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叫救命的應該是她吧。

        這可是她待會回家要穿的衣服啊，被搞成這個樣子，她還要怎么穿出去。

        低頭看眼自己身上不算保守的旗袍。

        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而后對小韓說：“沒事，你也別擦了，趕緊幫我去服裝組問問有沒有可以借給我的衣服。”

        ‘受害者’手把手教‘兇手’處理案發現場，這真是離譜給離譜開門。

        離譜到家了。

        小韓這才停下手上的動作，似是被南唐的話點醒，她趕緊把打包盒塞進塑料袋，起身往車外跑，像是想起什么又回頭看一眼。

        南唐看了眼那堆已經沒辦法拯救的衣服，認命的嘆了口氣：“一起扔了吧。”

        小韓又把衣服裝起來，這才走下車，小跑著往片場方向去。

        ——

        本想先回到車上，讓自己能暖和點。

        頭才探進去，就被整車的螺螄粉味又勸退了。

        這個點吃螺螄粉。

        不愧是小韓。

        她一向不喜歡這些味道重的東西，總覺得吃起來是件需要很大勇氣的事。

        起初她也跟小韓提過，盡量不要在車里吃這些，影響到不喜歡這些的人實在不好。

        后來發現，整個團隊似乎也只有她不喜歡。

        少數服從多數下，她也沒再說過什么。

        她擰著眉，在臭死與凍死之間，選擇了后者。

        寧愿美美的死去。

        也不要臭臭的。

        天色漸晚，氣溫比白天低了許多。

        南唐站在車門外，環抱著手臂不斷摩擦，腳下也沒停著。

        有一下沒一下的踩著，弧度不大，鞋跟仍然發出噔噔的聲音。

        好在這附近沒什么人，不然一定會有人投訴她擾民。

        這么想著，附近突然傳來腳步聲。

        她以為是小韓回來了，也沒多想，喊了聲：“小韓？”

        腳步聲越來越近，卻沒有聽到回答。

        她驀地警覺起來。

        這里離片場不算遠，可也不近，靠近馬路，周圍不時有車經過。

        一般不會有什么工作人員會過來。

        平時都是演一些小角色，她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還有保姆車接送，大多時候都會讓小韓把車停在里片場遠點的地方。

        但也不能太遠，她怕自己找不到地方。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下意識放慢呼吸，生怕聽漏了什么動靜。

        轉身正準備上車然后把車門鎖起來。

        就聽見有人叫住她。

        “南小姐。”

        她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昏暗的路燈下，一抹熟悉的身影逐漸靠近。

        ——

        不遠處，張言踩著步子靠近她，臉上依舊是那副看起來和藹近人的笑。

        “南小姐還記得我吧，我們在海格見過的。”

        距離上次見面并沒過去多久，尤其還發生了些不算愉快的事。

        她對他的印象不算深，可也不至于這么快忘記。

        只是眼前這個穿著白色短袖，手上拎著外套，說話帶著點鼻音的男人，和她記憶中那個一身板正西裝，帶著金絲邊眼睛，說話一板一眼的模樣，多少有些出入。

        在這種天氣穿著短袖出門，凍的連話都說不利索，還依舊堅持把外套拿在手上不穿的人。

        南唐一般稱呼他為神經病。

        那外套被他拿在手上，仿佛是用來凹造型的道具一般。

        看到是認識的人，她頃刻間放松了不少，收回已經踩在車踏板上的腳，順手理了理被弄褶的裙擺。

        看向他，出聲詢問：“您怎么會在這？”

        而后，眼神下意識朝他來時方向瞥了一眼，見沒別人跟著，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微不可察的小動作，卻被張言及時捕捉到。

        從她的眼神能清楚看出，這姑娘和傅以航絕對有點什么。

        仿若覺察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臉上的笑愈加明顯，：“路過，看到你在這，就來打個招呼。”而后補充一句“放心，以航沒跟我在一起。”

        “啊。”被拆穿心事，南唐也不慌，畢竟裝傻是她最擅長的，拖著尾音不慌不忙，“見不到傅老師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可是傅老師的超級粉絲呢。”

        語氣里沒有一點惋惜，甚至能聽出來一絲慶幸。

        見他兩條胳膊凍得通紅，她還是沒忍住問：“傅以航的經紀人老師，你要實在覺得冷，就把外套穿上吧。”

        他這會身子都開始抖了。

        一看就是剛從某個有暖氣的地方過來，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外套脫掉。

        還沒來得及適應這短時間內的極端溫差。

        南唐跟他不一樣，從拍戲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

        雖然也冷，可差不多已經習慣，倒不至于說話的時候還打冷顫。

        張言訕訕一笑：“不冷，這是給你的。”

        她愣了愣神，看眼他手上的外套。

        是件純黑色風衣，疊交在一起，看不到款式。

        抬眸問他：“你特意給我送外套？”

