起眼的庶子,但是她很喜歡陸嘉學。嫁過去之后裝賢惠沒多久,他漸漸發現自己并沒有這么賢惠,慣是懶得很,甚至還有些倔強。每每都是他驚訝地挑眉,然后笑著跟她吵。她吵不過他,最后還要他來哄。
只是這個人后來,變成了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了而已
。而這個如今權傾天下的人,前不久甚至差點掐死她——
宜寧閉了閉眼睛,還是不要想了。
她不是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了,甚至恨意都被這幾十年給磨滅了。
頭先還沒有考慮過這件事,現在她的確也長大了。這一世……若是再要嫁人。她只希望沒有算計,也沒有偽裝。你就你我就是我,和和美美平平淡淡的。只是她身在英國公府,三哥又是羅慎遠,就是她再怎么不愿意,也早已經處于日后風暴的中心了。
她對沈玉沒有感覺,這個人的確在世家子弟中不算出眾。既然魏凌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便不會讓她嫁給沈玉的。宜寧對此還是有信心的。
她深吸了口氣,左不過還有個兩三年。她對于嫁人其實已經沒什么熱情了,且看著吧。
宜寧猜得不錯,魏凌聽說傅老太太過來了,就黑著臉去了靜安居。
魏老太太是有意考慮一下,畢竟都是常來往的簪纓世家,知根知底的,人家沈玉的確也是個俊俏少年。但魏凌卻直接拒絕了:“……我女孩兒還小,恐怕要等兩年再說。勞煩老太太回去傳個話。”沒有正式下聘書,推拒也就推拒了。
傅老太太自然聽得出魏凌的推辭,她本來還著重夸了沈玉的外貌和地位的。但是人家英國公根本不把這些在眼里,他就這么一個親生的女兒,什么沈玉李玉的,都要能入得他的眼再說。
傅老太太倒也不意外,本來她就做好了魏凌不會答應的打算。魏老太太見天色已晚,便叫宋媽媽去給傅老太太收拾一間屋子住下。
傅老太太離開之后,魏老太太跟魏凌說:“……頭先明珠就跟我提過沈玉,說他與宜寧曾見過。”
魏凌聽到趙明珠提過沈玉,表情就是一冷:“母親,你可還記得我說過趙明珠的話。”要是趙明珠敢再動手腳,便要把她趕出英國公府。
魏老太太擺擺手:“她倒也沒說什么,你別怪她了!既然你覺得不可便算了,我又不會逼著你把宜寧嫁了。再怎么說宜寧也是我親孫女,我自然希望她嫁得好……倒是今日,我與程瑯提了他跟明珠的事,他拒絕了。明珠那孩子正是傷心的時候……”
女孩子家再怎么開朗愛笑,在這種事上也是臉皮薄的。
魏凌自然不覺得趙明珠配得上程瑯,程瑯真要是答應了他才覺得奇怪。看老太太的樣子他也沒有勸,只是說:“以后宜寧的親事,必要我答應了才行,您別輕易決定了。”
魏老太太聽了就笑:“我知道!我又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人……”魏老太太說到這里聲音一輕,她的面容有些蒼老,喃喃地說,“宜寧不怎么親近我,我也想對她好些的。”
魏凌看到母親這般,也不好說話了。兩母子這么沉默了一會兒,魏凌才告退離開,去了宜寧那里。
魏老太太靠著小幾出了會子的神,宋媽媽已經安置好傅老太太,進來時看到桌上松油燈的光暗了。她取下燈罩挑了燈花,火苗才重新亮起來。
宋媽媽就跟魏老太太說:“您要是真的擔心明珠小姐,不如湊個巧。看看忠勤伯家是不是對明珠小姐也有意……這樣兩家既不傷了和氣,還能結一門親事。明珠小姐有了正經的身份,您也就不用為她操心了。”
魏老太太搖了搖頭:“一則忠勤伯家向來看著門第,怕是不會同意。二則就這么倉促地決定了,對明珠也不好。”
宋媽媽聽了就笑笑,不再提這事,扶老太太去洗漱了。
趙明珠站在門外,她披著雪狐皮滾邊的斗篷,刺骨的夜風吹著她的臉
。她袖下的手緊握著,她剛被程瑯拒親,后腳就有人給羅宜寧提親?宋媽媽這又是什么意思,羅宜寧不要的就塞給她嗎?還說什么忠勤伯家看重門第不會同意……
原來忠勤伯夫人跟她說話不也是捧著的?如今有了個羅宜寧,便都當她是個落魄的了?
