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絕境后總是被逼著爆發出無限的潛能，程千里哀哀切切的看著趙明月，口中只道：“明月，當初不是我不救你，只是因為陸之嬌說，害怕打草驚蛇，反倒害了你的性命，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明月，你我夫妻多年，你是我的結發妻子，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好不好？”

        接著，又說起當年他們是如何相愛，談及這么多年的感情，還說起趙明月的父母，就是企圖讓趙明月放他一條生路。

        他說的感人肺腑，但趙明月聽著，卻覺得無趣極了。

        她當初，是為什么會被這樣一個人蒙蔽了雙眼，覺得他哪兒哪兒都好呢？明明已經因為程千里的“大善人”行徑而失去了孩子，甚至以后還會再難有孕，她為什么還對程千里抱有一絲希望，竟還陪他蹉跎了這么久，如今，害的自己的名聲盡毀，往后一生一眼能望得到盡頭，又得到了什么？

        早知如此，她就該在失去孩子的時候就和程千里和離，若是可以，能得到他一紙休書也是好的，為什么要留在程家糟蹋自己，這才短短三年，妹妹如今嫁得良人幸福美滿，而她不過雙十年華，可和妹妹站在一塊，卻像是足足老了十多歲。

        趙明月其實也沒想要對程千里做些什么，大著膽子去求了七皇子妃幫忙，讓程千里體會一邊自己的苦楚，這對趙明月來說其實已經足夠了，她早該看清程千里的為人，不該對他還抱有著期望。

        可趙明月的不作聲，反倒讓程千里誤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一番求肯不成，竟然開始對趙明月破口大罵起來。

        “趙明月，你自以為是，既然嫁給我程千里，成為我程家婦，就應該妻為夫綱，事事聽從，可你都做了什么？”

        程千里憤怒的掙扎著，在趙明月愕然的目光中說道：“你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說我的嗎？他們說我懼內，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怕娘子，還事事被一個女子束縛，一點都沒有男子漢大丈夫的擔當，你既然嫁入我程家，就應該事事以我為先，你一介婦人，知道些什么？”

        趙明月覺得自己應該已經夠清楚程千里的厚顏無恥了，可這人永遠能刷新她對他的認知，竟然還好意思說這些，她趙明月嫁進程家這些年，要不是她極力支撐，程千里哪里能過上這么久無憂無慮的日子？

        在外頭盡情揮霍，雖說不碰女人也沒有進過賭坊，可拿著自家世代積累的財產相當于無條件的送給外人，自己在外頭只顧著享樂，而將鋪子的一堆麻煩事留給她，這叫什么男子漢大丈夫？這分明是懦夫才差不多！

        趙明月氣得發笑，她轉身直視程千里，狠狠的瞪著他：“程千里，你摸著良心說，我嫁給你這么多年，你程家的收益是不是從虧到盈余？”

        程千里還在嘴硬：“那是我家中的鋪子運轉得好，與你何干？”

        趙明月反唇相譏：“既然如此，你說得出來你家中鋪子里有多少個伙計，賣的是胭脂水粉還是絹花玉簪，售價幾何，給鋪子里的伙計每月發銀錢又是幾何？”

        程千里哪里說得出來？趙明月冷笑一聲，繼續道：“你說那是你家中鋪子運轉得好，若是沒有我沒日沒夜為了那幾間鋪子操勞，找出偷奸耍滑的小人，又重新招攬新的伙計，叫那些人兢兢業業，幫你程家將那幾間鋪子都撐起來，你怎么可能過了這么多年瀟灑恣意的日子？”

        “程千里，做人不能不講良心，也不能當睜眼瞎，你不是沒有看見過我在鋪子里忙得腳不沾地的樣子的，那時候你在干什么呢？哦，你救助了一個腳上受傷的大爺，每天都去陪著大爺喝酒吃肉，你多大方啊，隨手打賞的一錠銀子，那是你名下鋪子半個月的收益！”

        “你知不知道你每花出去的一錠銀子，都是我熬著夜，和那些鋪子里的伙計想盡辦法賺來的？你大方，你最善良，你的大方和善良全都在自己和外人身上，你可曾真的回頭看看我過的是什么日子？”

        程千里面上一陣青白交錯，半晌說不出話來，趙明月卻越說越激動，恨得眼睛里充滿了血絲，“還說什么男子漢大丈夫，你的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躲在你的結發妻子身后，肆意揮霍著萬貫家財，然后就毫不留情的將妻子推出去擋刀，然后救走一個與你相識不過三個月的女子，看著自己的結發妻子在那伙歹人手里，自己一走了之，好，你真是好有擔當啊！”

        程千里臉色煞白，嘴唇囁嚅幾下，終于頹敗的低下了頭。

        趙明月說的這些，他何嘗不知道呢？

        只是知道歸知道，真的承認自己是靠著妻子才有的這樣肆意的生活，作為一個男人，還是叫他難以接受。

        趙明月要是知道程千里是這么想的，只怕是恨不能一口唾沫淹死他，還難以接受，可他做都做了，難道還怕人說嗎？

        程千里此人，懦弱、自大、自視甚高，如果說早些時候，還有些經商天賦，想著將爹娘留下來的幾件鋪子繼續支撐下去，但娶了趙明月之后，他發現這個娘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能干，于是他理所當然的躺平了，他本身就肆意愛玩樂的性子，更熱衷于在外面做好事，然后聽按些人稱呼自己為“大善人”。

        他分不清那些是真心實意的贊賞和欽佩，那些是嘲諷意味十足說笑，他被那些有心人的追捧迷了心智，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了不起了，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是程家的當家人，趙明月在家中管理內務，而他就在外面繼續做善事將自己的善行發揚光大，恨不能所有人都追捧他，贊他為大善人得好。

        但其實，被他幫助過的人群中，真心感激他的，都會勸解他不要這樣繼續下去，這樣遲早會惹來禍端，但更多的都是故意裝出勢弱的樣子博取程千里的同情，好從他身上獲取錢財，同意并以各種贊美之詞迷惑程千里，久而久之，程千里心中早就容不下任何人對他做事的質疑了。

        趙明月發泄完了，只覺得渾身輕松，不顧程千里后知后覺的叫喊聲，她徑直朝著不遠處的木屋走去，宋知綰一行人正在那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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