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俘虜
苔灣府，一片慌亂，每時每刻都有船只出海向北或向南逃亡。
特八率衛(wèi)隊(duì)，擁汪滶、楊長帆兩家人，及何心隱，徐文長家眷登船。
“該來的，還是來了。”汪滶表情有些頹喪，但楊長帆也早料到此，他只是覺得，就此放棄苔灣，太過可惜。
何心隱在旁道：“殿下，船主早有安排，三路大敵，恐難盡守，奪東洋，守南洋，棄苔灣早在計劃之中。”
“話雖如此……哎……”汪滶搖頭登船，“明廷執(zhí)意如此，若明廷來統(tǒng)苔灣，只怕……”
“統(tǒng)不住的。”何心隱輕笑道，“別說苔灣，很多地方都統(tǒng)不住的。”
次日晨，俞大猷下令攻島，卻見澎湖已成空島，再登苔灣島，徽王府亦早已棄島，官僚軍士四散而逃，他卻驚喜地在苔灣府中找到了當(dāng)年徽王府俘虜?shù)恼憬倮艏揖欤渲邪ㄋ救说钠迌骸?br />
俞大猷不禁熱淚盈眶。
到最后，楊長帆尚留了一分仁義！
他也便沒有再行追擊，對與徽王府有瓜葛的小吏、百姓從寬，苔灣人繼續(xù)自由出入，只是官府由己方接管。
東海之上，汪滶苦惱地站在船首，他并不多么渴望回到九州，那里雖然安全，卻始終是倭人之地，在那里一天，就難免當(dāng)一天倭寇。
此時，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跑了過來：“殿下！”
“哦……”汪滶轉(zhuǎn)頭望去，正是楊必歸，“必歸啊，休息的還好么？”
“挺好的。”楊必歸笑道，“殿下不必太過傷感，爹爹一定會回來的。”
“這是一定的，本王信得過他。”汪滶揉著楊必歸的腦袋道，“只是苔灣基業(yè)，拱手讓人，難免煩悶。”
“沒辦法，三線都是大敵。”楊必歸無奈道，“何先生說天下精兵都調(diào)來對付咱們了，結(jié)果讓他們撲了個空，這也沒什么不好。”
“哎……”
正說著，船忽然顛了一下子，轉(zhuǎn)舵向西，后面水手默默轉(zhuǎn)帆。
汪滶疑道：“怎么轉(zhuǎn)舵了？”
楊必歸則直接喊了起來：“艦長何在？”
沒人理會他們。
正驚疑時，一隊(duì)兵士從艙內(nèi)沖出，持手銃包圍二人。
汪滶大驚，慌不擇言：“你……你們……”
楊必歸立刻死命呼喊：“特八叔！！！！！”
呼喊之間，卻見一具尸體被抬了出來，兩位兵士將尸體抬到艦側(cè)，直接擲入海中。
隨后，翹兒、沈憫芮、徽王妃等人被一一押上甲板。
楊必歸大怒，憤而上前：“誰敢動我娘？！”
周圍軍士剛要出手來打，卻聽翹兒一聲厲呵：“必歸！別動！！”
楊必歸愣在原地。
此時，最后一個人才出了艙門。
“啊。”胡宗憲仰望藍(lán)天，一聲長嘆。
多少年了，他從沒這么舒坦過。
楊必歸眉色一厲：“老賊！你！”
此時旁邊一軍士走來，反手直接給了楊必歸一個嘴巴，將楊必歸抽翻在地。
“胡總督忠心為國！你那個爹才是賊！你才是小賊！”
楊必歸頭暈?zāi)垦＃炖飮L到了血味，手一抹，盡是鮮血。
翹兒怒極，掙脫軍士沖上前來扶住楊必歸，轉(zhuǎn)頭死瞪這軍士：“趙同！！我相公一向?qū)δ悴槐。惴磁驯惴磁眩〈蚝⒆铀闶裁幢臼拢。。。∮蟹N去打我相公？！！！”
“……”副侍衛(wèi)長趙同竟被翹兒訓(xùn)得一愣，隨后自覺丟面，上前又要去打翹兒。
“住手！”胡宗憲立即抬臂道，“楊長帆待俘虜一向禮遇有加，我們也不得動粗！”
“……”趙同這才吐了口吐沫，哼了一聲，“等去了京城，自有人審你們。”
此時，卻突見一女子掙脫押解，奔到船邊，想也不想跳下海去。
軍士盡皆愣住，胡宗憲火速下令：“押好這些人！！速速下海去抓！”
軍士們立刻將家眷通通按在地上，趙同上前一把按住汪滶，下令其余軍士下海去抓。
沈憫芮被按在地上，苦笑道：“還是英英反應(yīng)快。”
“哦？”胡宗憲在旁皺眉。
“決絕投海，寧死不被俘，免得他相公將來投鼠忌器畏首畏尾。”
“那你們也要尋死了？”胡宗憲問道。
“我們有孩子，不忍去死。”
“那她就沒有孩子么？”
“她孩子坐的別的船。”
“怪不得。”胡宗憲就此抬臂道，“請大家放心，楊長帆待我不薄，上岸后我也會懇請圣上厚待諸位。”
被壓在地上的人中，一老婦聞言怒道：“呸！！！！老賊！！船主不該信你！”
胡宗憲見是汪直遺孀胡氏，唯有無奈一嘆：“宗憲，從始至終，都是為國為民，絕無陷害任何人的心思，你信也罷，不信也罷。”
“胡宗憲。”翹兒抱著楊必歸道，“你若還念及長帆的恩情，就不要再多話，讓我們自行住在艙內(nèi)。”
“楊夫人說的是。”胡宗憲就此點(diǎn)頭道，“將他們送進(jìn)艙內(nèi)吧，好生伺候。若再動粗，朝廷的賞賜便要被我扣了。”
苔灣府淪陷后，不知為何，東海海賊立刻又猖獗起來。群賊無首，四海之賊再度在此集結(jié)，避開重兵福建，屢襲廣東、浙江。只兩個月，便又回到了胡宗憲在任當(dāng)年的景象，福建大兵不得不再向四方抽調(diào)，被各路海賊牽扯游擊。
一時之間，民不聊生，國窮民富的情況被打破，除苔灣由于有重兵把守安然無恙外，三省百姓積累的錢糧幾個月內(nèi)又被洗劫一空，死者無數(shù)，轉(zhuǎn)瞬之間，東南之境更加慘烈。
年末，俺答再度來犯，再進(jìn)京師，任兵部尚書不到半年的楊博不得不再任薊遼總督，出兵迎戰(zhàn)。頭年本就虧餉，如今東南賊寇猖獗，俺答來犯，一切比最初的情況還要困難，朝廷不得不加稅賦，廣征兵。
御書房內(nèi)，嘉靖一掌重重拍在案上：“當(dāng)初要打的是你們！現(xiàn)在要招撫的還是你們？！”
胡宗憲、徐階坐在房內(nèi)，滿臉尷尬。
如今胡宗憲已青史大翻身，回京受賞，乃是又一屆東南總督的大熱人選。
“陛下，今不比夕。”胡宗憲進(jìn)言道，“楊長帆家眷都在北京，招撫楊長帆東海除賊，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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