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進退不得
自離開山西到現(xiàn)在的數(shù)日,他連夜兼程,直奔京師而來。
為的,便是修復(fù)與大明的關(guān)系,也盡量彌補韃靼顏面。
順帶著,日后也能睡的好一些。
沒人知道,這幾日,他幾乎一閉上眼睛,腦海之中便會浮現(xiàn)出那幾十、幾百枚開花彈同時炸開那等翻天覆地,宛如煉獄般的景象。
那是他的夢魘啊!
就在此時,忽有手下匆匆跑進來,神色驚懼至呆愣。
小王子抬起頭,冷聲道:“怎么了?”
那手下指著外面:“炮!火炮!就在門口!”
“什么?”
小王子咯噔一下,用力的揉擠腦袋,驚恐至極!
一門火炮,渾體已然刷成了朱紅色。唯有那炮口,仿佛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烈火的淬煉,漆黑一片。
宛如深不見底的深淵一般,攝人心魄,尤為可怕。
還有那炮筒,所指的方向,赫然是韃靼所在的京師西北。
“這這這。”
小王子只覺得頭皮發(fā)麻,身軀暗自抖動著。
就仿佛那火炮隨時會發(fā)射開花彈,將他們所有人炸的粉身碎骨、茶毒全身一般。他也顧不得這火炮為何會出現(xiàn)在院落之中,抬起手指,大聲呼喝:“快挪走,挪走啊!”
左右手下卻是無動于衷。
其中一人小聲道:“大人,此炮,是那大明戰(zhàn)神命人送來的,她說您這院落有臟東西,用此火炮為您鎮(zhèn)邪!”
小王子簡直快要氣炸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
鎮(zhèn)邪?
那他娘哪里是鎮(zhèn)邪,分明是震懾他的啊!
“欺人太甚!”
小王子咬牙切齒,左右四顧,最終卻是狠狠一揮手:“把這東西,用布蒙上,遮嚴(yán)實些!”
左右手下自是二話不說,找來一塊黑布,正要將那門火炮蓋住。
“等一下!”
小王子略微瞇著眼,輕輕搖晃著頭。
“算了,不要遮蓋!”他目光有些幽深。
不能蓋啊!
那朱秀榮仿佛猜測到他對這火炮心里有了陰影,特意拉來這火炮威懾他的。而一旦遮蓋起來,就好像他當(dāng)真怕了這火炮一般,臉面也就丟盡了。
退-步說,就算那朱秀榮不知道他懼怕這火炮,他遮蓋起來,那也不像話啊。“本王縱橫四方,豈會被區(qū)區(qū)一門火炮嚇到?哼,真是可笑!”
小王子說著,偷偷瞄了一眼火炮,卻又急忙轉(zhuǎn)移視線。
他背著手,故作高傲的樣子道:“去回復(fù)那朱將軍,就說本王見到這……倍感!親!切!多謝她的美意了!”
不多時,東宮。宋青山得到消息,似笑非笑。
“但愿他當(dāng)真倍感親切,呵呵,可別嚇的半夜睡不著。”宋青山隨口說道。
朱厚照卻是不解:“青山兄弟,一個死物,也能嚇到那小王子?”
宋青山點頭:“可能性很大。”
人在受了極大沖擊之后,精神狀態(tài)容易恍惚。
莫說小王子了,那大唐的太宗李世民可強大否?
還不是要尉遲恭、秦瓊半夜守門?
火炮、開花彈,對于小王子來說,那是噩夢級的存在。
在韃靼的史上,怕也沒有此等恐怖至令人絕望的神器。
故而,那小王子極可能對此物驚懼。
當(dāng)然了,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真正殺人誅心的,還在后面。
“宋千戶!”
這個時候,王華走了過來,沖著朱厚照見禮之后,冰冷的目光緩緩挪動到另一側(cè)
宋青山立即一個警戒。
有敵意!
因為王守仁的關(guān)系,王華這位成化朝狀元看他直不順眼。
平日里照面,哪怕他主動打招呼,王華也愛答不理。
此刻,感受著王華正醞釀著的怒火,他擠出笑容,正要開口,卻見王華一瞪眼,當(dāng)即把話憋了回去。
“別廢話,我就問你,我兒子呢?”王華直截了當(dāng),甚至有些強硬。
宋青山便有些心虛。
倒不是他懼怕王華,而是不好意思。
此番去宣府、大同,是他主動叫王守仁跟過去的,畢竟這是一個大高手保鏢。再然后,因著急回京,又要堵截小王子,只有派王守仁前去才最合適。
于是王守仁就去了偏頭關(guān)附近,至今還沒有消息。
至于王華氣憤,也容易理解。
王守仁明年開春就要參加春闈了,眼看著僅剩下兩三個月的時間,不好好讀書,還跟著他亂跑,換做哪個當(dāng)?shù)牟粴猓?
他略微思考,極為嚴(yán)肅道:“王大人莫急,伯安他正在干件極其壯烈的大事
“你說什么?”
