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被關回了寢殿。

        離她到死不過五六天的時間，林衡霜實在是不甘心。

        斷腸草在體內，那噬骨之痛逐漸加重，林衡霜大概明白了當年母妃有多么恨父皇，寧愿吞下這斷腸草臨死之前多受幾天罪也不想再和父皇之間有任何牽扯，自己也不會是母妃的牽絆……

        她倒在了榻上，疼到實在支撐不住就昏了過去。

        宮女在寢宮外不敢進來，怕她發瘋。

        國師即便要殺誰俊顏上也依舊溫潤儒雅，而女帝性情不定喜怒無常，發怒時找人出氣尤其暴戾。

        上一刻她還一臉人畜無害乖覺聽話的在國師面前討好，下一刻她沒準就會打翻面前的東西惡語相向，她會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地服軟，也會拿著利器大打出手不罷休。

        林衡霜從來都是如此，以前她倍受先皇疼愛，帝姬的身份尊貴，不論在宮外還是在宮中她大可由著性子胡來，王公貴族知道她囂張跋扈又難纏磨人，但都不敢得罪她。

        而現如今她權力被架空，地位一落千丈，皇宮的人都對她避之不及，沒有國師命令，都不會去靠近她。

        林衡霜從渾渾噩噩的夢中醒來，聽到外面的動靜，問過來瞧自己的宮女。

        “誰在外面？”

        那人的聲音熟悉得很，剛才聲音明明很大，像是在爭吵，但忽然就沒了聲。

        “沒有人。”宮女回道，“女帝剛從午睡中醒來，可能有些迷糊，幻聽了。”

        林衡霜從榻上坐起來，冷冷地看著她。

        宮女驚恐失色，即刻跪倒在地，“女帝饒命！”

        “到底是誰？”林衡霜冷聲問。

        “是，是護國公府的楚世子。”宮女顫聲道。

        林衡霜皺了皺眉，因為喝了那藥，她的記憶逐漸正在消褪，那個聲音她回憶的很艱難，但還是想起來了那個少年。

        “楚離，他來做什么？”

        “來，來求拜見女帝。女帝當時正在午睡，國師大人便讓他先回去了。”

        聞言，林衡霜眉心一動，楚離，對自己來說可能是個機會。

        她從榻上下來，走到跪在地上的宮女面前，“青鸞，朕對你如何？”

        跪在地上的宮女抬起頭，心里開始打鼓，“是女帝把奴才從乾西四所那個臟亂惡臭煉獄一樣的地方帶出來的，女帝對青鸞有再造之恩，青鸞沒齒不忘。”

        “忘了也沒關系，你欠朕的，忘了朕也會讓你還回來。朕對你的再造之恩，如今就報了吧。”

        淪落至此林衡霜很難再信真心，但即便她尊寵不再，就“女帝”這個空名頭要一個宮女的命也是輕而易舉。

        她要想查定國公府查云修羽，屆時一定得避開云修羽去御史苑搜當年的檔案記錄。

        如今除了楚離，林衡霜想不到還有誰能幫自己拖住云修羽那個老狐貍。

        到底是一起同過窗的交情，林衡霜登基為帝前還曾對他說過，若有朝一日她登基為帝，必立他為后。

        別的不說，自己身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就只有他還在那里。

        林衡霜想，楚離在她臨死之前幫她這一次，若有下輩子她一定會給他一個名分。

        “朕要你給護國公里的楚世子送一封信。”

        青鸞出宮將那封信送到護國公府，下午云修羽果然沒進宮。

        林衡霜清楚楚離那個傻白甜也只能拖住云修羽一時半刻，時間一長楚離也難免會被云修羽猜疑。

        所以她要快。

        下午林衡霜避開了扶光宮的宮人，孤身一人前去御史苑。

        御史苑位置偏僻，里面官員工作精細忙碌鮮少有空閑時候，女帝親自前來驚嚇到了整個御史苑。

        林衡霜大概掃視了一圈，她周身氣度矜貴疏離，小臉神色不怒自威。

        “朕近來有些困惑不解，國師提議朕可通過查閱典籍博古通今，參考歷代先賢事跡或能解開心中困惑。”

        “我天盛的編年史冊在哪？”她問。

        史官躬身走到林衡霜面前為她指了指不遠處，“璇璣館，老臣帶……”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女帝擺了擺手。

        “不必跟著，朕自行查閱即可，你們接著忙吧。”

        璇璣館中史冊典籍繁雜，書架上排列的倒是整整齊齊，但上面的史冊林衡霜夠不到，還需要借助木梯。

        需要借助木梯。

        定國侯府，找到了！

        林衡霜爬木梯將那本檔案密錄從書架上抽了出來。

        她人沒下來，就坐在木梯上面直接翻看。

        她手中的關于定國公府的密錄不算厚，里面主要記錄的就是定國公府自被先皇封侯之后的大小事跡以及子孫延續。

        林衡霜從中找不到和云修羽有關的蛛絲馬跡。

        近日她將過往云修羽所布之局連珠成線，發現每一個關節其實都和定國公府脫不了關系，但定國公府這些年卻一直隱身事外。

        林衡霜懷疑定國公府與云修羽關系匪淺。

        但她實在想不明白，當年云修羽初入帝都就算驚才絕艷也不過是一個從窮鄉僻壤出來的教書先生，若無淵源，定國公府為什么要暗中助他？

        她皺著眉頭翻看著手中的密錄，啟興十一年劉徹與大將軍蕭馳在冰河配合大破敵軍十萬凱旋而歸，龍顏大悅，封為安平侯。

        后婉貴妃誕下二皇子林言殊，國舅爺安平侯晉為定國公。

        大將軍蕭馳？

        不是當年通敵叛國欲圖謀反后被父皇滿門抄斬的奸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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