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夫人用托盤端著茶水來到客廳，余杳起身把托盤里的茶壺和茶杯放到桌上，倒了一杯遞給村長，村長接過去就小小的嘬了一口，余杳又給高運華和自己倒了一杯。

        等余杳坐下，村長便語重心長的說道：“華小子，如今你也成家了，家里現在什么情況大家都知道，雖說打獵來錢總比種地，但是山里總歸不安生，那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我看杳哥兒挺好的孩子，你不能讓人家跟著你過擔驚受怕的日子，既然家里欠的錢都還上了，我看啊，以后還是盡量少進山的好，你也是個秀才，去縣里找個安穩的工作，過幾年再買幾畝田地，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每次你一去山里啊，我也不得安生，就怕你會跟你父親一樣。”

        “大伯您放心好了，我沒想過以打獵為生，以前是被逼無奈才進山。”

        “好好，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

        村長端起茶杯剛想喝一口，突然想起什么又放下道：“對了，上前天里長組織幾個村的村長開會，私塾里的一個先生打算靠舉人，說是要沉下心來好好研讀，不打算當先生了，讓趕快重新招個先生替補于他，你也是個秀才，我看你不如去當先生。”

        高運華無語道：“村長大伯，您看我是能教書的料嗎？”

        余杳看著高運華這滿臉大絡腮胡的模樣和他這雄壯的身材，很難想象他一手拿書一手背在背后，搖頭晃腦的去教什么之乎者也。

        村長看著他氣呼呼的道：“怎么不行了，回去就把你這胡子給我刮嘍，二十郎當的年級看著像個三十好幾的糙漢子。”

        聽了這話，高運華端著茶杯的頓了一下，“以前一個人，那不是懶得收拾嗎，現在就習慣了。

        看村長還想教育自己，高運華趕緊岔開話題，從懷里拿出兩張地契給村長問道：“大伯，我是想跟您確認一下，杳兒這兩畝田地都在什么地方，我看那畝旱地，好像就是我家前面被那家人撒潑要過去的那塊。”

        村長本來還想說教兩句，硬是被岔開了，他看著高運華“哼”了一聲，拿過地契看了一下，“水田剛好挨著我家的，旱地確實就是你家前面坳子里的那塊。”

        余杳聞言皺眉道：“村長伯伯，那…不會有什么麻煩吧。”

        村長把地契還給高運華道：“不用擔心，這可是記在你名下的，就算現在是華小子的，和那邊早都是斷得干干凈凈了的，再說，你這可是朝廷震災分的東西，地方都是有備案的，尋常人也搶不去。”

        余杳松了一口氣，“哦哦，那就好，只要不會被麻煩找上門就好。”雖然他不是個怕麻煩的人，但是能安安生生的不是更好。

        “田地荒兩年都結實了，今年是種不成了，你們有時間就先把地里的草給除了，然后把地多翻曬幾次，殺殺菌滅滅蟲，明年才好種。”

        余杳認真的記下村長說的話，古代可不必現代，現代除蟲除草直接用藥，古代都是用人工，還除不干凈。

        余杳見村長沒什么要說的了，就掏出十兩銀子說道：“村長伯伯，這是家里欠您家的銀錢，昨天晚上華哥跟我說了家里的情況，這些年辛虧有您和伯母對他的照拂，不然他孤身一人面對那樣的人家，不知道該有多艱難。”

        “那也是這小子自己有本事，吃得苦，能夠扶得起來，錢你們就先拿回去用著，不著急還，等什么時候你們手頭寬裕了再還不遲。”

        高運華心情復雜的望著余杳，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夫郎不但不嫌棄他窮，還看重和信任他，他高興，另一方面，又因為自己現在還不能給夫郎好的生活，還要夫郎替他還錢，他又有點難過，“杳兒，咋們不是說好了，我欠的錢我自己會還，你的錢留點家用后自己存起來的嗎。”

        村長看了一眼高運華，就知道這兩人關于這件事沒有討論一致，都是各自單方面的決定。

        果然，杳哥兒便道：“哼，那是你單方面的決定，我可沒同意，以后我們家就聽我。”

        他把銀子遞給村長，“村長伯伯快收下。”

        村長欣慰的道：“好孩子，兩個都是好孩子，夫妻就該相互扶持，同甘共苦。”村長接過銀錢，“銀子我就收下了，需要的時候再來拿。”

        “謝謝村長伯伯，那我們就回去了。”

        “老婆子，忙什么呢，華小子他們要走了，把你那雞崽抓幾只給他們帶回去養。”

        村長夫人正在菜地里除草，聽到后就放下鋤頭，提著樹下的竹筐過來，里面傳來“嘰嘰“”嘰嘰”的聲音，看來是事先就準備好了。

        “來，杳哥兒提著，里面有六只，看著都是好養活的。”

        余杳沒接，他看著高運華，用眼神問他該怎么辦。

        “看他干啥，這是伯母送給你養的。”

        高運華摸摸鼻子道：“杳兒，那就提回去養著吧。”

        余杳接過竹筐，“那就多謝伯母了，正好家里就我兩人，怪冷清的，剛好熱鬧熱鬧。”