王華聲音徒然放大:“宋青山小子,你派我兒去打仗了?你長沒長心啊,我兒只是-書生,豈能上戰(zhàn)場廝殺?”宋青山有些汗顏:“王大人您稍安勿躁。”
王華咬牙切齒:“閉嘴吧,寧小子,你給老夫記住,但凡我兒有半點閃失,老夫與你沒完!”
說罷,憤然甩手而去。
宋青山頓了頓,一陣苦笑。
倒是旁邊的朱厚照有些狐疑道:“青山兄弟,你說那王守仁當(dāng)真能打贏嗎?”
“能!”宋青山很肯定。
悟道之后的王守仁,簡直如開掛一般。
莫說有開花彈助力,就算沒有,以王守仁的才能也絕對能打贏小王子。
“只是,都過去這么多天了,小王子都出關(guān)又來京,那王守仁怎還沒動靜?”朱厚照道。
“應(yīng)該快了。”
宋青山喃喃似的回應(yīng)。
時間拖的越久,說明那偏頭關(guān)一戰(zhàn),贏的越漂亮。
因為大同一戰(zhàn)也清點了近兩日。
此刻,內(nèi)閣之中。
弘治皇帝于三位閣老面色嚴(yán)峻。
倒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而是有點麻煩。
棘手的麻煩。
那小王子初到京城,尚未覲見,卻是讓賈斌代寫了封奏報。
奏報上說,他小王子對于大明崇敬不已。
大明天威浩蕩,鼎力四方,他甘拜下風(fēng)。
又聽聞大明儒學(xué)昌盛,讀書人千千萬,俱是通曉那“君子六藝”,特想與大明學(xué)習(xí)切磋一下弓箭之術(shù)。
態(tài)度顯得很謙卑。
可就在這謙卑的后面,卻是一把無形的刀子,?磨刀霍霍,?盯上了大明的顏面。所謂君子六藝,指的是禮、樂、射、御、書、數(shù),六種能力。
天下讀書人,自然是喜歡標(biāo)榜自己為君子,可大多時候,都是虛指。真要哪個讀書人去奏樂、騎射等,有幾個能行?
但偏偏,六藝的說法并沒有錯,
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讀書人一點點將這些東西拋卻了。
可以說,小王子提及這六藝,實際上是暗暗譏諷幾乎大明所有的讀書人。先捧殺!
捧殺之后,再請求比試。
朝廷若不同意,那么那些贊美之詞與君子六藝就成了一天大的笑話。這個時候,不比,也就成了不敢比!
丟人吶!
可若同意比試呢?
沒人敢保證一定能贏。
因為韃靼諸多將土都擅長騎射,譬如那小王子,據(jù)說有百步穿楊之威勇。要知道尋常的騎兵的射程也就在五六十步左右啊!
而假若比試輸了,大明也同樣丟臉。
進退維谷。
“我大明,就無精于騎射的猛士嗎?”
弘治皇帝嘆息。
問題倒是不大,關(guān)鍵是容易丟臉啊!
就在此時,蕭敬走了進來,小聲道:“陛下,宋千戶求見。”
“嗯。”弘治皇帝心不在焉的點頭。
宋青山走進,先掃了一眼,旋即二話不說扣在了地上。
“臣恭喜陛下!”
“吾皇萬歲!萬萬歲!”
內(nèi)閣一陣寂靜。
喜?
這好端端的,喜從何來啊?
弘治皇帝極其嚴(yán)肅,看不出半點波瀾。
可也覺得十分怪異。
此一刻的大明,天下承平,哪里有什么喜事?
“宋愛卿,說說吧,是什么喜事。”
弘治皇帝沉聲開口。
態(tài)度,冷漠而生硬。
不知為何,最近,莫說是見到這小子,便是聽旁人提及,都覺得有些厭煩。宋青山卻是半點不在意,笑道:“臣恭賀陛下,這喜事啊,有三!”
三件喜事!
三位閣老皆是訝異的抬起頭,驚疑不定的看著宋青山。
好小子,當(dāng)真敢口無遮攔啊。
莫說是三件喜事,便是一件,那也非同尋常了。
因為,眼下的大明并無事端,更沒有什么瑞祥,又有什么事,能算得上喜事呢?“喜事有三?不錯,說說吧。”
弘治皇帝略微側(cè)目,跟著又是一沉:“假若你所言之事,并非喜事,就別怪朕治你個欺君之罪!”
說到后面,高高在上的君王氣概流露無遺。
宋青山聞言,仍舊平靜,淡淡道:“這一喜,乃是大明接連大勝,天威浩蕩,威震四方,四方諸國,莫有不從者!這一切,皆因陛下勤政愛民,圣德唯賢。”
說的是薊州和大同兩場大捷的問題。
因為大明更加強盛了,四方諸國才齊齊來朝拜。
這固然是事實,可幾乎人盡皆知了,也能輪到你宋青山拿來說事?
弘治皇帝眼眸一沉。
所謂的第一喜,就是來拍馬屁的嗎?
他有些不耐煩的擺手,道:“余下那兩喜事,若同樣如此的話,你就無需多言了。”
宋青山只是報之一笑。
他緩緩從袖口掏出一封普通的書信,雙手奉上。
蕭敬見了,倒是上前兩步,接過書信,遞給弘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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