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臘月十六。
  山里人一年中最看重的春節(jié)臨近。
  每到了這個時節(jié)，除了沿山打獵，收割木柴準(zhǔn)備過年之物外，其他沒什么農(nóng)活干，就只有在屋里和老婆、兒女一起烤火取暖。
  任河區(qū)游擊大隊三中隊土埡子位于楓橡樹梁的駐地。
  這里也是村蘇維埃政府所在地。
  游擊中隊自湯先照排長犧牲后，現(xiàn)在是由副中隊長(兼一排長)唐德剛負(fù)責(zé)。
  在位于后坪子的村蘇政府前的大院壩內(nèi)，一百多名游擊隊員正興高采烈地圍坐在幾大堆篝火旁。
  火上架著三口大鐵鍋，正燉著三大鍋豬肉，陣陣肉香，撲入眾人鼻息，勾起不少人的饞涎。
  今年是這些窮苦人最富有的一年。
  游擊隊負(fù)責(zé)后勤的人員，利用潲水并辛苦收割豬草，喂養(yǎng)了四頭大肥豬。
  昨天把豬殺了，村蘇主席羅禮端，游擊中隊副隊長唐德剛商量在今晚燉上幾大鍋豬肉，讓全體游擊隊員飽餐一頓，解解饞。
  雖然沒得到任何示警，但唐德剛副中隊長還是安排了三名游擊隊員在位于任河鄉(xiāng)街道所在方向放哨。
  在游擊隊伍中，還有兩名幫游擊隊洗衣服的中年婦女，被游擊中隊的唐副隊長留下來打牙祭，此刻也興高采烈地幫著燉肉、做飯。
  苞谷米燜洋芋飯已熟，干竹筍、洋芋果燉肉正香，負(fù)責(zé)做飯的炊事員和幫忙的人，就忙著拿碗筷，游擊隊就負(fù)責(zé)支八仙木桌和長板凳，馬上就要開飯了。
  “先給站崗的隊員留足飯菜，馬上開舀，吃了后二排安排人去替換放哨。”唐德剛副中隊長站在院壩內(nèi)對飲事人員吩咐。
  “唐隊長，你放心，早就給他們留得夠夠的。”
  砰，轟……
  放哨的方向突然傳來兩聲槍響，震蕩著夜空。
  一聽這槍聲，就知道是哨兵開的。
  因為一聲是步槍，一聲是土火槍。
  有情況，唐德剛立即帶頭拎著槍向外沖。
  雖然是計劃會餐，但游擊隊員都隨時槍不離肩，此刻所有人沒絲毫猶豫，都抓著槍忽拉沖了出去。
  噠噠噠……
  砰砰砰……
  激烈的機(jī)槍、步槍如爆竹般響起。
  雖然天寒地凍，又知道大家要吃燉肉解饞，但在哨位放哨的游擊隊員沒絲毫懈怠，他們兩明一暗，警惕地注視著從任河上來的大路。
  然而，正刻雖正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的時候，可天上烏云翻滾，北風(fēng)呼嘯，不但影響視線，也影響聽覺。
  暗哨在附近的大樹后靜靜地趴著，凍得四肢麻木也沒動一下。
  而明哨的兩個隊員，一人端著步槍，一個端著土火槍，不時游動位置，警惕著。
  突然，剛走上路前沿的哨兵，心里一緊。
  在白雪微光反射下，似乎有人在快速移動著。
  眼看花了？這天寒地凍的黑夜里，沒天大的事，誰愿夜行？
  他伏下身，緊盯著剛才有人影晃動的那地方，終于看清了，有不少人持著槍沿路悄無聲息地摸了上來。
  “有人！”那哨兵立馬叫道，并舉起槍，對空一扣扳機(jī)。
  緊接著另一個人也打響了手中的獵槍。
  伏在樹后的暗哨，也忙提著槍跑來路邊，舉槍瞄著前方路口。
  其實，游擊隊的哨兵發(fā)現(xiàn)有敵人來了時，早有一股敵人已摸到了哨兵處的路坎下伏著。
  有幾個人已拔出刺刀，準(zhǔn)備上去悄悄摸了哨兵，然后再去村蘇政府把正吃飯吃肉的游擊隊團(tuán)團(tuán)圍住，然后發(fā)動突然襲擊，一舉消滅游擊隊和村蘇政府。
  特別是要抓住村蘇主席羅禮端，要獻(xiàn)給川軍或國民黨縣政府請賞。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羅禮端去了區(qū)蘇政府，今夜恰恰不在村蘇政府里。