趙明珠只是站著,忍不住就淚流滿面。原來都寵著她的人呢?怎么現在都沒有了。原來他們都是寵著她的……
還是素喜去挽了她的手:“明珠小姐,回去吧。”她哄她說,“明兒早上起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您睡一覺,把這些都忘了……”
趙明珠畢竟也是個小姑娘,回頭就抱住素喜哭。素喜給她擦眼淚,好一會兒哄才讓她止住了哭,回了房山去。
廡廊外頭正下著漫天的大雪。
宜寧教庭哥兒識數的時候魏凌來找她,知道魏凌必是為了沈玉來的,宜寧親自給他倒茶。魏凌捧著水汽氤氳的杯子,外面的大雪顯得屋內格外的安靜,魏凌看她認真地看著自己,仿佛等他說什么。他就說:“爹爹幫你推了沈玉。”
“他已經虛歲十七了,未曾謀得個職位。雖是嫡長子,實則是被養廢了的。”魏凌繼續說,“我在他這么大的時候,已經跟著你祖父去過戰場,殺了敵軍十三人……回來之后先皇獎了我三匹大宛駒。”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你要找也要比照著爹爹這樣的來,不可找那等沒出息的。”
魏凌還是記得傅平說過的那句話的。“指不定你女孩兒喜歡呢?”但是宜寧可不能喜歡沈玉這樣的,就是喜歡程瑯都行。程瑯雖然風流,但是才華卓絕遠非沈玉能比。
宜寧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她覺得魏凌非常的好玩。邊笑邊點頭說好,然后給他加茶。
魏凌這才放心了,喝了茶囑咐女孩兒早些休息。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
宜寧收了茶具,讓丫頭記得把魏凌留下的斗篷烘干了,明早給他送過去,這才終于睡下了。
*
第二天,傅老太太去了忠勤伯府,把魏凌的話告訴了忠勤伯夫人。
忠勤伯夫人聽了有些不太高興:“……英國公可是嫌棄我們家比不上他們家了!”
忠勤伯夫人原聽到兒子喜歡宜寧,還有些高興的。只要與英國公府結了親,還怕兒子日后在軍中謀不到好差事嗎。誰知道人家拒絕了。
她兒子是嫡長子,宜寧是從外面抱回來的。雖然家世差了一些,但可比她名正言順多了。英國公還想給她女兒找個什么皇子太子的不成?她兒子再不濟,也是有大把姑娘搶著要嫁的!沒得讓他這般嫌棄的。
她找了沈玉過來,告訴他:“這門親事就這么算了,母親再給你找好的,莫要再看著宜寧了。”
沈玉有些消沉,卻抿著唇不答應。他想到宜寧喊他的聲音,癢酥酥的如動物咬了他一口。便覺得別的人都不如她好。
“我……我不想娶別人。”沈玉喃喃說,“您不要管我了,我總要見見她再說!我求她同意就是了。”
忠勤伯夫人覺得兒子執拗起來也很固執。嘆了口氣不再說他了。
沈玉想見宜寧,宜寧卻要避著他不見。就這么一個月都過去了,春也開了,宜寧院子里的丫頭婆子都開始減衣裳了,她卻很少出東園。東園又是魏凌所在之處,重重護衛守著,沈玉就連一道儀門都進不去。
一來二去的,春闈就近了
。
宜寧收到了三哥的回信,他回信一貫簡潔:“母親得男,安好勿念。”
宜寧想到自己給他寫了好幾大頁,他就回了八個字,有點不舒服。扔在一邊不回他了。倒是林海如的信從保定寄過來了,林海如可是洋洋灑灑寫了幾大篇的:“宜寧,我不識字,是瑞香代寫的。”所以不費她的功夫,能寫多少寫多少。
