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3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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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點, 幾乎要趕上一溫度最低的時候了。
葉校當(dāng)然也冷,她的沖鋒衣里面只有一件毛衣,鼻尖嘴巴被凍到失去知覺, 像身邊來來回回找機(jī)會的農(nóng)民工一樣;這樣的溫度并不值得抱怨, 沒掙到一天的飯錢才寒心。
一大早來招工的人不少,大家各自把要求說清楚, 以最快速度的溝通面試, 合適就往下談,不合適就解散。
但局面仍舊是僧多粥少,眼看著身邊的人被挑走, 天慢慢亮了起來,剩下的人焦慮情緒明顯更濃。
葉校從受訪者的態(tài)度便能察覺出。
七點半時,整個廣場涌入更多的人, 毫無疑問都是年紀(jì)稍長的叔叔阿姨,甚至頭發(fā)半白,年齡得上了七十。
吳耀去買了點早餐,遞給葉校一份手抓餅,他說:“我長這么大,從來不知道勞務(wù)市場的早晨是這樣的。”
葉校接過早餐, 說了聲謝謝, 又說:“一直是這樣。”
吳耀沉默以對, 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其實采訪也并不順利,大家都惦記著找工作,完全沒心思應(yīng)付記者,有的人瞄了他們兩眼或者抱怨兩句找不到活兒就離開了。
倒是有個圓臉、胖嘟嘟的阿姨, 看了他們好半天了。她很早就過來了, 一直沒物色到合適的工作。
葉校問她:“你要吃早餐嗎?”
阿姨說:“不要不要。就是覺得你真俊, 我家孩子要能像你一樣有出息就好了。”
吳耀在旁邊接話:“你家孩子多大了?”
“初三,馬上讀高中咯,也不曉得能不能考得上呢。”
攝像大哥把機(jī)器關(guān)掉了,這會兒正在車?yán)镄菹ⅰ?
兩個人與阿姨攀談起來,這位阿姨看著面相善良而樂觀,并不吝分享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和家庭狀況。
她姓王,東北人,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都上大學(xué)了,小女兒在念初中,王阿姨的丈夫是殘疾人,經(jīng)濟(jì)壓力落在她一人身上。
葉校看她年紀(jì)不大,奇怪地問道:“您怎么不找個家政或者商場保潔的工作,收入穩(wěn)定,而且工作環(huán)境也可以。”
聞言,王阿姨害羞一笑,告訴葉校:“哪有那么好找啊,本地人自己都干不過來呢。”
葉校和吳耀兩人都沉默了一下,這兩個工種在二人眼中算是門檻低,且需求量大的了。
王阿姨又羞赧地解釋:“我沒文化,只上到小學(xué)四年級。大城市的工作要求高,就只能出力氣咯。”
這時,吳耀問了一句:“干力氣活累不累啊?”
葉校覺得他在問什么廢話,能不累嗎,但她沒說。
王阿姨卻哈哈大笑:“這有什么累的,我們這種人能出的也只有力氣,能吃上飯就好了。”
三人又聊了一會,葉校跟王阿姨說耽誤她一點時間,做個正式的采訪,王阿姨欣然答應(yīng),還說帶他們?nèi)ニ〉牡胤娇纯矗抢锸寝r(nóng)民工的聚集地。
正好他們這邊拍的也差不多了。
她住的地方有點遠(yuǎn),開車過去要好長時間。
葉校問她怎么過來的,王阿姨說和工友拼電動三輪車來的。
就算六點多過來找活,那也要起很早了,王阿姨興致勃勃地說:“冬天睡在外面太冷啦,我才租房子住的,夏天我住橋底下,挺涼快的,哪用浪費這幾百塊錢。”
她說的時候仍舊一臉笑容,毫不在意。
葉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坐在副駕駛的吳耀撇頭看向窗外,葉校卻透過玻璃,看到他快速抹了一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王阿姨租住的房子是郊區(qū)安置小區(qū)的車庫,很小的一間,里面擺滿了破破爛爛,靠墻堆了一沓廢紙箱子,空瓶子。
可以預(yù)見,主人因為太忙而沒時間收拾屋子。
洗漱牙杯和餐具放在一張餐桌上,盤子里有兩個饅頭,王阿姨說她午飯就吃這個,吳耀問:“就只吃饅頭啊。”
王阿姨說:“我們在外面干活的不用吃那么好,要多攢點錢寄回家給孩子用。”
“孩子在學(xué)校可不能吃得太差,穿的太寒酸,不然要被同學(xué)嘲笑的。”王阿姨表達(dá)能力很好,解釋自己節(jié)衣縮食的原因:“我也不是頓頓這樣的。我女兒跟我說想買雙運(yùn)動鞋,中考的時候穿,要四百塊,我就少吃點飯把錢省出來,小女孩長身體是要穿好鞋子的,給孩子花錢我還是舍得的……”
葉校問:“她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么?”
