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實
◎dreama
“……齊瑯?”
她低喃著重復(fù)了一遍這個名字,好像根本無法將它所代表的形象與電話那頭的人聯(lián)系起來。
這名字對她而言太熟悉了,熟悉到其中的每一音節(jié)她都爛熟于心。
它陪了她大半生的時間了,并且她知道,它也將繼續(xù)陪伴到很久以后的未來。
它的主人,亦是貫穿了她大部分生命的那個人,使她之為她,使她從此與病痛和死生為友,是她過去那些所作所為的唯一理由。
它的主人,從前滿心熱忱投身于科研事業(yè),卻在十年前的那一場車禍后,為了照顧沒能蘇醒的她而宣布退出了那個領(lǐng)域;再一年以后,又于一次重大車禍中損傷腦內(nèi)神經(jīng),失去了之前的記憶……
從那以后,他就變作了現(xiàn)在這個在商業(yè)帝國中叱咤風(fēng)云的齊瑯。
她在青瑤的回憶里看過他起初的模樣——那時剛剛醒來的他,簡直就像是一個嶄新的齊瑯一樣。可是,他分明已回到了她的身邊,卻絲毫不記得她是誰;盡管性子和模樣都幾乎還與以前別無二致,又已對之前所熱忱的東西不再感興趣……
他是他,又不再是他。
醫(yī)生說,這些都是腦內(nèi)神經(jīng)損傷后帶來的一系列后遺癥。
她接受了。
于是,在之后漫長的一段時光里,她開始慢慢學(xué)著扮演他“妻子”的角色——將他不再喜歡的東西從生活中統(tǒng)統(tǒng)拋卻,轉(zhuǎn)而將新的喜好了熟于心。她拖著常年欠佳的身體帶著他去慢慢熟悉著這個當(dāng)下的世界,溫言細語,百般耐心,讓他慢慢地認(rèn)識了他的公司,他的胞弟,他的管家,他的家,他的臥室,他的一切……
他們的一切。
這一切,她一人很難做來,好在本家的人給了她許多的幫助。
余之煬一直在關(guān)照著她的身體情況,時而上門來替她換新藥,這才使她的身體不致于成為拖累。老趙承包了她與齊瑯絕大部分的生活起居,令他們幾乎不用為下一頓吃什么這種繁雜的問題而發(fā)愁。
還有他們的母親,雖然因為工作繁忙的緣故鮮少前來看望,也依舊在遠處默默關(guān)懷著他們,如有相求,必然回應(yīng)。
她嘴上從不說,青瑤卻體會得到她內(nèi)心對自己和齊瑯的擔(dān)憂和掛念。
然而,青瑤還是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的陪伴,才卸去了齊瑯那種生來的淡漠與防備。上天對他們總還算仁慈的——因而漸漸的,他開始明白并習(xí)慣了他的生命中有她的存在,承認(rèn)了她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的愛人,是他人生路上唯一的伴侶,是他的妻。
那些因車禍而失去的記憶被他們一同創(chuàng)造的回憶填補,那些寒冷孤寂的夜晚因他們的擁吻而繾綣綿長。
他開始接受了這個世界,接受了自己,接受了她。他回到了本家,進入到集團公司之中,開始與他的母親一同掌管這個齊政國遺留下的龐然大物,然后回到家里,又在燈光與飯香間留戀依偎著她給予的溫存。
當(dāng)他忘記了過去的一切,于是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了工作與她。
在那之后,他們便度過了一段不長不短的溫柔的時光。
只是再后來……
再后來,那具軀體終于還是沒能承受住這世上流淌的河流與彌漫的花香。它終于病入膏肓,行將就木,連余之煬也沒了辦法。
她死了。
思緒就此停滯在了這里,青瑤捏著電話,不禁輕輕咳嗽兩聲。
在風(fēng)里站久了,果然還是有些冷。
對方自稱是齊瑯,她是不信的。她與齊瑯有那么多的回憶,倘若她所知的那個齊瑯并非真實,那么,此刻的她又該是誰?
所以她在神思千回百轉(zhuǎn),又大約沉默了幾分鐘之久后,才再一次呼了一口氣,截然開了口。
“你不明白你在說什么,這世界里僅會有一個齊瑯存在,而唯一的那一個,我比誰都要了解他,他不可能不是齊瑯。”
這世間僅會有一個青瑤或者齊瑯。這個規(guī)則,她觸碰過數(shù)次,亦比誰都要明白。
對面方才也陷入了久長的沉默,一直等到了她再次出聲,才耐心地予她回答。
“我知道,可我也從未說過,他不是齊瑯。”
青瑤蹙眉,只覺這是個悖論:“……你是想說,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同時有兩個齊瑯存在?”
兩個一模一樣的存在,這不符合她的認(rèn)知。
沙啞的聲音低沉地“嗯”了一聲,并解釋道:“這件事,我若講給別人聽,別人只會覺得是天方夜譚。可是青瑤,你無法輕易地否認(rèn)我,因為你很清楚,你是如何才會來到這邊這個世界的。”
“你怎會……”
“現(xiàn)在,我來告訴你一個真實……其中細節(jié),我會在你與齊瑯回到a市之后再慢慢講給你們聽。”
對方慢條斯理地說著,喉音嘶啞,卻擲地有聲地?fù)舸蛟谒男纳稀?
