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長瞇著眼睛望向大門：“戲班子演戲呢？”

　　鑼聲再起，男子的聲音飄遠(yuǎn)了一些：“賊人來襲！速避紹興府！！”

　　“說的是狼兵吧？”沈憫芮笑道，“徐先生可要鎖好門，最近長帆又募了不少狼兵。”

　　“嗯……”徐文長稍有疑慮，連忙走到門前開了個縫。

　　只見街上人們形色匆匆，全都拎著大包小包一路朝西奔走。

　　翹兒看到了這個景象，呼吸忽然一陣急促，她好像見過這樣的事情。

　　“啊……”翹兒一聲疾呼，雙腿發(fā)軟。

　　還好妮哈眼疾手快扶住了翹兒。

　　“怎么？是真的？”沈憫芮也有些慌神。

　　徐文長皺著眉，眼見一隊官兵提著刀槍向東邊急速奔走，心道不好。

　　他慌忙回頭正色道：“幾位夫人，無論真的假的，隨我速避紹興府。”

　　“是真的，是真的……”翹兒顫顫點(diǎn)頭，“那天，也是這樣……是倭寇……倭寇……”

　　沈憫芮大驚：“怎么可能？這里是會稽啊？？？？旁邊就是紹興府！倭寇從天而降么？？”

　　“不知道……不知道……快走……”翹兒捂著肚子，渾身都抖了起來。

　　沈憫芮立刻扶住了翹兒：“你別慌，千萬別慌。”

　　徐文長立刻吼了一嗓子叫來了老母兒子，命家丁護(hù)送，自己則與鳳海拉來了手推車，讓翹兒與老母坐在上面，親自與鳳海一前一后拉車出門。

　　沈憫芮與妮哈一路伴在翹兒身旁，沈憫芮不住安慰：“沒事的……進(jìn)了紹興府就沒事了……”

　　“長帆呢……長帆呢……”翹兒慌張四望，滿是逃命的人群，“瀝海有事么……”

　　“大夫人，孩子要緊。”徐文長滿頭大汗，拖著不怎么年輕也不怎么壯實(shí)的身體在后面推著車子，“無論如何，先進(jìn)了紹興府城。”

　　焦急之間。正見知縣海瑞親率縣衙眾吏指揮撤離，徐文長眼見婦孺眾多自己這車子也推得太慢，只得匆匆奔去喊道：“海知縣！幫忙撥個人手！”

　　海瑞扶著一老嫗望向徐文長一行，當(dāng)即罵道：“有車子還要人？”

　　徐文長連道：“海知縣。這是楊參議的家人，大夫人有孕在身。”

　　海瑞想也不想推開徐文長：“楊參議的家人是人，別人的家人也是人，自己走。”

　　徐文長拍了下腦袋，也知海瑞的脾氣。當(dāng)下也無意再強(qiáng)辯，只好回到車前與鳳海繼續(xù)猛推。

　　沈憫芮妮哈也從側(cè)面幫忙推車，連徐文長的兒子都上了。

　　沈憫芮邊推便罵：“這人不怕到時候參他么？姐姐有個三長兩短，他擔(dān)得起？”

　　徐文長嘆道：“我也是腦袋發(fā)燒了，急糊涂了找他通融。”

　　“你們省些力氣……別再說了。”翹兒仰在車上粗喘著氣道，“海知縣也是為了全縣好，有他坐鎮(zhèn)，總比別人好些。”

　　果不其然，海瑞坐鎮(zhèn)，縣衙的官吏衙役也只好坐鎮(zhèn)。一行人協(xié)助指揮撤離，倒也讓會稽沒那么亂。

　　約么兩三刻鐘，衙役們挨家挨戶敲過門后集中回縣衙，會稽已成空縣。

　　縣丞滿頭大汗看著海瑞，到了他最害怕的時候了。

　　他已經(jīng)想好了，海瑞如果下令“死守會稽”，自己立刻卸下頭冠就走，不就是個沒油水的縣丞么，老子不干了！

　　卻見海瑞神色溫和，沖左右道：“謝謝大家。剛剛的英勇，我會如實(shí)報告與知府。”

　　眾人依然提心吊膽。

　　海瑞這才說道：“現(xiàn)在，請大家與我一路穩(wěn)重地走向府城，不要慌亂。”

　　難得啊！關(guān)鍵時刻您老神志清醒！

　　海瑞當(dāng)然清醒。不過絕對不是惜命，而是對權(quán)責(zé)的理解，打仗是武將的事，文官湊什么熱鬧。

　　紹興城門口，各路軍官兵士早早出動，協(xié)助逃難民眾入城。眼見便要關(guān)城門。這才見海瑞等一干官員體體面面走來，心下那是相當(dāng)?shù)呐宸�，這是古今少有的——讓民眾先走，本官殿后。

　　海瑞入城，難民歡呼雀躍。不僅是縣丞怕，他們也怕海知縣提著刀子跟倭寇拼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上哪再找這么好的知縣去。一時之間歌功頌德不絕于耳，海瑞的名聲再也擋不住了。

　　徐文長累的癱坐在地上喘氣，看著飽受愛戴的海瑞嘆道：“好么，要不了一年，連皇上都不敢動他了。”

　　沈憫芮卻并不待見這人：“皇上還有動不起的人？”

　　“名聲太大，誰動他，誰就是跟百姓作對。”

　　沈憫芮輕哼一聲：“能比張經(jīng)名氣大？”

　　“張經(jīng)手握東南兵權(quán)，皇上忌憚。海瑞手里握的是什么？東南的民意？”

　　“有何不可？民意不也能造反？”

　　“呵呵呵……”徐文長一笑，指著不遠(yuǎn)處的海瑞道，“這個人，別說趙文華，就算讓嚴(yán)嵩彈劾他造反，皇上信么？”

　　“……”

　　“我也算理解到了……”徐文長接著嘆道，“這樣的人，確該中舉，無論天賦文采，必然中舉，這一切就是為他準(zhǔn)備的。”

　　沈憫芮聞言望向了剛剛穩(wěn)定了一些的翹兒：“你不譏諷先生兩句？”

　　翹兒這會兒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只關(guān)切望向徐文長：“先生，你能否找一下知府，問問倭寇的來龍去脈，問問瀝海，問問長帆。”

　　徐文長聞言撐著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你不說我也要去。楊參議的家眷，總該找個像樣的地方安置一下。”

　　徐文長就此快步朝城門方向走去，不多時，還真領(lǐng)著三五兵士回來了。如此緊張的情況，他能找來幾名兵士，也不知是該說他太厲害，還是揚(yáng)長帆面子太大。

　　幾名兵士也不多言，上來推起車子就走。

　　徐文長跟在一旁說明剛打聽到的消息：“倭寇是從上虞那邊來的，并非瀝海。瀝海安然無恙，夫人們請放心。”

　　翹兒聞言立刻揉了揉肚子，這才放下心來。

　　徐文長接著說道：“此番來的是真倭寇。梁知府安排好了，幾位先去府衙避一避，辛苦照顧一下我家人。”

　　“那先生呢？”沈憫芮問道。(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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