王阿姨搖頭,笑著說:“我怎么能跟孩子說這些啊,讓他們瞎擔(dān)心。我跟家里人說我給人做保姆,包吃包住,很好的。”
說著,她拿出手機(jī)給葉校看女兒的照片。小姑娘長相清秀,很像媽媽,臉蛋也胖胖的十分可愛,就是身上的衣服不太好。
葉校問王阿姨,介不介他們報道她的故事。王阿姨猶豫了一會,說無所謂,窮這件事也沒法藏。
關(guān)掉攝像機(jī)后,葉校提出給王阿姨兩百元錢作為補(bǔ)償,畢竟今天耽誤了她的時間。
王阿姨拒絕了葉校的提議,又說道:“我又沒給你干活,要你的錢干什么啊,我也沒那么困難,只是節(jié)省慣了……”
推辭了一番,她最終還是沒有收錢,倒是看上了葉校的手套,問她在哪里買的。她冬天在外面干活,手指都裂了。
葉校笑了笑,直接把手套送給她了。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
今天采到了不錯的素材,本應(yīng)該高興的,吳耀連嘆了兩聲氣。
葉校戴上耳機(jī)看向窗外,她不像吳耀那樣震撼,因為對葉校來說這不是別人的故事。
自己在老家讀書的那些年,葉海明和段云是否也是這樣?
沒文化,沒手藝,沒出路。
可是無論多辛苦的父母,唯一信念就是讓自己的孩子少吃一些苦,好好念書,出人頭地。
只是生存,就要拼盡全力。
鼻尖有酸意,她跟自己說,只需做個客觀的記錄者,不要陷入極端的情緒里,那樣對工作不利。
下午還要去別的地方,她和吳耀沒回辦公室,就近找了家咖啡館解決午餐,順便休息一下。
兩人討論了一會工作,吳耀吃飽后太困了,便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
葉校拿出手機(jī),給父母轉(zhuǎn)去這個月的生活費,這次多轉(zhuǎn)了五百。
回完所有的消息,她腦袋放空。腦海里忽然冒出上次吃飯的事,顧燕清和女人聊天的畫面竟然揮之不去。葉校猜測對方外貌如此出眾,應(yīng)該是一位主持人。
叫什么?
鬼使神差的,人性本能的窺探欲再次冒出來,她在克制自己這份妄念的同時,手指卻已經(jīng)點開了搜索引擎,拼音輸入了。
搜索引擎沒有讓她失望,第一個結(jié)果就是b城電視臺的主持人,林舒。
“……”
葉校想,這樣的她,像個猥瑣男。
她往下掃視林舒的個人履歷。b城電視臺都市頻道主持人,198x年出生于b市,有留學(xué)經(jīng)驗,先后主持制作多擋王牌節(jié)目。
履歷非常漂亮,可以說,她從出生開始就走的是精英路線。
葉校快速瀏覽著重要信息,將網(wǎng)頁一拉到底。
突然,她的眉頭一蹙。
百科里有個關(guān)聯(lián)人物,陳觀南(前夫)b城電視臺記者,策劃人,現(xiàn)任b城衛(wèi)視駐j國首席記者。
十分鐘后,葉校猛吸了一口氣,她這算不算是吃到偶像的瓜?
吳耀醒來的時候,葉校已經(jīng)關(guān)掉了手機(jī),面色如常地看電腦。
他問:“你都不累的嗎?”
