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霞的頭一直不敢完全抬起，臉頰紅暈滿布陣陣的發熱。面對這樣的場景她內在的羞澀感完全發散出來，她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也許因為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吧，那種緊張讓她無所適從，坐在那里極不自然。

　　盡管在城里生活了多年，但自幼接受的，是李淑枝那種傳統的教育方式。“女孩兒必須穩重矜持，不能張揚，不能和男孩子說太多話。”這是李淑枝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柳翠霞聽得耳朵都要磨出老繭了。雖曾經與畢佑接觸比較頻繁，但那是在母親不知道的情況下。何況青春期懵懂的感覺，是難以抑制的沖動，是情不自禁的。盡管如此，她仍沒有忘記母親的教誨，超出那個“框框”之外的，她絕不會做。

　　舅媽和那個“二姨”你一句我一句，一會兒問問這兒，一會兒問問那兒。從人家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連家里幾只羊、幾頭豬都打聽的一清二楚。那個吳為心里雖有厭煩，但又不得不一一回答，為的是能夠成就這門婚事。他的眼睛不時地在偷瞄柳翠霞，對這個清純可愛的女孩兒，他是傾慕不已。從第一眼的對視，就讓他心跳加速了，那種感覺電流般火辣辣的縈繞全身。他比柳翠霞大幾歲，這些年經別人介紹，他也見過不少女孩兒，但最終都以各種原因無果而終。那些女孩兒從未讓他有過像今天的感覺，他沒有多少文化，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兒來形容此刻的心境？只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兒，和之前見過的那些不一樣，這種感覺很特別。

　　吳為家境的確很不好，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年紀也大了，所以困難的很。前幾年根本沒人給他保媒介紹對象，這兩年聽說他在外面找到了一個高薪的工作，所以才有媒人陸續上門了。據說那時他的月薪是一千多，九零年代初，這個數目還是相當可觀的。

　　他一年才回一次家，至于究竟能掙多少錢，外人也不太清楚，只是聽他的父親總在鄰里街坊面前炫耀罷了。也有人認為他是在吹牛，是為了兒子能找到對象才夸大其詞的。這樣說也不無道理，既然說是高薪工作，能掙那么多錢，那么為何家里至今還住著幾十年前的老房子？柳翠霞的舅媽和那個二姨，也問到了這個問題，吳為的回答和他父親說的基本相同，說自己的工資的確是一千多。

　　“哎呦，你是咋找到那么好的工作呢？別人出去打工，頂多也就每月五六百塊。”柳翠霞的舅媽問了一句，充滿羨慕的看著吳為，期待他的回答。

　　吳為咳嗽了一聲，眼睛微微閃了一下，才緩緩的回答：“哦……是這樣的，我曾經救過一個被車撞倒的婦女，送她去了醫院。后來才知道她的丈夫是某裝飾公司的老板，人家是好人吶！為了感謝我，讓我去他那里工作了。哦，不干累活兒，只負責買些材料用具什么的。”

　　吳為敘述了自己找到工作的原因，兩位農村婦女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單純如水的柳翠霞，自然也非常相信，并把對他的印象又提升了一個高度，認為他是個實在的好人。

　　“一個月一千，十個月一萬……哎呦，這一年下來可不少呢！照這樣算，不出三年就能蓋一座新房子。”那位二姨屈指算了一下，然后興奮地說。

　　的確以當時的物價，蓋一座房子也就幾萬塊錢的事兒。

　　“你在那里工作幾年了？”舅媽問了一句。

　　吳為毫不猶豫地回道：“五年了，我十九歲時去的。”

　　“呦！這么說，你攢了不少錢了唄？”舅媽又問了一句。

　　吳為突然身子顫動了一下，這句話像是觸到了他的某根神經，他顯得有些不自然。猶豫了片刻才吞吐道：“有，是……有一些的。”

　　“有多少存款？”舅媽又追問了一句，她想弄清楚。

　　“哎呦，姐。哪有這樣打聽的？那是人家的隱私嘛！”二姨突然攔住了舅媽，不想讓她這樣問下去，感覺有些偷窺隱私之嫌。

　　“嘿嘿……哦，沒啥，沒啥。”吳為嘿嘿一笑，嘴上說著“沒啥”但眼神卻在躲閃，看來他也不想說出具體的數字。其實，他根本一分錢存款也沒有，這些年究竟花費到哪里了，只有他自己清楚。柳翠霞與這個吳為如果真的發展下去，未來的命運還真的是個未知。

　　柳翠霞也不喜歡舅媽的問法，所以插嘴道：“舅媽，就別多問了。時間也不早了，我約了麗芬要去趕集的。”柳翠霞看了看窗外的日頭，找了個托詞準備盡快結束這長龍式的談話。至于這個吳為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財力究竟如何？她準備在以后的時間里，慢慢了解。

　　“哦，好吧。既然你們也認識了，那就互相留個地址吧，以后也好通信聯系。”二姨說了一句總結的話。

　　那時候信息不是很發達，所以書信還是主要的聯絡方式。

　　二姨拿來了紙和筆，柳翠霞迅速寫下了自己的地址。然而那個吳為卻面露得意之色，不慌不忙的從腰間拿出一樣東西來，還有意按了一下那上面的按鈕。

　　突然那個東西發出“滴滴滴滴……”的響聲，房間里的兩位農村婦女著實嚇了一跳。

　　柳翠霞順聲音望去，倒沒感覺多么稀奇，因為她在城里是見過的。那是尋呼機，也叫BB機，在當時那可是比較先進的通訊工具了，農村幾乎是沒有的。

　　“那是啥呀？咋這動靜呢？”舅媽瞪大了驚詫的眼睛，二姨也十分的疑惑。

　　“這是很先進的東西，你只要撥打傳呼臺的號碼，然后再傳呼我的號，我就知道了。然后我會迅速的回電話，就這么方便。”吳為有些炫耀的介紹著，兩位沒出過遠門的農村婦女真的像是見到了稀世珍寶，湊過去想仔細看看。

　　“你們看看吧，不過，我這還不算神奇的。我們老板手里拿的才是神奇的呢，電話都可以拿在手里，走到哪兒都可以打。”

　　“啥？電話可以走哪兒打哪兒？媽呀！那得多長的電話線吶？”舅媽聽了吳為講的另一種東西，更加驚詫和疑惑了。

　　“哈哈，舅媽。那種電話沒有線的，那叫手提電話機，也叫大哥大。”

　　柳翠霞忍不住笑了，給舅媽解釋說。

　　“啥玩意兒？是不是只有家里的老大才能用啊？”

　　舅媽的話，引起了柳翠霞和吳為的一陣大笑。

　　“姐，你不懂就別瞎說了，照你這么說，人家誰去買那種電話，是不是還要帶上戶口本啊？哈哈……”

　　二姨也笑了起來，盡管她也不懂，但至少認為那電話不是“老大”的專用。

　　笑過一陣之后，二姨又給吳為拿了紙筆，吳為有些驕傲的寫下了自己的傳呼號，然后又留了他們公司的電話。

　　“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我們領導對我可好了，專門在我的宿舍給我安裝了電話。”說這句話時，吳為顯得更加驕傲和得意。

　　互留了聯系方式后，彼此都站起身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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