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趙航往事
求知書肆中,謝行階選好了幾本當朝大員所述的策問,除經義外,時務也需要兼顧,女子對時務知之甚少,策問的書籍可以增加女子的見識,生徒考試中也多了幾分勝算。
王晴歡靜靜的將書抱在懷中,聽著謝行階教導,“曹尚書的策論當屬一絕,條理清晰,用詞考究,他的文章需要細細品;魏侍郎的時政解答,見地高明,剛正有識,需要多看看;尹大夫的時策,一針見血,言簡意賅,可以作為參考……”把這些話記在了心里,生徒考試在即,有謝行階的幫助,一定能穩穩當當取得科考的資格。
書肆角落里,一女子身穿粉色襦裙,頭戴碧玉牡丹簪,略施粉黛,眉頭都快皺到了一起,小臉氣鼓鼓的看了眼遠處的二人,手中的書快看不下去了,翻來覆去竟是一字都沒讀到腦子里去,吐出一口濁氣,換了張面帶笑意的臉,甩下書本朝二人走去。
“小女子見過謝少卿,不想居然在此處能相遇。”女子儀態得體,眉眼含情。
謝行階置若罔聞,繼續將手中的書放到王晴歡的面前,指導學業,“這一本是隱世的秦大儒所寫的論經,這本考前務必熟讀五遍,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女子顯然不甘心,直直站在書架間,“瞧姑娘搬這么多的書,我來幫你一塊拿吧。”
見女子伸手來奪,王晴歡猛的退步,踩在了謝行階的腳背上,他臉上一絲痛苦轉瞬即逝,接過王晴歡雙手護著的書,一身不吭。
王晴歡也一言不發的跟著結賬離開書肆。
女子氣的直跺腳,怨恨的看著王晴歡遠去。
“你沒事吧。要不然書還是我拿著,你看看腳有沒有被我踩傷了。”王晴歡關切的看著對方,想把書接過。
怎料他把書舉過頭頂,隨口解釋道“無事,剛才那個是何刺史府的小姐,早前在衙門辦公時,她常來,為了躲她,近日都在客棧處理公務。”
“你和我說這個作甚,只是瞧著姑娘癡纏你的模樣,應該不會善罷甘休的。”她想起剛才被無視的何小姐,沒想到現在的謝行階居然有些生人勿進的疏離感,可憐了何小姐一腔熱情全付之東流。
“我就回長安了,就這幾日,應該也不會追著到長安去。”他不咸不淡的說著。
王晴歡心頭一緊,“你不是在查案嗎,怎么這就回去了。”
“查的差不多了,該走了。”他將頭頂的書放下,小心翼翼的捧在懷中。
王晴歡并不相信,她知道他一直在查安吉縣的制箭坊,在查崔家和制箭坊是否有關系,案情背后關系錯綜復雜,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
他沒有讓她再猜了,原來太子替圣上巡視河北道,在營州微服私訪時被土匪劫了道,太子命大,與仆從換了衣裳裝死躲過一劫,逃到安東都護府,安東都護的屈都尉認識太子,并派兵滅了土匪,清點土匪窩時,出現了南方材料所造,北方軍營制式的箭。
圣上讓敬王主理此案,此案被分成許多部分,他領的正好是箭的來歷這一部分,他一路追查到安丘縣的制箭坊,本來已經可以結案,可是他又查到安丘縣制箭坊的主事之人早年間在崔將軍麾下辦事,制箭坊一個主事之人也不能成這般大事,還需要上頭有人,故崔將軍有嫌疑。
這一段時間都在查崔家,崔家和主事之人僅有一些禮節往來,暫時沒有發現異常,再加上結案在即,只能先回長安。
案情復雜程度已經超過了王晴歡的預期,密友無事,好友即將分離,心情又喜又悲,正想說些什么,被他打斷思路,“明年的科舉,我在長安等你。”
忙忙碌碌的醫館中,趙航被杜與棠攙扶著,艱難的將已經包扎成球的手緩緩放下,靠在了病榻上,因為囊中羞澀付不起醫藥費,趙航堅持站在門邊,直到杜與棠帶著崔知意到來,將醫藥費結了。
“早知道如此,我應該先將你交由大夫再走。”杜與棠嘴上說著,手上也沒停下,一勺一勺把藥喂給趙航喝下。
趙航眼神堅定,并沒有被今日的惡霸嚇到,“還沒有多謝二位救命之恩,我趙航來日定當報答。”
“舉手之勞,不必掛懷。今日惡霸不由分說的砸你攤子,你可知是為何?”崔知意想不通這個文弱書生怎么就能惹到這些惡霸。
他神色逐漸暗淡,有些低落,“因為我寫的話本。”