葉校淡淡地道:“還好,你休息好了嗎?好了就走吧。”
接下來的半周,一如既往地忙碌,早出晚歸,風(fēng)餐露宿。
但兩人又在工作中起了極大的分歧。
吳耀想放大王阿姨給女兒買鞋子這件事,他有所指向性地表達(dá)出正在上學(xué)的女兒,跟在外打工的媽媽要一雙家庭負(fù)擔(dān)不起的運(yùn)動鞋,以此來激化矛盾,增加熱點。
葉校堅決不同意,她認(rèn)為吳耀在刻意引導(dǎo)。王阿姨的女兒并不知道媽媽在外打工如此辛苦,她只是提出想買一雙好點的鞋子用來體育考試。
兩人在辦公室爭執(zhí)起來,吳耀不明白地看著葉校:“有什么區(qū)別嗎?王阿姨很辛苦,只吃饅頭咸菜,省錢給女兒買運(yùn)動鞋是事實吧,我寫的有錯嗎?”
葉校問他:“你不覺得你的報道有失公允嗎?”她再次強(qiáng)調(diào),“王阿姨一直告訴家里人,自己在外面過得很好,女兒不知道母親這么困難的情況下,才開口要鞋子的。”
寥寥幾個字的偏差,事件的面貌則完全不同。
吳耀看了葉校一會兒,女生的眼神十分堅定,他說:“葉校,你能別在這個時候‘斤斤計較’嗎?能顯出什么呢?”
葉校盯著吳耀,不說話。
吳耀靜默幾秒,再次開口:“說句不好聽的,我們身上是背著任務(wù)的,我報道的也是事實,并沒有夸大。”
葉校卻寸步不讓:“但你在引導(dǎo)輿論。失實的報道能造成多惡劣的影響,還有現(xiàn)在網(wǎng)上的人有多不冷靜,你都清楚。不要自作聰明。”
如果這樣報道出來,有鍵盤俠去辱罵那個備戰(zhàn)中考的小姑娘,會造成什么后果,誰都沒法負(fù)責(zé)。
吳耀卻置葉校的敏感度于不顧,說她去預(yù)判還沒發(fā)生的事,十分沒意思,且天真。
兩人爭論半天無果。
但是吳耀的職級分量比她重,事情最后將如何走向,這兩點葉校很清楚。
葉校精疲力盡地下班,吳耀的話讓她情緒沮喪,很多事情都想不通。
她選擇這份職業(yè)的初衷是陳觀南,想成為他那樣一個筆桿擔(dān)責(zé)任的記者,可是這根筆桿的自主權(quán)卻不在她手里。
快到圣誕節(jié)了,地鐵轎廂里貼滿了圣誕廣告,紅綠相配,看得葉校心煩意亂。
回到學(xué)校,八點鐘,爸媽給她打了個視頻過來。
段云又老生常談地跟葉校說,“怎么又給我們打錢啦,在家花銷很少的,基本上不用錢。”
葉校只感覺累,她再次脾氣很不好地提高了音量:“怎么不用錢?來,把你們今晚吃的什么拍給我看看。是不是又在應(yīng)付我?”
段云當(dāng)然不會給女兒檢查了,“這不是怕你太辛苦嗎,起早貪黑地實習(xí),掙錢不容易。”
葉校嘆了口氣:“別操心我了,只要勤快點就餓不死。”多接幾份兼職就好了。
“校校,你最近瘦了很多,而且看你今晚有點不開心。”媽媽小心翼翼地說。
連媽媽都看出她心情不好,那她臉色該有多臭?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趕緊彎唇微笑,又道歉:“沒什么,可能是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段云說:“工作上的事爸媽幫不上忙、也不懂,但是你一個人在外,一定要收斂點脾氣,別和領(lǐng)導(dǎo)同事起口角,性子別那么直,多聽聽人家的意見。”
葉校很無力,說了聲好就把電話掛上了。
她沒有辦法和父母講自己苦惱的事,和他們說不著,因為他們不理解。
她也沒有傾訴對象,在很多個失落的夜晚,只能在睡覺的時候把散碎一地的斗志拼拼湊湊,第二天再假裝自己是完好無損的。
隔天是周六,也正好是12月24日。
傍晚,夏童打電話問她:“待會要不要出來吃飯逛街?”
