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見端倪
余杭郡周邊多個郡縣的閨門小姐都慕名前來明理閨學求學，路程較遠的需行二三日，故前幾日的課堂，總有幾人空桌，學生們也見怪不怪，第一日授課的司學見著學生尚未來全，因路途耽擱的學生無法跟上課程，商量著由學生們自行選擇練習射箭馬術或者刺繡女紅。
崔知意當年就是靠馬術和射箭湊了兩門才入了學，對馬術和射箭喜愛程度可想而知，怎奈這兩門過于冷門，閨學設置這兩科只為女子強身健體，適當培養即可，看著若大練習場僅崔知意一個人興致勃勃的選弓，顏若屏是個高門大戶正經養大的姑娘，就個人而言，絕對不會選射箭這種和自己外在的清冷氣質毫無瓜葛的門類，只是和晴歡相同不忍崔落單一人，每每都選擇彎弓搭箭的姿態陪在左右。
崔知意往后從脖子扯出一根細繩，引出懷中的抉，戴于手上，單手提起早已選好的弓，低頭擇取箭筒中的箭，似乎是察覺到什么，拿出一支細細端詳，顏若屏看著遲遲未射箭的她，圍了過來，問道：“怎么，莫不是這支箭有什么蹊蹺�！蓖跚鐨g當即也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看了一圈，道：“這看來并無不同，可是你發現了什么異樣？”
她抬眼看了兩人，放下手中的弓，指向箭頭部分，“看，這是一支錐形箭，雖然和昨天的三棱箭的樣式不同，但是細看，這兩個工藝很相似，箭頭都比較粗糙，箭桿一樣是竹制，這箭羽是鵝羽，與昨日雖然不同，但是粘羽方式卻極為相似。”說完，眼神依舊沒離開手上的箭，仿佛這支小小的箭還有什么秘密沒有看破。
“據我所知，每種款式的箭在各道都不同以作區分，有的長有的短，箭頭圖式和箭羽種類都是不同的�！鳖伻羝寥粲兴迹肫鹆嗽诩抑锌催^的顏家雜記上有記載。
“對，昨天吳叔說看到了北方軍營的箭制，今天看到了這支，和昨天工藝及其相似。這制式的錐形箭一般是民用，可是又和昨日的箭有何關聯？”崔知意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工藝一致說明這箭定是出自同一批人之手，只是那三棱箭從何而來，用在何處，現在都不為所知，她把剩下的字咽進肚子，三人皆以心知肚明，定是有人陽奉陰違，這樣不會占用官府原先制定的軍箭配額，又可以將民用配額中的材料和人力用在偽造北方軍用的三棱箭上，可以說做的悄無聲息，但又為何射在馬車上令人不解，此事涉及甚廣，稍有不慎極有可能引火燒身。
此刻的王晴歡用眼神示意，小心隔墻有耳，三人裝做無事發生，待放堂后回齋中再細細道來，此刻不宜聲張，崔知意佯裝搭弓，顏若屏將手中的箭放回箭筒，坐在一旁，氣氛突然安靜也有點不妥，于是對崔知意說道：“你行不行呀，這瞄準也得有半個時辰了吧。”
王晴歡笑了聲，把手倚在顏若屏肩頭，搭腔道：“嘖嘖嘖，小霸王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怎知崔知意一個猛回頭，“好姐妹們，我最近喜歡活靶子。”
嚇得兩人落荒而逃。
在三人寢室博文齋外，綠竹等待了半晌，依舊不見放堂的小姐，著急的來回踱步，昨兒和吳叔一回到崔府，便一同去稟報了老爺，崔太爺看著圖稿和信件，沉思片刻，便寫了這封信讓綠竹重返閨學交由小姐親啟，自己生怕耽誤了大事，次日卯時，綠竹悄無聲息的從側邊小門出了府，在昨日打點好的別院馬廄中牽上馬，懷揣信件候在城門邊上，等城門鼓響過三聲后，城門郎當即大開城門，綠竹一出城門便策馬揚鞭，兩個時辰趕到閨學博文齋。
