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黎明前夕
安樂坊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死氣沉沉。
“希望”過后的“失望”,更讓人感到絕望。
越來越多的人對湯藥出現(xiàn)了排異反應(yīng),染病的時間越近,排斥的反應(yīng)越大。
反倒是久臥病榻的疫者,絲毫沒有出現(xiàn)異常。
李荀月明白,這是病毒開始變異,湯藥只對最初的鼠疫病毒管用,對變異后的品種無能為力。
可這里的百姓不明白。
他們只知道川木冬有毒,只知道有人喝了湯藥一命嗚呼。
很多人開始拒絕吃藥。
哪怕已經(jīng)恢復(fù)得不錯,也帶著心中的懷疑無限放大身體里的細(xì)微異常。
一時間,草木皆兵。
在新藥方?jīng)]有研制出來前,他們只能與死神沉默地對峙。
“我想再加一味藥。”
又是不眠的一夜,燭火搖曳,桌前的四人皆面帶倦色,崔士商思索許久,最終還是決定開口。
“云茽可以解川木冬的毒,若是遇到新癥者,不會發(fā)出排異反應(yīng)。”
薛方慈訝然。
云茽藥性極寒,尋常大夫不敢用它入藥,多食少食都會引發(fā)不可知的危險。
他雖是翰林醫(yī)官院的創(chuàng)始者,卻素來瞧不起那些小心謹(jǐn)慎照本宣科的后輩。
崔家這小子,倒是讓他意外。
“不錯,崔家孫子有想法,比你爺爺強。”
被崇拜的偶像夸獎,崔士商理應(yīng)歡喜,只是為什么這話聽著這么奇怪呢?
許然之皺眉,“可是云茽生長環(huán)境苛刻,多是高寒的懸崖峭壁之間,并不多見。”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龍脊崖……”
龍脊崖是壽縣城外的一處山峰,峭壁如削,直插云霄,鮮少有人能登上其頂。
許然之從前常在那座山上采藥,望著龍脊崖的諸多珍稀藥材,也只能望洋興嘆。
“龍脊崖很危險,”李十味在一旁收拾藥材,冷不丁開口,“山路很陡,野獸叢生,還有瘴氣。一進(jìn)去,根本就出不來。”
“我去。”
謝旻淡淡道。
“世子!”文竹反對,“那不是尋常的荒山,稍有不慎便會命喪黃泉!”
“世子,我去。我從小在巖雀山長大,那里環(huán)境比龍脊崖還要惡劣,我能在巖雀山活下來,也一定會從龍脊崖回來。”
武柏說了這輩子最長的一句話。
“那你和我一起,竹筐和鐵鍬在哪里?”謝旻轉(zhuǎn)頭問許然之,“能否畫一張云茽的草圖給我?”
許然之點點頭,飛速下筆,不過片刻便畫出了云茽的樣子。
“云茽和忘憂草長得很像,莫要搞混了。”
謝旻不以為意,“我一并都割了回來。”
許然之還是有些擔(dān)憂,“龍脊崖很大,你們兩人雖然可以互相照料,但還是有些危險。”
“讓他去!”薛方慈伸手一指李十味,“他去采過藥。”
肴娘生病時需要一味珍稀藥材,李十味九死一生從山上采回來,回來后在病榻上昏迷了三天三夜。
“我……”李十味后退了兩步,“我不行……”
那段可怖的經(jīng)歷,至今還是每夜盤旋在他腦中的噩夢。
就在這時,門外飛奔而來一個小小的身影。
肖硯知來得急,身上還帶著夜晚的寒露。
“姐姐……姐姐咳血了!”
聲音里帶著哭腔。
“斑變成黑色的!快救救她!”
……
李荀月又開始發(fā)燒,燒到神志不清。
半夢半醒間,她看到手臂斑痕變成烏青一片,不由得苦笑。
沒想到她也成了個變異人。
“加針!”
尖銳的金針刺進(jìn)了她的皮膚,李荀月疼得哆嗦,氣息紊亂起來。
金針會讓人的感官變得格外敏感。
肖硯知在她耳邊抽噎著,“姐姐對不起,我不該一直對你甩臉色……我知道你對我好,送我讀書,為我量新衣,生病的時候一直守著我……我……”
為了遵守與珠姐姐的約定,他一直包裹著自己,拒絕向李荀月敞開心扉。
那年除夕夜,是珠姐姐冒著風(fēng)雪背娘親去求醫(yī),她是娘親的救命恩人。
硯知不能背叛她。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李荀月的調(diào)侃、關(guān)照、袒護(hù),那些沒有宣之于口的愛護(hù),他都知道。
肖硯知害怕死亡,他記得父親死時白幡高懸,母親泣不成聲,呂爺爺悲憤撞棺。
從此,熱鬧的家里只剩下他和母親兩人。
“姐姐,你要好起來。”
幼小的孩童哭累了,靠在門框上低喃。
李十味不忍再看,紅著眼撇開臉。
“不行!她的脈象越來越弱!加針!”許然之大喊。
更多針刺入李荀月的身體,她開始急促抽搐起來,不間斷吐出大口鮮血。
李十味突然朝薛方慈跪下來。
“薛神醫(yī),求您救她!”
晚風(fēng)吹來,微弱的燭光左右搖曳,似是在喘著最后一口氣。
院中駿馬長嘶,是謝旻和武柏要出發(fā)去龍脊崖。
李十味大聲喊道,“我熟悉山路,我?guī)銈兩先ィ ?br />
薛方慈在他身后嘆了口氣,“去吧,在你們拿回云茽之前,我一定吊著她這條命!”
“爹……”許然之自覺地讓出位置。
金針在李荀月的穴位上游走,追逐著一絲微弱的生氣……
布簾后的燭火亮了一夜,李荀月的氣息終于平穩(wěn)下來。
直到晌午,院中才響起馬蹄聲。
崔士商驚喜大喊,“玄知!”
謝旻從馬背翻身而下,身后還綁著個人。
眾人朝他跑去,才發(fā)覺背后之人滿身血污,面孔發(fā)黑,正是李十味。
武柏的狀態(tài)也很糟糕,雙目、雙耳血流不止,他愣是一聲沒吭,將兩個竹筐從馬背上卸下來。
足足兩大筐的云茽,蒼翠欲滴,是新生的色彩。
薛方慈讓人將李十味抬到病榻上,“放心,死不了。”
“崔家孫子,照著《醫(yī)典》第二百三十七頁的藥方給那傻大個灌下去,睡一覺便好了。”
拿到了云茽,大夫們一刻不停開始熬制新藥方,熟悉的藥香味又開始縈繞在安樂坊的四面八方。
可是,藥熬好了,卻沒有人敢飲。
“萬一這個藥也沒有用怎么辦?”
“我現(xiàn)在覺得好多了,沒準(zhǔn)已經(jīng)康復(fù)了。我不喝藥,誰知道藥里面有沒有毒。”
“有沒有人試藥?沒有人試過,我可不喝。”
“我來試藥。”
李荀月躺在病榻上,聲音氣若游絲。
(https://www.dzxsw.cc/book/80889059/3636596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