葉校說:“今天不是平安夜嗎,你不和你的男朋友一起過啊?”
夏童反問:“那你也沒和你的炮|友小哥哥在一起過啊 。”
這話令葉校無法反駁,“好吧,在哪見?”
其實,顧燕清上午給她發(fā)了條微信,提議這個周末兩人見一面,因為他元旦之后有別的事要忙,可能有段時間見不到了。
但葉校當(dāng)時心煩意亂,她的斗志還沒有拼湊好,不想以微弱姿態(tài)出去示人;況且她很清楚地記得碰見他同事的時候,她裝作不認(rèn)識,他不高興了。
近一周,她都感覺不自在。
葉校不知道怎么面對他。一周的平均睡眠不到五小時,繁重的工作讓她很疲倦。
于是她說自己忙,再找時間吧;這幾個字打出去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她的謊言總是干巴巴的,充滿了敷衍。令人懊惱。
顧燕清給她回復(fù):【別太累了,要好好睡覺。】
出門前,葉校洗頭發(fā),化妝,去和夏童約會。
夏童一見面就忍不住笑出聲,抱怨道:“平安夜都不能打|炮,我們也太慘了吧。”
葉校面無表情地問她:“那你需要現(xiàn)在找個地方嗎,你需要我怎么做?”
夏童“靠”了一聲,又問她:“這段時間睡得舒服嗎?”
葉校知道,夏童說的睡和顧燕清說的睡覺,不是一個意思。
她嘆氣:“其實很解壓,但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葉校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夏童說這種情況只能哄,沒捷徑。男人最喜歡被女人哄了,嬌氣得要命。
葉校能不知道男人需要哄嗎?可是她現(xiàn)在有更煩的事,完全沒心情。
而且,如果連炮|友都需要哄,和麻煩的戀愛有什么區(qū)別?
兩人結(jié)束顏色聊天,去吃飯。
時間不晚,而且商場的圣誕氛圍太濃了,幾乎每個品牌都在做活動。葉校的手套送人了,她早上或者晚上在戶外很需要這玩意兒。
她去飾品店又挑了一雙,銷貨員小姑娘笑瞇瞇地給她拿了雙新的,附帶一個粉色的小盒子,系著蝴蝶結(jié)。貼了張小賀卡,寫著:圣誕快樂。
買完出來,夏童就要拉著她往外走,說是給她的傻逼男朋友買電子產(chǎn)品,當(dāng)做圣誕節(jié)禮物,因為她的男朋友也送了她一條四葉草手鏈。
旗艦店的工作人員給夏童介紹耳機(jī),說是明星的聯(lián)名款。
夏童是個壕氣的人,她知道自己要買型號,什么顏色,不需要了解有什么功能,反正是送人的;于是她讓工作人員嘴巴歇會,她直接刷卡付錢。
葉校仍舊對這種互相交換禮物的行為不理解,想要什么自己買不就好了,她現(xiàn)在沒有買東西的欲望。
但是這種掛式耳機(jī)的降噪效果很好,顧燕清在工作的時候很需要這個。他的工作臺上有一個同品牌的舊款,基本上沒怎么用。
或許是她也在的原因,他怕聽不到她說話,就一直用airpods。
這種耳機(jī)并不便宜。
葉校臨走前又看了兩眼。
商場這天推遲到十一點關(guān)門,她和夏童逛街,喝奶茶,一直呆到十點半才回去。
夏童今晚要回家,問葉校要不要去她家睡,葉校拒絕了:“我回學(xué)校還有點事沒做完,回見吧。”
“再見哦。”
兩人乘坐不同的地鐵線分道揚(yáng)鑣,葉校悶擠在嘈雜的人群里,聽著木然的播報聲,兩手空空,宛如她空蕩的腦袋。
她只坐了一站就下車了,調(diào)轉(zhuǎn)回商場,跑到那家店里,看見工作人員正在結(jié)算等待下班,她忙問:“這款耳機(jī)還有現(xiàn)貨嗎?”