此刻放堂后的崔知意，隨晴歡與若屏一同去了箭術張司學處，詢問閨學的箭的來源。
練習場右側至上而下的潺潺流水映著連壁藤架，隨藤架而上，行至九尺回廊的盡頭，林木森翠，中有一身著圓領對襟，小袖長袍的女子，手持書冊，身邊一排擺放整齊的箭筒，弓著背細數每個箭筒中的箭。崔、王、顏三人立于林間小路，皆手指互相緊扣，移至腰間右側，彎腰微蹲，“先生萬福。”
張司學直起身來回頭一看，“來我這還搞這些虛禮，過來吧�！�
崔知意作為張司學得意門生，往日里隔三岔五帶著王、顏二人找司學一同練手，閨學中甚少有女子喜歡箭術，司學性子率直，箭術精湛，與三人相談甚歡。
眾人皆入座于主屋右側茅草亭中，司學手中煮沸的水淋過茶碗，水汽帶著茶香裊裊而升，合上蓋碗，清透的茶水隨著微斜的茶碗流入茶杯中，司學舉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口，道“快試試，這可是最近剛剛得的龍井呢�！蓖酢㈩伾钗豢诖己透氏悖等ッ嫔蠠釟�，小飲一口。
崔知意喝的猛了些，熱氣和著茶香直沖味蕾，直直咽下，深吸了幾口氣，“先生，我們這批箭是從哪里來的�！蓖酢㈩佋谝慌匝凵癜凳径紒聿患�，心里嘀咕，怎么問的這么直接，這他們不知道如何圓上。
果不其然，司學一臉疑惑，“怎么突然問這個？”
一臉憨笑的崔知意直接掏出從練習場帶來的一支箭，來回展示了一番，“感覺這個做工不好，”又指了指箭頭，“這箭頭粗糙，影響我射靶，這箭桿柔弱，一折就斷�！闭f罷竟直接折斷。
司學震驚之余，拿過斷箭細瞧，“我記得去年的箭還沒有如此不堪，這做工手法倒是沒咋變，就是材料質量有所下降。可我們也沒有換地方呀，都是從安吉縣的制箭坊來的�！庇终酒鹕�，徑直朝外走去，“不行，我要和院長反饋一下，最近這個箭坊有問題。”
顏若屏連忙出聲勸止，思路清晰的指出：“先生，如果現在和院長反饋，怕院長多心，畢竟箭術一項由您這邊來管理，這箭的問題，多半也會歸給您，到時候，怕是有理都說不清。”此話一出，司學停住腳步，話雖然不直接，倒是把意思說的清清楚楚，如果現在去找院長，院長會不會以為是自己偷梁換柱，就算不是偷梁換柱，也是管理不善，這橫豎都不占理。
見著司學暫無外出想法，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氣，王晴歡起身將司學扶回坐下，笑了道：“先生別多想，也許是這段時間竹子種植不佳，導致這箭桿材料質量下滑，箭頭也許是因為最近軍政上吃緊，制作民用工人不足，只是最近出了點問題，之后說不定就好了，再說了，女兒家有幾人如知意一般，力大如牛，我們著實都沒看出來，就這憨貨一人。”
“別說你們了，就連我不細看都看不出來，知意這貨，越發精進了，比不過咯�！彼緦W放下斷箭，舉起茶杯一口氣飲完。
“先生別擔心，這制箭坊多是由縣官府直轄，不會有問題，何況這制箭坊售往江南東道，大家都覺得無事，可能就是因為最近產能吃緊�！蓖蹩雌屏怂緦W心中疑慮，又補上一句，讓司學徹底定心。
“先生，我要先告辭了�！贝拗庋矍扑緦W緊鎖的眉頭逐漸緩和，立刻起身，往外跑去，“這支斷箭是從練習場上拿的，壞了，我可不賠�！�
“你的意思是讓我賠，你這潑猴，下次抓到，老娘打死你。”
王、顏二人看司學恢復如常，笑著一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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