林海如說宜寧的弟弟出生之后,軒哥兒病了,有人就跟喬姨娘說,要以母親血肉為藥引才能好……后來喬姨娘的手臂上留了疤,不能看了。但軒哥兒也不見好,喬姨娘急得日夜跪佛堂,精神都恍惚了,最后甚至說出:“是他騙我的,是羅慎遠!這個黑心肝的東西……”
羅成章聽了就說喬姨娘這是犯了癲狂,把她搬去了鹿鳴堂,不要羅宜憐去看她。
喬姨娘的事說一段,林海如又說宜寧的弟弟:“又白又胖的,長了一顆乳牙,什么都想咬。”
她還說起羅慎遠的親事來:“……孫大人的嫡女對他有意,你三哥又是個悶嘴葫蘆,喜不喜歡都不會說。羅成章想為你三哥定下來,不知道他的意思,只等著春闈之后再說了。”宜寧看到這里才讀落款,竟然已經是大年初發出來的信了。
她把信放下了,瞧著書房外面的槐樹都抽芽了。
春闈就是大后天,他就要進場了。
算了,還是給他寫封回信吧……宜寧還是拿了信紙鋪好,給羅慎遠寫信,想給他鼓舞一番。
這封信收到的回信更簡潔了:“安好,無事。”宜寧看了就笑,扔到一邊終于不回他了。可能是因為她一直不回,羅慎遠又給她回了一封:“不必擔心,不會落榜。近日可好?”宜寧也沒有回他。
二月末的時候魏老太太的杏花開得特別好,世家的姑娘們聚在一起賞花。沈嘉柔因著她哥哥的事不怎么待見羅宜寧,招呼都不打,背對著她跟趙明珠說話,要摘了杏花做花蜜:“以往都是做的桂花蜜,吃也吃夠了,不如試試這新奇的。”
賀家二姑娘就捏著帕子說:“她倒不怕吃了不好……”二姑娘厚道,提醒沈嘉柔,“仔細吃了它傷胃。”
沈嘉柔卻不理她,賀家二姑娘自討沒趣。宜寧見了搖頭笑道:“你多喝茶吧!”
后院正熱鬧著,松枝就穿過了花樹,擠過了端茶點的丫頭,她走得很急。到了宜寧跟前卻欲言又止的。
宜寧看了就問:“怎么了?”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庭哥兒又打了她什么貴重的東西了,那回去要教訓的。
松枝按捺不住有些激動地道:“小姐,外面已經貼榜了!三少爺中了第一甲……”她咽了咽口水才繼續道,“第一甲第一名,是新科狀元!”
宜寧聽了愣了愣,其他的小姐們卻側過頭來,有些好奇。世家的人官位大多世襲,有些是一代不如一代,像英國公府就是最好的了。靠家里蔭蔽做的官人家,看那真正科舉中了進士的就不一樣,總也有幾分的敬重。所以內閣才是朝廷權力最重的地方。這便是非庶吉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的。
宜寧明明記得他前世中的是第一甲,卻是個第三名的探花……居然中了狀元!
他不是一向很藏拙嗎?
其他的小姐們紛紛圍過來問新科狀元如何,怎么個情況。小姐們對新科狀元還是有些期待的。畢竟這個時候說不定還年輕,若再是個長得俊朗的,游街的時候更是萬人空巷了。聽說這位新科狀元尚才二十一,她們就更加感興趣了。
宜寧想到自己最后沒給他回信,再看她們說得熱鬧,決定回去好好給他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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