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a

        “該你了。”

        齊瑯將那頁略顯殘破的菜單推至她的面前，便收回了手，開始別眼打量起這家明顯與他自身風格迥異的餐館來。

        他從不知青瑤竟也會來這種地方。

        菜品大多以個位十位數定價，加之四周陳舊的裝潢，和毫無品味的餐具，除了令他感到不適與詭異之外，也教他感到一絲難以下手。

        于是他只是堪堪瀏覽了一番那菜單，便交托給了對面的青瑤。

        青瑤已經記不得她白日昏睡之時究竟做了什么夢了，只殘存一些零星的片段與記憶，稍縱即逝。醒來后竟已是次日凌晨，齊瑯一如既往安靜地躺在離她極近的地方，呼吸之間令她的脖頸稍稍瘙癢，闔眼時也尚能見得他好看的睫毛輕微撲扇。她抬眼瞅了瞅床頭柜上的鬧鐘，突覺已然是七點過半，若按齊瑯的正常上班時間，怕是就快要遲到了。

        于是她立即伸手輕推了一下他的身子，喚道：“齊瑯。”

        后者隨即哼了一哼，似有轉醒之勢，青瑤便收回了手。

        齊瑯在將醒前掙扎幾分，最終緩緩睜開雙眼時，就在朦朧的視野中看見了青瑤那熟悉的輪廓。

        “……醒了？”

        青瑤笑笑，又伸出手理了理他額前的發絲，道：“你再不起就該遲到了。”

        不想工作狂聞言卻只是淡定地眨了眨眼，道：“今天請假。”

        “……怎么不去了？”

        “不想去。”

        這蹩足的理由。

        齊瑯瞥她一眼，見她面色仍有些蒼白，便再次蹙眉，問：“感覺如何？”

        青瑤舒了一口氣：“好多了，就是還有點頭暈。”

        “那就好，”他點了點頭，然后坐起來，側頭又看向她，“想吃點什么？”

        “你要做？”

        “……”

        青瑤知道，這當然不可能是齊瑯來做。

        這位集精明與威嚴于一身的公司總裁，早已被社會貼滿了“商業精英”“千萬富翁”等萬人垂涎的標簽。然而只有她才了然，就是這樣一個天之驕子般的男人，卻是絲毫沒有任何廚房經驗的，因而，青瑤自然不敢令他就這樣走進廚房，生火燒米。

        于是應青瑤的請求，他們便來到了這里。

        “再確定一下啊，二位要了兩菜一湯，分別是黃魚燉豆腐，紅燒蒜白和山藥排骨湯，兩人份的米飯，是這些了對嗎？”

        “恩。”

        “好嘞，稍等就上。”

        服務生的喉音嘹亮而干脆。

        卻與夢中似乎有那么一些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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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reamb

        “來來來，你們的山藥排骨湯和紅燒蒜白來嘍，小心燙小心燙——”

        “喂喂簫坤，你到底點了多少菜啊？咱就這么七八個人，你這都點七個了，萬一吃不完你可得兜著走啊。”

        “沒問題沒問題，只要你付賬，讓我兜多少都可以。”

        “滾你丫的，本少爺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自己來取吧。”

        “這么說那我可以把青瑤拐跑了？”

        “你敢——”

        李瑾茹將臉往青瑤的方向湊了湊，就不經意地瞅到了她正在手機上編輯著的那不知是短信還是郵件的字句。她寫的很認真，以至于都沒有很快注意到李瑾茹的靠近，待到反應過來時，也只是眨了眨眼，問道：“怎么了？”

        李瑾茹倒也沒有仔細去看她所寫之物，故而聳聳肩，也隨意問：“寫什么呢？這么專注。”

        青瑤好似恰逢是寫罷了，便將手機收回了衣兜里，一邊答道：“之前在網路上認識了一個人，覺著話題相通，偶爾便會像這樣聊天。”

        李瑾茹聞言“哦”了一聲，隨即伸手夾了一些菜在碗里，想了想，又問：“真的要去讀研嗎？”

        “恩。”她輕聲一應。

        “可是去到那么遠的地方，就會很難再見一面了吧。”

        “是啊，”青瑤垂下眼，“大概只能一年一次了。”

        “那……齊鈺他……”

        她將方才喝水的茶杯輕放下，瞅了一眼齊鈺和簫坤的方向。那藍衣的少年依舊大大咧咧與他們笑著鬧著，他臉上閃過的每一個神情，都是她曾經喜歡的模樣。

        然而此刻怎么看，都像是揉進了幾分勉強的意味在其中。

        “我是前兩日才做下的這個決定，所以，齊鈺他也是才知道的。”

        李瑾茹嘆息了一聲。

        “可我還是不明白啊，青瑤，為什么一定離開他離開我們去那么遠的地方讀書呢，”李瑾茹搖著頭說，“你也知道齊鈺他家的條件，只要你們畢業后都能找到一份不算差的工作，就肯定可以過著比較充裕的生活了啊。”

        青瑤聞言側頭，眼中帶著些笑意地看向了李瑾茹。這目光原本溫和之至，卻令后者莫名地感到了些許不安。

        “我知道，那是很好的，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何必呢……”李瑾茹垂下頭，不再看她的眼睛，“多辛苦。”

        ——會辛苦，因為你需忍受著孤獨，距離，壓力，甚至別離。

        ——恩，我知道。

        ——你明白，可是，你身邊的人呢？

        齊鈺晚上果然還是給她打了電話，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一時間，她竟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他。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甚至說出口的，也都是一些意料之中的對話。

        她將話筒攥緊了些，回答說：“前天才決定下來的。”

        “決定？”齊鈺的聲音聽起來激動又忿忿不平，“是你自己決定的嗎？還是和你爸媽決定的？為什么不找我商量商量？我在你心中就這么沒有分量嗎？而且，而且，就算是決定了，為什么不在決定那天就告訴我？”

        “抱歉。”

        “你去那么久，那么遠……”他頓了頓，便約莫沉默了兩三秒，她看不見他此刻在那邊的表情，“那我怎么辦。”

        青瑤抿唇，道：“就像你今天所說過的那樣做吧。”

        “……在我家公司先找個職位，等你回來？就是說我們一定要分開兩年是嗎？”

        “是。”她輕聲答道。

        齊鈺掛掉了電話。

        聽著話筒中傳來的忙音，青瑤想，他大概是已經快要氣炸了吧。

        她嘆了一口氣，隨即又打開了手機中的那個編輯界面。屏幕的光亮映在她的眸中，便映出了五個明亮而細長的字體，還有一片琥珀之光。

        那五個躺在郵件編輯框里的、還沒有打出去的字。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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