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念笑了笑，沒有答他的話，只是看向一旁的齊夫人，輕聲道：“姨母，對不起，我終究還是食言了。”

        齊夫人滿臉是淚，又悔又痛：“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傻呀！”

        “我都想起來了，念念，念念，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別丟下我一個人，我不該那樣對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齊楓看著面前虛弱的蘇念念，和每次頭痛時那一襲粉色窈窕身影重合，腦海是裝滿了他們相識相戀的記憶，那樣甜蜜幸福，可更多的則是他面對訴蘇念念的糾纏，幾次三番羞辱與她的場景，明明蘇念念是他發過誓要守護一生的人，可沒想到同樣也是他傷她更深，事到如今，蘇念念幾乎也快為了他丟了性命。

        “表哥，對不起，”蘇念念盡力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她輕輕的撫了撫齊楓的臉頰，像曾經他們相戀的時候那樣，陌生又熟悉，她心口泛酸，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身體上傳來的疼痛，還是心中傳來的疼痛。

        “這兩年，我總是很不甘心，為什么尋常說過要守護我的人，能這么快就將我們相處的一點一滴忘得一干二凈，而后就真的要與我做一對尋常兄妹，”

        “我做了許多許多的錯事，表哥……”

        “蘇念念，你我兄妹一場，我不愿意將話說的太過難聽，你是女孩子，就該知道些臉面！”

        “蘇念念，我已經有未婚妻了，你若是再做出此等丟人現眼的事情，休怪我不顧兄妹情分！”

        “蘇念念，我是真心喜歡從筠的，我也絕對不可能納你為妾，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齊楓想起從前自己對愛人的冷言冷語，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折磨著他，使得他痛得喘不上來氣，只能緊緊的握住了蘇念念的手，“念念，別說了，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

        蘇念念搖搖頭，輕笑著，溫柔的摸了摸齊楓的眼睛，“表哥，那不是你的錯，畢竟當時我真的是豬油蒙了心，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一心想讓你接受我，恢復記憶，你沒有記憶，身上還有婚約在，那樣對我，已經是仁至義盡。”

        齊夫人心中悔痛交加，不住的說道：“念念，是姨母對不起你，若是姨母強硬一點，不許你來府城就好了……”

        蘇念念搖搖頭，兩行清淚滑落下來，她面色慘白，美得像一朵即將凋零的玉蘭花。

        “姨母，姨夫，念念父母早逝，你們將年幼的我接進府中，費心撫養，給念念和表哥同等的待遇，就如同親生爹娘一樣，念念很感激，”

        “但是念念還是辜負了姨夫姨母的養育之恩，明明知道表哥是有婚約的，卻還是放縱自己沉淪下去，總以為，你們會像往常一樣疼愛、縱容念念，卻不曾想過，我一介孤女，能在府上享受到嫡小姐的待遇，被你和姨夫嬌養著長大已經是人生一大幸事，卻還不知足，想要嫁給表哥，真真正正的和你們成為一家人。”

        “姨母，念念辜負了你們的信任，這兩年里，做了那么多的錯事，你們卻還是愿意給念念機會，謝謝你們，是念念對不起你們。”

        “傻孩子，說這些干什么？姨母將你當做親生女兒來疼愛的，你就是我們齊府的大小姐，你說這些，豈不是將刀往姨母的心窩子上捅嗎？”齊夫人哭道。

        “還有葉小姐，是念念對不住她，”

        蘇念念的臉色越發蒼白，仿佛一碰就要碎了，她的手已經沒了力氣，虛弱的被齊楓握緊，卻什么感知都沒有。

        “楓表哥，兩年前，你為了救我，才被那賊人砸傷了頭，如今，念念替你擋了這一刀，就當是，就當——”

        蘇念念咳出了血，大團大團的血花在她的衣襟上綻放，“就當是為我這兩年做下的錯事恕罪。”

        “宋姑娘！宋姑娘！”齊楓急的大喊，手足無措的將蘇念念逐漸變得冰冷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龐上，試圖幫她暖起來，“念念，你不要走，你沒有錯，不需要恕罪，錯的是我，是表哥錯了，念念，你別走……”

        宋知綰匆匆進來，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蘇念念已然是油盡燈枯，神仙也難救了。

        葉從筠從來沒有這么直觀的看見過人臨死前的場景，慘烈又痛心，她將齊楓如今這般痛徹心扉悔不當初的模樣看在眼底，只覺得心中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疼痛難忍。

        “葉姑娘，對不住，”蘇念念滿臉是淚，但仍舊盡力綻放出一個虛弱的微笑，“這幾個月，惹你煩心了，是我的不是，”

        “葉小姐，楓表哥，我祝你們百年好合，舉案齊眉。”

        這句話用盡了蘇念念全部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她便再也堅持不住，眼皮合攏，手控制不住的下滑，再無聲息。

        齊楓愣愣的看著面前的人，一直到宋知綰嘆息一聲，他才如夢初醒，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宋姑娘，宋姑娘，你救救她，救救念念，她不能死，不能死……”

        宋知綰眼中含著悲憫，一聲輕嘆：“齊公子，念念姑娘已經走了。”

        走了？走去哪兒？

        “念念，你放心，我日后，一定娶你為妻！”

        他年少時發過誓要娶作妻子的人，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他失憶后萬般嫌棄千般厭惡的人，也是義無反顧替他擋刀替他赴死的人，可他記起來的太晚，醒悟得太晚，傷她太深，如今斯人已逝，再無轉圜余地。

        “齊公子，齊大人，齊夫人，節哀。”

        齊楓雙目血紅，緩緩站起身，然后朝外走去。

        “楓兒，你要去哪兒？”

        齊夫人沒叫住齊楓，就見齊楓一言不發，視若無睹的路過葉從筠，然后飛快的沖著正廳而去。

        正廳里，葉夫人已經將賓客送走，將葉老太爺安頓好，葉知州正在審問那跪在地上的瘦小男子。

        “你究竟是何人？”

        葉知州沉沉的擰著眉頭，想起內室里奄奄一息的蘇念念，本來就沒剩多少的耐心更是所剩無幾。

        那瘦小男子仍舊一臉憤恨的瞪著葉知州，葉知州神情一凜，厲聲道：“來人，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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