  伏在路下方的人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哨兵來到頭頂路邊，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暗伏不動，想待哨兵轉(zhuǎn)身時再從突然躍起，要悄悄摸了哨兵。
  未料到，那哨兵發(fā)現(xiàn)了后邊正沿路上來的敵人，遂果斷開槍示了警。
  眼看偷襲失敗，敵人機(jī)槍、步槍開了火。
  瞬間，三個哨兵均身中數(shù)彈而犧牲。
  不少敵人見哨兵被打倒，就一起向上擁，剎時，就上去了一二十個。
  由于村蘇政府離哨兵處也不過一二百米，槍聲一響，游擊隊如閃電般飛馳而至。
  見有那么多黑影沖上了路，唐德剛舉起駁殼槍就打。
  砰砰。
  兩槍就打翻了兩個，隨后游擊隊員也不等命令，舉槍就是一陣齊射。
  火槍、步槍、單發(fā)槍都紛紛吐出火舌，沖上路的敵人全部倒地，沒一個人逃脫。
  路下邊的敵人聽見上邊槍聲大作，就愣住了，沒敢冒頭沖。
  游擊隊見敵人倒地，一部份人就彎腰持著槍沖到路邊，舉槍瞄向路口，后邊本拿著火槍的人就去撿槍和子彈，還有人抓起了敵尸旁的那挺機(jī)槍，另一個人趕緊去搜機(jī)槍子彈。
  還好，游擊隊員平時訓(xùn)練，都練會了步槍的射擊，但如何射擊機(jī)槍卻沒人教，因為游擊隊在作戰(zhàn)中不可能配置機(jī)槍。

  拿著步槍、火槍、單子槍的都借著雪光，對準(zhǔn)黑影就開，沖在前邊的敵人又被打倒了不少。
  但敵人從初時的慌亂中穩(wěn)定下來，兩把機(jī)槍和十幾二十支步槍對準(zhǔn)游擊隊所處的位置狂射起來。
  游擊隊被火力壓制住，根本抬不頭來，而繳獲的那挺機(jī)槍又沒人會射擊。
  而駐守土埡子村的游擊中隊，在三個中隊中，武器裝備比其他兩個中隊要差，近來雖也補(bǔ)充了些步槍，但也不過三十余支，其余均是打一發(fā)退膛又上一發(fā)的單子槍和土火槍。
  面對敵人如此猛烈的火力，后坪子又無險可守，如敵人大隊在火力掩護(hù)下沖了上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唐德剛副中隊長見狀，當(dāng)機(jī)立斷下令：
  “撤！走山灣直下，過河。”
  游擊隊員聽令，忽拉拉從戰(zhàn)場退開，沿山梁另一邊的山溝直向山下猛沖。
  而敵人仍在猛烈射擊，沖到路沿坎下的也趴伏著，他們不知道游擊隊已撤了，生怕一露頭，就會遭到迎頭痛擊。
  但土坎下的敵人，卻輪番向坎上投擲手榴彈。
  轟轟轟……
  爆炸聲不絕于耳。
  這邊敵人的手榴彈還在炸著之前被游擊隊打死長路上邊的自己人的尸身，游擊隊大隊人馬已奔下河溝底。
  雖然是在黑夜，但好在游擊隊大多是本地人，都熟悉山形道路，而雪野中也有微弱的反射光，除了有六七個隊員被摔傷外，所有人都無大礙。
  他們沖到胡家沱任河邊，就沿石蹬渡迅速過河，進(jìn)了沙壩，再過嵐溪溝即上山，占據(jù)了五個堡，并迅速開始挖戰(zhàn)壕布防。
  在游擊隊之前的戰(zhàn)場處，路坎下的敵人至少投了百余枚手榴彈后，再也沒聽見上面有人打槍，于是向后面正猛烈射擊的人示意停火。
  槍聲一停，又向坎上扔了十幾顆手榴彈，趁著爆炸響起，十幾二十個人冒頭就沖了上去。
  上去一看，路上那地方被炸得土翻石散，雪地里浸著黑黝的血跡。
  上面的人持著步槍、機(jī)槍警戒著村蘇政府方向，大隊人馬終于擁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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