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哥兒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再不復先前的囂張氣焰，縮在母親懷里瑟瑟發抖，眼神都木了，可見是嚇壞了。

        程千里沒想到自己為了讓妻子開懷請來了小姨子，，沒想到小姨子是來替妻子報仇的，看著柔柔弱弱的慕容嫣和一看就吃了大苦頭的李楊，程千里簡直是出離憤怒。

        “趙明嬋，你怎么能對他們這對孤兒寡母下如此重的手？你知不知道慕容嫣她還在坐月子，身子本就虛弱，你……”

        趙明嬋毫不示弱：“姐夫！你這么憐惜這對母子，怎么不把心思多放在你自己的妻子身上？你知不知道這個孩子害死了你的第一個孩子，還害得我姐日后難以有孕？”

        “你看！”趙明嬋一把將縮在慕容嫣懷中的李楊揪出來，將還來不及收斂滿眼惡毒四海不見悔改之意的李楊舉到程千里面前，“他哪里是個小孩子？他分明是聽了他母親的話蓄謀已久！他分明是天生歹毒，一顆壞心！”

        說到氣頭上，趙明嬋毫不猶豫的甩了李楊一個巴掌，然后將他丟回慕容嫣的懷里，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五歲的孩子，捂著臉，那眼神惡狠狠的瞪著趙明嬋，像是要吃人。

        程千里也被他這樣的眼神嚇了一跳，慕容嫣急忙將李楊的頭按進自己懷里，哭道：“程大哥，楊哥兒素日里是什么樣子，你難道不知道嗎？最是聽話懂事了的，今日指定是嚇壞了，趙二小姐將他丟進那湖水里那么多次，他怕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程大哥……”

        程千里看著慕容嫣面色蒼白哭得梨花帶雨，再看一眼邊上盛氣凌人的趙明嬋，這心又往慕容嫣母子那邊偏了偏，咬咬牙，看向趙明嬋：“明嬋，這次你是在是做的太過分了……”

        還不等他將話說完，就聽見邊上傳來一道輕靈冷漠的聲音，“明嬋，我們走吧。”

        程千里轉頭一看，赫然是被丫鬟簇擁在中間，帶著大包小包穿戴整齊，一看就是要出遠門的趙明月，當時就愣住了，“明月？你這是要去哪兒？”

        趙明月面色也是一股病態的蒼白，她看著程千里，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再也不見往日的溫情蜜意，反倒是十足的冷漠，“我回家，不在這里礙李夫人的眼。”

        趙明嬋冷哼一聲，瞥見慕容嫣眼底的喜意，眸光譏誚，她走到趙明月身邊，扶著自己的姐姐就要往外走。

        程千里頓時急了，“明月，你這又是何苦？”

        趙明月看著眼前的丈夫，這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先前那些對眼前這個人的憧憬和向往便被消弭得一點不剩了，這個人果真不虧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啊，只是這心軟和善良都留給外人了，反倒是對自己身邊親近的人苛責不已。

        這一年里，她不知道為程千里收拾了多少爛攤子，自己又不知道獨自吞咽了多少難言的委屈，她實在是太累了，這樣想著，趙明月眸光中忽然劃過一絲憤恨，她揚手，干脆利落的甩了程千里一巴掌。

        這一巴掌清脆無比，滿屋子的人都驚了，就連趙明嬋都驚訝的瞪大了雙眼，看著身邊的姐姐，像是不認識了一般。

        至于慕容嫣和李楊，那簡直就是狂喜，他們覺得趙明月敢打身為一家之主的程千里，一定會被休棄出門的！到時候這程家，就是他們的了！

        程千里頭回被除開自己父母以外的人打巴掌，震驚過后便是難言的憤怒，但他憤怒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面前向來溫婉端莊的趙明月流下了眼淚。

        不是慕容嫣那種梨花帶雨似的哭，趙明月的面色仍舊鎮定，可眼淚卻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的滑落，順著姣好的面容滑落下來，帶著一股難言的凄美，更有一種堅韌的風骨在其中，程千里一下子就慌了神。

        “娘子，你你你、你別哭啊……”

        “程千里，”趙明月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她極力壓制著，輕吸了一口氣，而后道，“那個孩子，是我們親生的孩子，在我肚子里待了還不滿三個月，我剛嫁給你的時候，我們在荷塘邊賞花，你說最好是有一兒一女，一個像你，一個像我，那個孩子，聽見我們的召喚，所以他來了，可是我們還沒來得及發現他，他就被你親手殺死了。”

        程千里心神一震，趙明月擦去眼角的淚痕，看著程千里的眼睛，沉聲道：“你將同窗的妻兒接進府來，我沒有意見，我也同情可憐李夫人的遭遇，但你不該頻頻去往她的院子，一個男子不懂避嫌，惹得府中風言風語不斷，將我的面子往地上踩，更不該對李夫人殷情相待，害的她生出不該有的妄念，叫一個五歲的孩子有了那樣歹毒的想法，你知道嗎，李楊將我推下水后說了什么嗎？”

        程千里心中一沉，追問道：“說了什么？”

        趙明月看向慕容嫣懷中面色蒼白的李楊，眸光深處浮現出深重的恨意，而后直視著程千里的眼睛，一字一頓，“他說，我娘告訴我，只要你死了，程爹爹就會成為我的爹爹，這里就會成為我的家，所以你去死吧！”

        程千里瞳孔驟然縮緊，簡直不可置信，趙明月在旁邊臉色涼涼的補充了一句：“這還不止呢，我來的時候，李楊還說我姐該死，我也該死，姐夫，你真的幫李楊請了一個好大夫嗎？怎么五歲的孩子，就有如此歹毒的心腸？”

        “假的！不是這樣的！”慕容嫣抱緊了渾身顫抖的李楊，聲淚俱下，“夫人，趙二小姐，我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何要這般編排我兒？”

        “無冤無仇？”趙明月赫然轉頭看向慕容嫣，“慕容嫣！你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己！教唆李楊害死我腹中胎兒的是不是你！你初來乍到，我好心安頓你照顧你，結果就換來你這樣的恩將仇報，你的心是黑的，臉皮也厚比城墻！”

        慕容嫣的嘴唇顫動兩下，又將哀求的目光看向程千里，“程大哥……”

        如果說之前的慕容嫣還是個小有姿色的清秀佳人，但她現在面色慘白，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頭皮上，還掛著一些不知名的綠色植物，臉頰紅腫破裂，隱有血絲流下，那模樣又惡心又滲人，這么一哭，簡直叫程千里不忍直視。

        況且對于程千里來說，還是和他同床共枕一年的趙明月要親近些，但他也不忍心叫慕容嫣這么傷痕累累的干坐著，只是在趙明月和趙明嬋的注視下，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輕輕拿起，輕輕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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