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敏是鄂州名醫，受好友所托來壽縣討個歸氣湯的藥包。

沒成想，傳說中包治百病的歸氣湯，竟然只是普通的逍遙散！

屬于不喝沒影響、喝了也死不了的那類養生保健產品。

非常的，雞肋。

他面上難掩失望，“什么靈丹妙藥，不過是逍遙散罷了。醫者治病救人，不該愚人。”

胡正直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又是無知村夫，不懂就別亂說！”

旁邊的百姓不干了，“這是鄂州鼎鼎有名的齊大夫，不是無知村夫！”

徐大海聽到外面的動靜，急急忙忙從衙門里出來。

“諸位稍安勿躁！胡太醫是宮里的老人了，也是陛下最信任的太醫之一，你們還信不過他嗎？”

百姓的視線在兩個人臉上來回打轉，實在不知道要站誰。

齊大夫是鄂州名醫，幫過不少壽縣百姓解決了疑難雜癥，有實績。

胡太醫是宮中貴人們倚仗的大夫，有背書。

兩個人看起來都很可靠。

“大人，要不我們先走吧，此事不能鬧大，否則太子殿下那兒不好交代。”隨從附耳低語。

胡正直看著周遭投來的懷疑的眼光，一咬牙，“不走！”

“民間大夫何時有那本事可以質疑翰林醫官院的水準了？《金匱要略》讀過沒有？《針灸甲乙經》的針法都掌握了嗎？《傷寒雜病論》《醫經》能背出來嗎？”

言語間滿是不屑。

翰林醫官院是大梁最高醫院機構，代表全國最高醫學水平，齊敏這樣的，在醫官院連熬藥的資格都沒有！

這是學院派對江湖派的絕對壓制！

薛方慈嗤笑一聲，“《醫經》那書也值得背？”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變了臉色，就連與胡太醫爭鋒相對的齊敏也忍不住反駁。

“老先生有所不知，《醫經》集大成之長，不僅有草木之術，還有脈象之學，是不可多得的醫學寶籍。”

薛方慈不為所動，“為了交差寫的東西，也就你們當個寶。”

胡正直這會兒終于抓到了他的小辮子，興奮得聲音高了幾個度，“你連《醫經》都看不懂，算個屁的大夫！”

“你可知《醫經》的作者是誰？”

薛方慈雙手攏進袖子里，腿腳朝兩側岔開，像個老農一樣露出淳樸又好奇的微笑，“誰呀？”

“是當今翰林醫官院的創立者，薛方慈薛醫圣！”

哇哦——

非專業的吃瓜群眾發出了長長的驚呼，雖然不知道薛方慈是誰，但他們知道翰林醫官院啊！

能創立醫官院的，那得是大人物吧？

“《醫經》作者是誰，跟歸氣湯是逍遙散有什么關系？”

這老頭真是油鹽不進哪。

胡正直斜著眼，雙手抱臂，“你連薛醫圣都不知道，外行人就別指點內行人了！”

薛方慈歪著頭，“我還不知道我自己？”

胡正直沒聽明白，“你確實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薛醫圣……您是薛醫圣嗎？”

人群中，身著鴉青錦袍的男子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來，“五十七年了……我終于又見到您了！”

啊？

啊？

啊？

這位年過半百、穿金戴銀的中老年男子，是與齊敏并稱“鄂州雙杏”的趙寶石。

之所以得此稱呼，并不是因為他醫術精湛，而是因為，趙寶石的杏林堂是鄂州最大的藥局。

每年鄂州送往京城的貢品中，都少不了杏林堂的藥材。

薛方慈瞇了瞇眼睛，默默打量著他，顯然記不得這號人物。

“五十七年前，蜀中爆發了瘟疫，是您妙手回春，救了全城人的性命！”

薛方慈記得這場大難。

他剛入宮時年輕氣盛，恃才倨傲，被太醫院的幾個老頭算計去了蜀中救瘟災。

蜀中瘟災比壽縣這次要更為兇險，原本以為他會命喪于此，沒想到他僅用了二十日便研制出了藥方，控制了瘟疫，自此薛方慈聲名大振。

趙寶石抹了抹眼淚，“您救了我的命，我說以后也要跟您一樣做個懸壺濟世的大夫……您讓我先補補腦子，不是長了眼睛就能看診的……”

確實是薛方慈會說的話，他活了七十多年沒因為嘴欠被人打死當真是奇跡。

趙寶石倒是并不在意，“要不怎么說您眼光毒辣呢，我確實不是學醫那塊料，只好倒騰倒騰藥材了。”

雖然一不小心就做成了富商，但是趙寶石始終記得自己的初心，杏林堂的藥材質量好、價格低，人人都能消費得起。

有時候碰上了囊中羞澀的重癥患者，杏林堂也愿意伸出援手，不取分毫。

也是以另一種方式，完成了他“懸壺濟世”的夢想。

前些日子有不少客人登門，希望杏林堂也能夠售賣歸氣湯，是以趙寶石親自來了壽縣，想要看看傳說中的神藥。

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多年前的救命恩人。

趙寶石很激動，胡正直很崩潰。

原本想借著學院派的威名來打壓這個不識好歹的臭老頭，沒想到對方卻是學院派創始人？

不遠處的茶樓二樓，謝旻一眾人悠閑地品茶看戲。

“哈哈哈！這跟孫子罵爺爺有什么區別！”

文竹嫌棄地看了絡腮胡一眼，雖說他這話，話糙理不糙，但這也太糙了。

歸氣湯的傳言，是李荀月放出去的。

齊敏和趙寶石，是李荀月想辦法從鄂州鉤過來的。

“這女人，可真是狡詐啊。”

謝旻搖搖頭，嘴角的笑意掩飾不住。

文竹有些擔憂，“太子還在鄂州，若是讓他查明前因后果，李姑娘會不會有危險？”

說到這里，謝旻更高興了。

“我給蕭潯去了一封信，讓他查查糧草被劫一事，我們太子殿下恐怕顧不上這里咯！”

說這話時，謝世子的眼神飄向了別處。

文竹順著看過去，穿著棕褐色布衣的長條蟑螂，哦不，李荀月，正躲在人群后頭搓著手，笑得鬼鬼祟祟。

得，白擔心了。

這兩人，一個奸，一個壞，好配喲。

喜提“奸人”之名的李荀月，也津津有味地看戲。

劇情已經進展到薛方慈的信徒們排起長隊，挨個同他問候握手，只是……

到底哪兒冒出來這么多大夫的？

胡正直也想問這個問題！

壽縣巴掌大的地方，哪兒冒出來這么多大夫？它娘的翰林醫官院考試時都沒這么多！

薛方慈將趙寶石帶到藥箱旁，“聽說你辨藥方十分厲害，來瞧瞧這副歸氣湯。”

“好好好！”

得到醫圣夸獎的趙寶石笑沒了雙眼，辨藥方時格外認真。

“柴胡、當歸、茯苓、白術、炙甘草，是逍遙散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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