“我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所以,我必須來向你們坦白這些年所發(fā)生的所有。我來的遲了一些,才讓你遭受了這么多的委屈,可我不會逼迫你去做任何事,往后去留的決定權(quán),皆在你自己的手上。”
“那么青瑤,我現(xiàn)在要告訴你的真實就是——你所知道的那個齊瑯,并不是這個世界原本的那一個齊瑯。他——如你一般,你如果還記得你那時是如何被之前的青瑤帶來這個世界的,我當(dāng)年便是如何將齊瑯用同樣的方式,帶到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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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c
他已在方才與青瑤的對話中提及了余之煬接下來所需要做的事了。他們家雇的人從來沒有蠢笨之輩,因此,他并不擔(dān)心余之煬會不明白他的用意。
青瑤發(fā)了燒,而他被顧天柏所言之事纏身,無法抽身出來悉心照料,這便自然需要一個專業(yè)人士去時時觀察,及時診斷。
余之煬既然在這里,當(dāng)是最佳人選。
于是,齊瑯沒有再和他多言,只離開了那個房間后,又一次加快腳步,欲朝書房走去。畢竟,那個女人可是很不喜歡等人的。
然而,身后的余之煬顯然不這樣想。
他很快地叫住了齊瑯。
他們所停下的位置,距離青瑤所在的房間已經(jīng)有了一段距離,因而里面的人想必已聽不見他們的對話。而那些本家?guī)淼谋gS又多徘徊佇立在樓下,聚集在那間密閉里屋的周圍,就算有竊竊私語的聲音,也很快就消散在了這偌大的房屋之中。
故此,二樓的此處,只剩下他們兩人。
被余之煬叫住的齊瑯腳步微緩,卻絲毫沒有久留的意思——他正急著去找他的母親。
余之煬見他如此,心中明白一兩分,便登時長話短說:“剛才kik……嗯,我的意思是,少夫人,和我聊了一些她前些日子里的奇怪反應(yīng)。”
男人的話音如雪花飄然落地,分明沒有發(fā)出一絲動靜,很快就融進了地里,卻令他欲圖前行的步伐就此禁錮。
大抵是觸及到他心中的某個敏感點,那是他本欲與歷史過往一般永遠埋葬的秘密,卻總是在最近被人頻頻提及。
“她與你說了什么?”
說了什么呢?那些詞句所帶來的意象亂成一團麻,一個個死結(jié)橫亙在那上邊,余之煬正努力回憶并消化著方才青瑤所描述的那些夢里的奇聞軼說。
“她說,她最近總是做夢,夢到許多奇怪的場景。”
這些字句令齊瑯不自覺地挑了挑眉。但余之煬沒有注意到,他的全部身心已經(jīng)放在了思考與回味當(dāng)中。
“許多是和現(xiàn)實生活完全不同的情景,包括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還有人們的角色……”說到這里,遲疑兩秒,好像擔(dān)心齊瑯不太理解他此話之意,便折回來解釋一二,“比如老趙,她總說夢里老趙是一個諧星演員。”
齊瑯在旁邊靜靜地聽著,一直未給只言片語。一直到余之煬停頓了下來,才給予了一句評說。
“那樣的夢,很奇怪嗎?”
余之煬搖搖頭:“倒不是夢奇怪。”
的確不是那些光怪陸離的夢讓他心生疑竇。
夢這樣的東西,原本就僅僅是一種潛意識的狂歡,不能在白晝的日光下肆意妄為——那樣會被太陽與理智灼傷,便只能在夜間的夢里悄然作祟。
然而……
“我奇怪的是,她那些夢里的劇情好像都能連起來似的,而且里邊人物的身份,也幾乎沒有因為夢的改變而變換過,這種情況倒是罕見。”
“……”
“而且,她醒來后的記憶也經(jīng)常混亂,她告訴我,最近她總?cè)菀讓衾锏那榫芭c現(xiàn)實的混淆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
余之煬說完這句,又徒自思索了大約半分鐘,隨后抿著嘴看向齊瑯。
“少爺,你聽這些描述,有沒有一種感覺……是好像她正在夢里經(jīng)歷著另一種人生一樣?而且,那些夢里的經(jīng)歷也正慢慢替換了她當(dāng)下現(xiàn)實的生活。”
齊瑯面容凜冽地看著眼前這個略帶愁容的男人。他比對方還要高上半個頭,因此低低看去,頗有幾分睥睨的意思。
“余之煬,你究竟想說什么?”
他沒有多余的時間了,他只能迎著那些罪孽布下的迷霧,直切要害。
余之煬這時也稍稍抬眼,看進了他的雙眸之中。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少夫人這些天反復(fù)無常的病情,也許與她車禍醒來后創(chuàng)傷性神經(jīng)受損有關(guān)系。所以,我想問問您,可否允許我去少夫人所治療休養(yǎng)的醫(yī)院問問當(dāng)時看顧她的醫(yī)生,了解一些關(guān)于她出院前身體與腦部的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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