        “華小子，我給你籃子里裝了一點青菜，帶回去吃。”

        高運華高興的道，“好，謝謝大伯母。”他是個獵戶，家里不缺肉吃，就是缺青菜，因為他不會打理菜地。

        ……

        回到家，余杳把小雞放出來，六只黃燦燦的小雞嘰喳嘰喳叫著在院子里覓食。

        他跑進雜物間拿了一把鐮刀出來。

        高運華奇怪問道：“拿鐮刀干嘛，現在日頭正曬，不好下地，容易中暑。”

        “我不下地，咋家后面的這片竹林是誰家的啊，我偷偷的砍兩棵回來編個雞籠不會有事吧？”

        高運華從他手里接過鐮刀，“不會有事，想砍多少砍多少。”

        “這話說的，好像那是你家的一樣。”

        “就是咱家的。”

        余杳歪頭看著他，心想，你這都窮得只差去吃土了，但他不能把真心話說出來啊，便打趣道：“喲喲喲，這話說的，跟真的一樣，我差點就信了。”

        高運華無奈嘆氣道：“哎！真是，沒騙你，后面這座小峰山是咱爹剛被分出來的時候買的。”

        余杳咂舌，“咋爹是個豪啊！一座山說買就買了。”

        高運華看他一眼，“便宜，二十兩銀子不到。”

        余杳傻眼，“啥？這么便宜，雖然只是個小山頭，起碼也有一百五十幾畝，而且山上可都是竹子，是寶啊。”

        余杳想著想著就樂了，他激動的扒拉著高運華，“哈哈哈哈，發財了，發財了，你這是守著一座寶山不自知啊，哈哈。”

        他拍拍高運華被他抓皺的袖子，“走，大王帶你去巡山。”

        說完就自顧自的嘴里哼著小曲兒，一蹦一跳的往前走。

        巡視了一圈自己的地盤，他讓高運華砍了幾根竹子，兩人一起拖著回家。

        回來的時候遇到好幾家從地里放工回去吃午飯的人。

        長輩們都在問高運華：華小子終于成家了，什么時候請大伙兒喝頓酒啊？

        高運華都笑著一一回答這些叔呀、伯啊，說一定不會忘了他們的酒。

        村里人雖然都很窮，但是對高運華多多少少都有一點照顧，雖然只是給一點自家種的瓜果蔬菜什么，但對高運華來說，雖比不上雪中送炭，但也算錦上添花了。

        不過高運華也是個禮尚往來的，人家給他送東西，他打獵物多的時候也會給大家一點肉。

        禾鄉村雖然是富裕的村子，但也只限于能填飽肚子不挨餓，平時都舍不得吃肉，一年到頭也是過年的時候才舍得殺一只自家養的雞，花幾十文買兩斤豬肉來過年。

        晌午實在是太熱了，回到家余杳已經汗流浹背了，他把袖子擼起來，褲腿也擼飯大腿上，兩只手扯著衣領一扇一扇的，高運華看得眼角直抽，那個哥兒敢這樣隨便露胳膊露腿啊！就是男子也不會這樣。

        他趕緊把余杳的袖子和褲腿放下來，“你怎么沒一個哥兒的樣子，下次可不許在外面露出胳膊腿。”

        余杳熱得腦子短路了，忘了這事古代，“好好，我知道了。”

        高運華的臉上都是胡子看不太出來有沒有汗，他抹了一把高運華的臉，看手指上是干的，驚訝道：“沒有汗水，你都不熱嗎？”

        高運華聞言默默的轉過身，余杳就看到他后背的衣服都濕了大半了。

        “我還以為你不怕熱呢！我去缸里打水擦一下，熱死了。”

        余杳打了一盆水出來，洗了一把臉，嘿嘿笑道：“講真，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個三十好幾的大叔呢！哈哈。”

        高運華正劈竹篾的手頓住，然后無言的看著他。

        余杳繼續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再盆里一邊挑著水往胳膊上淋一邊繼續叭叭叭，“我還想著，看這人滿臉大胡子，長得這么壯，還是個獵戶，看著好兇，不會是有什么暴力傾向吧？”

        他把兩只手都放進盆里一蕩一蕩的，盆里的水沿著盆沿晃了出來，扭頭看著高運華道：“你怎么會想著留胡子？雖然也不難看，但是真的好顯老啊！估計你說你有四十，不認識你的人準信。”

        高運華嘆了口氣道：“那時候不是年紀小嘛，打了獵物出去賣，人家看我年紀小，以為我不懂，就忽悠我，死命的壓價，后來我就開始留胡子，不就為了看起來顯得年齡大嘛，留著留著就習慣了。”

        “嘿嘿，確實夠顯齡的。”

        余杳長得好看靈動，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酒窩，高運華每次見他笑，總有一種想摸摸的沖動，“餓不餓，要不要吃飯？”

        “天氣太大，現在還不想吃。”

        “那你睡晌午覺吧，醒了再吃。”

        “那好，等太陽下山的時候再把院子里的地挖了種菜，你睡嗎？”

        “我不習慣睡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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