        他驀地緊張起來，猶豫了一下點頭：“也不算，真的是路過，見你一個女孩子在這，不放心就來看看。”

        還不等她回應，他一把將外套塞進她手里，趁她還來不及做反應，趕緊轉身跑走。

        南唐低頭看眼外套，剛想還給他，一抬頭就見張言頭也不回的往路邊停著的保姆車跑去。

        速度快的就好像剛剛給南唐手上扔了個炸彈，生怕炸著自己一樣。

        剛剛被張成身子擋住，她壓根沒注意到路邊聽著的那輛車。

        下意識屏住呼吸，不自覺的往那黑色車里覷一眼，無奈車窗緊閉，什么也看不到。

        又一陣冷風刮過，她縮了縮脖子，抬手把外套披上。

        外套攏在身上的一瞬間，她感受到里面還殘留著些許溫度，暖暖的，身子也跟著暖了起來。隨之而來的，鼻尖措不及防嗅到熟悉的檀木香。

        這味道她只近距離聞過一次，卻再沒有忘記過。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再次望向路邊那輛車。

        車子已經發動，緩慢起步，而后逐漸加快速度。

        在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她看到后排徐緩而降的車窗，和后面那雙仿佛天生自帶幾分笑意的眼。

        路燈下，保姆車與她擦肩而過。

        她與他的視線，在某個平行點上交匯。

        有一瞬的慌神，仿佛回到那個夏天。

        ——

        告白后好一段時間，她都不曾出過門，就連田靜打電話約她出去，她也興趣缺缺的拒絕了。

        那段時間，大概是她人生中最低谷的時候。

        高考成績出來后，南媽實在看不下去，說什么也要拉她出門逛街。

        一路上，她都沒怎么說話，見南媽把她平時喜歡吃的東西挨個放進購物車，心底忽地涌上一股酸澀。

        身邊關心她的人這么多，自己卻總是讓別人擔心，實在是不太懂事。

        而后打起精神，拉著南媽去試吃區挨個吃了一遍。

        見她似乎好了許多，南媽提著的心也放下不少。

        兩人逛完超市坐公車回家。

        南唐家在別墅區，離公交站有一段距離，兩人提著東西朝家走，南媽還是旁敲側擊式問了她發生什么事。

        南唐最怕家人擔心，嘴角扯著笑，告訴她只是擔心高考成績不理想，這才沒什么精神。

        身為媽媽，自己女兒什么時候在說謊她最清楚，卻也沒拆穿她的謊話。

        走到小區門口，南唐一眼看到那輛在路邊停著的白色轎車。

        抬眼望去，意外撞進一道視線。

        少年坐在車上，透過搖下來的車窗望著她，眼底的情緒難以捉摸。

        她的腳步頓住，停在原地，仿佛被人點了穴，動彈不得。

        兩人就這樣隔著一條馬路對視，好像都有話要說，又好像沒什么好說的。

        隨后，她看到少年將視線收回，回頭對駕駛座的人說了什么。

        距離太遠，她聽不清，卻見白色轎車突然發動，隨后匯入馬路上的車流中，消失不見。

        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傅以航。

        ——

        車上，張成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從座椅上撈起自己的外套，他趕緊套在身上，開始抱怨起來：“我就不明白了，送外套就送外套，為什么還要我把自己的外套脫了，非得光著兩條胳膊去。”

        傅以航坐在后座上，雙腿疊放，上面擺著平板。

        車內沒有開燈，只有平板不時發出微弱的光。

        屏幕上是一張古裝女孩，梳著簡單的發髻，臉上妝不濃，看起來清純可愛，雙眸似水，望著鏡頭，嫣然含笑，帶著點羞澀的味道。

        他凝眸，一瞬不瞬的瞧著畫面中的人，而后慢悠悠地說：“以你的智商，很難理解。”

        張成真覺得自己委屈，今天一整天都陪著傅影帝在附近拍電影。

        好不容易熬到收工，正慶幸可以回家睡個好覺的時候，半路突然被傅影帝派下車去送溫暖。

        送溫暖就算了，還非要他把外套脫了再下車。

        脫也就算了，最后送去的還是傅影帝自己的外套，感情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工具人。

        本來在車上他還納悶，這突如其來的迷惑操作是為什么，順著傅影帝直勾勾盯著的方向去才看到。

        一位旗袍美人站在路燈下，雙手環抱自己，可憐兮兮的好像在等著人去拯救。

        他就全想明白了。

        可眼下他又想不明白了。

        覷了眼后視鏡里的傅以航，此刻正盯著平板。

        襯著平板發出微弱的光，勉強看到他的臉色，心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他醞釀半晌，小心翼翼地問：“傅哥，你是不是以前做過什么對不起人家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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