小哥看著她,笑了笑:“只有白色的一個了,你要嗎?”
葉校喘著氣,顧不上挑剔,“要。”
最后因為他們的計算機(jī)和pos機(jī)已經(jīng)結(jié)算完畢,不方便再收款,葉校只好把錢轉(zhuǎn)給了店長,現(xiàn)在就把東西拿走,明天再發(fā)電子發(fā)|票給她。
她拎著紙袋子再次去地鐵站的時候,商場正巧關(guān)門,葉校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變成沖動型選手。
她也完全不知道用什么名義把耳機(jī)送給顧燕清,她犯尷尬癥了。是去哄他?還是借此機(jī)會表達(dá)“一到晚上我又想和你睡了,這是我的致歉禮物。”
哪一種理由都說不出口。
但更真實的目的,是她心里有點不痛快,想找個人說一說,不知道顧燕清愿不愿意聽。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為什么要找炮|友傾訴。
等她走到顧燕清家樓下,已經(jīng)沒時間糾結(jié)了。打電話的時候,她完全沒有磨蹭,手也沒抖,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電話接通,傳來的男人嗓音有種沒睡醒的嘶啞感:“葉校。”
葉校沒想到真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她的聲線竟然在發(fā)顫,“顧燕清,你睡了嗎?”
“葉校,怎么了?”聲音變得清醒不少,似乎從床上坐起來了,是怕她出事嗎?
葉校瞬間挺尷尬的,“沒怎么,我……”
“你怎么了,”他聽出她的猶豫不決,但并沒有耐心等她糾結(jié)完,靜了兩秒,說:“葉校,你需要什么,你得說清楚,我才能知道,明白嗎?”
不懂他為什么這樣說,葉校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我就是想問你睡了沒有,如果沒睡的話,我就——”
“你又想見我了,是么?”顧燕清被她給氣笑了,語氣兇狠,又很無奈,“你等著,我現(xiàn)在過去接你。”
葉校松了一口氣,“不用,我在你家樓下。”
顧燕清還是親自下來接葉校,沒有高高在上地讓保安給開門。他穿著運(yùn)動褲,t恤,頭發(fā)睡得有點亂,像個稚氣未脫的男孩子,過來把站在門口的女生接走。
電梯上樓。
一進(jìn)到門里,葉校把購物紙袋脫手,從后面抱住他的腰,對著他溫暖的后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她好想這個身體啊。
下一瞬,顧燕清轉(zhuǎn)過身來把她摁在門板上,捧著她的臉,無聲親吻她,溫?zé)岬氖种敢呀?jīng)撩起衣服下擺,觸碰到她腰間的皮膚。
他們的身體好像有魔性般的互相吸引力。做什么都順理成章。
兩分鐘后,葉校手掌抵住他的肩膀,低聲說:“今晚可以不做嗎?”
他的眼里閃過一絲不解,然后是笑,問她:“葉校,你今天讓我為難幾次了?”
葉校知道自己不厚道,她誠實地道歉:“對不起,我真的有點累。”
讓眼前這個男人為難了幾次,葉校還真不知道,她坐在浴缸里昏昏欲睡,又強(qiáng)忍著睡意從水里站起來,用浴巾擦身體。
墻上掛著她的新睡衣,純棉的,月白色,簡單款式,已經(jīng)洗干凈了。
葉校穿上后爬上床,鉆進(jìn)他懷里,好溫暖。
睡前的十分鐘里,顧燕清摸摸她的頭發(fā)和眼皮,低聲問:“最近過得好嗎?”
不太好,很煩。
但是葉校不可能跟他說工作上的雞飛狗跳,沒人有義務(wù)要接收她的負(fù)面情緒,她只能說:“還好。”
“那睡吧。”他松開摟住她腰的手,緩緩躺平。她不想說,他就不問。
可是葉校無法立即入睡,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他借著小夜燈也看著她,“是不是睡不著,想干什么,吃點東西,聽歌,還是再親親?”
顧燕清怎么這么善良,不僅給她睡,還給她提供食物,安撫,以及更多的精神供給。
葉校說:“我想聽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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