崔知意拿出從攤子那撿到的話本,封面寫著《忘釵錄》,“趙兄,就是這本吧,航拆開就是舟元,你就是話本中的周原,對嗎。”在來的路上,她和杜與棠閑談時,知道了趙航為情所傷,心中很是不忿,所以寫話本散在集市中。話本中所寫的故事就是趙航自己的經歷,航這個字晴歡見到過,結合種種,便猜到了書中的蓮花應該就是明理閨學的朋友,孟荷瑩了。
“姑娘猜得不錯,枉我七尺男兒,居然被情一字傷到一蹶不振。”趙航完好的手重重砸在病塌上,惱恨憤怒占據了他的所有情緒,片刻后,苦笑了兩聲,將事情的前因后果慢慢說來。
他與孟荷瑩花燈會相遇,為了一盞花燈,二人燈謎解了一個又一個,最后還是他贏了,他又把花燈送給了孟,因此結緣。情投意合的日子過了沒多久,他發現同窗楊成業隔三岔五送各種珠寶糕點給孟荷瑩,曾經他讓孟和楊斷了聯系,明年科考,他一定能考上讓她做官家夫人。
話說楊成業這人,用錢買了個萬松書院旁聽生的名額,讀了十年有余還是一個功名都沒有,素日里囂張跋扈,占著自己的姐夫在杭州府開了七八家酒樓認識一些權貴不可一世,書院中的同窗大多看不過眼,除了一些狐朋狗友與他狼狽為奸,如今還是白丁,父母只希望能回家娶親別無要求,正巧看上了孟荷瑩,索性花重金下聘。
最終的結果就是,這個不學無術的同窗最后用錢讓孟的父母同意,二人議了親,唯恐夜長夢多婚期就定在四月。
“楊五德就是楊成業,話本的故事就是我們之間的故事,他為了防我的話本流傳開去,買通惡霸,弄斷我的手。”最后的一段話說完,趙航攥緊拳頭,恨得想把牙咬碎。
杜與棠將手放在趙航肩頭,輕拍了兩下,正容亢色,“你覺得他的性情會給你機會,卷土重來嗎,恐怕徹底打殘才是真的,這樣你就參加不了科考了,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此話一出,讓崔知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要把人逼死呀,用心極為歹毒,昔日里的朋友所托非人,可是自己又能如何去勸,還是先把事情問清楚,“孟姑娘是被家里逼迫的嗎?”
“如果她沒有收楊成業送的東西,或許我還信她是被逼迫的,鑲金白玉環,鎏金鴛鴦簪,紅晶蠟瓔珞,我的確一個都買不起。”趙航無力的仰起頭,沉沉的呼出一口氣。
他與孟外出時,常見到對方帶著不同的名貴首飾,本來也沒有多心過,直到有一日將謄寫的書稿交到書肆的路上,見著楊在購買首飾,過幾日見著孟時,發現和楊買的首飾一模一樣,后跟蹤了幾日發現二人私下有往來,而且孟已經收了很多楊送的首飾糕點,當下萬念俱灰。
于是直接說明了已經發現二人的事情,并哀求過孟荷瑩,不要在和楊成業聯系了,怎料隨后自己被斷了聯系,在閨學門口苦等多日,打聽到孟荷瑩回了家里待嫁,一時激憤,是夜便寫出了話本,傳于集市。
趙航想起往事心如死灰,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了。
崔知意看趙航不想再說了,道別后輕輕起身,用手悄悄指了一下杜與棠,又指了指門外,他當即明白了這姑娘有話說,跟著一同走了出去。跨過醫館的門檻,她直接說起剛才惡霸們幕后主謀的事情。
不出所料,杜與棠也肯定就是楊成業,她一股怒火上涌,氣的想直接去衙門報案,真的是無法無天喪心病狂。
“楊成業的姐夫是珍饈樓的東家,肯定已經幫忙打點的妥妥當當,我們空口無憑,官差和惡霸收了錢死不認賬,莽撞出手如果不能一擊致命,趙兄能扛得住這些人的報復嗎。”杜與棠一個箭步擋住她的去路,平心靜氣的說著。
杜與棠的深思熟慮點醒了她,她停下來立刻報案抓人的心思,“你可有什么好辦法嗎?”
“現在不宜硬碰硬,等府試結束我們盡快去長安,明年的科舉就是趙兄的翻身戰了,這些惡人能打得了趙航,卻打不了趙大人。”杜與棠見她不再沖動,寬慰道。
現在的趙航狀態極差,而且府試在即,時間緊迫,要是落榜,日子肯定更難過了,她不太相信趙航能通過府試,“可是……”
杜與棠看出了她臉上的擔憂,微微一笑給她定了心,“放心吧,趙兄的才能你也見過了,這話本可是杭州府現下最火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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