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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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天,忍冬覺得自己變得極輕極輕,她不吃不喝,聽不清身邊的人說些什么。
李一葦在醫院外面的酒店開了房間,讓忍冬去休息,他說:“你們呆在這里煎熬著,也幫不上伯父!”
忍冬不說去不去酒店休息的事,她轉過頭,定定地看著李一葦,她的淚水撲簌簌落了下來,她說:“李一葦,你愿意娶我嗎?”
李一葦握著忍冬的手,說:“忍冬,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問你愿意娶我嗎?”忍冬執著。
“我愿意!”
“我爸醒過來,咱倆就領證結婚,你愿意嗎?”忍冬的淚像斷了線了珠子。
李一葦拂去忍冬臉上的淚水,輕輕把她拉進懷里,他說:“好!”
忍冬就那樣依偎著李一葦,心里想著他的好,她想,有這樣一個男人陪伴自己度過這樣的時刻,以后就是孤獨終老,也不該怪老天爺了。
白發主任面容嚴肅地又來了幾趟,忍冬根本不敢上前問。郁冬去問,問過之后也不跟姐姐說什么,忍冬就知道不太好。
姐弟倆都不曾離開醫院。
李一葦和趙曉寧自動肩負起了女婿和兒媳的責任,跑前跑后。
夢萍姨被送回了家,白天也來,人蒼老了很多。
衣荷母子不知去向,忍冬也不去想她,想起她就恨得牙癢癢,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人?男人可恨,女人原本可憐,后來居然也變得可恨起來,難怪有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老爸就是做了東郭先生。
莫莫會煮了粥,熬了袪火的水送過來,怎么拿來怎么拿回去……
李一葦鄭重地跟忍冬姐弟談:“你們這樣不行,等伯父從重癥監護室出來,你們倆都挺不住了,他得多心疼……”
護士叫可以進去一個人探望。
忍冬站起來,她進去。
一眼看到老爸身上插著很多管子,淚水就模糊了雙眼。
過去握著老爸的手,叫了一聲“爸”,老爸的手溫溫的,忍冬突然有些控制不住,這么多年,自己為什么沒有多抱抱老爸,為什么沒有多陪陪他……
“爸,我決定跟一葦結婚了,你醒過來,醒過來就結,還有,郁冬的女朋友也來了,長得很漂亮,這家伙保密工作做得好,您都沒見過未來的兒媳婦……”
老爸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護士扶著忍冬出來,白發的主任正跟郁冬商量,已經腦死亡,要不要拔管……
忍冬撲過去:“不拔,不能拔!”
忍冬看到洛可可和簡清兒都在,心想,真的走到這一步了嗎?身體原本很好的老爸,就這樣離開了嗎?
忍冬眼前一黑,人暈了過去。
像是穿過了無窮無盡的黑洞,忍冬一身酸痛地醒過來,腦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想起現實生活里的事,想起自己是江忍冬,想起面前的女人是可可和清兒。
“我爸他……”問出半句話,忍冬的淚水涌了出來,那淚水像打開閘門的水一樣,止也止不住。
可可早已哭成淚人,簡清兒輕輕地抱住忍冬,她說:“忍冬,你一定要挺住!”
除此之外,還能說什么呢?
很長一段時間,簡清兒都特別羨慕忍冬,忍冬媽媽過世得早,但這個爸爸真是寬厚,對待他們姐弟倆無微不至。相較之下,自己的父母就太自私了。
可是,這么好的父親居然……
忍冬昏昏沉沉睡過去時,洛可可就咬著牙對簡清兒說:“我要不去收拾收拾那個混仗女人,我就不是洛可可!”
簡清兒喜歡上洛可可了。這女人,真是……
忍冬的腦袋很長時間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他們還要給老爸和夢萍阿姨辦婚禮,距離那場婚離還有不到十天,他好好的,怎么就……
郁冬和李一葦進來。
忍冬啞著嗓子問:“郁冬,你告訴我,爸是不是只是昏迷?”
李一葦大步走過來,緊緊地抱住忍冬,“忍冬,人總有這一天,你和郁冬好好的,伯父才放心!”
郁冬也過來抱住姐姐,“姐,姐……”
郁冬哭得不能自抑。
人生總是這樣,父母兒女,緣份一場,父母陪你走過長長的一段路,我們都以為這路會無休無盡地伸展下去。可是,突然哪一天,父母走不動了,他們留在了原處,我們繼續我們的人生遠行。
只是,那告別,太讓人難過了。
那些還是彩色的記憶,任憑我們多努力地記住,它也終會一點點變成了黑白的。
直到有一天,我們也老了。
我們會天上見嗎?
江爸做了一輩子老師,來送別的學生很多。
忍冬一身黑裙,臉上洗盡鉛華,不停地對從各地趕來的父親的學生說著感謝的話。
那些學生亦不知道如何安慰江家姐弟。
夢萍阿姨沒有來,莫莫在陪著她。
趙曉寧和李一葦一邊照顧著郁冬和忍冬,一邊幫著處理最后的告別儀式。
衣荷來了,眼睛腫得很厲害。被李一葦擋在了禮堂外。
他說:“我想這里沒人想見到你!”
衣荷彎下腰:“我知道我錯了,我對不起江老師!”
有認得衣荷的學生出來,沖過來指著衣荷的鼻子說:“一個人的命運都是自己造成的,你自己不反省反省自己,把禍水引到江老師這里,你還算個人嗎?”
很多人圍上來,衣荷落慌而逃。
宗陶和蘭寧來了,宗陶拍了拍忍冬的肩膀,蘭寧輕輕地抱了抱忍冬。
禮堂正中,江爸的照片上他依舊年輕,依舊笑意盈盈。
從前忍冬總說他一輩子呆在校園里,呆得都對這個社會陌生了,什么人都覺得沒壞心眼,什么都覺得好,太過幼稚。
江爸總是笑呵呵地回女兒的話:“我也愿意你一輩子都看不到這個世界的殘酷面!這是幸運!”
天真幼稚的老爸終究讓善良給害了。
可忍冬知道,如果再來一次,江爸再遇到衣荷,還是會把她們母子帶回家,還是會盡力幫助她們。
性格使然,沒有辦法。
辦完老爸的葬禮,忍冬覺得自己總是行走在恍惚里,世界都不那么真實。
她去看了夢萍阿姨。
夢萍阿姨的頭發白了一層。見到忍冬就落下淚來。
忍冬抱住夢萍阿姨,她說:“阿姨,如果您不嫌棄,以后我跟郁冬就是您的孩子!”
夢萍阿姨連連點頭:“以后,這里就是你跟郁冬的家,想來隨時來。我會替你爸好好照顧你們倆的!”
忍冬想,若是早點勸著老爸跟夢萍阿姨結婚就好了。如果夢萍阿姨在老爸身邊,衣荷也不會起了那樣的心思。
可是,一切都悔之晚矣。
忍冬和郁冬回到了父親的那個家里。
家里除了那天打鬧弄得亂了些,其余的東西一切如常。
只是,物是人非。
忍冬坐在沙發上,坐在老爸的床上,仿佛還能聽到老爸喊吃飯的聲音,聽到他拖地的聲音。
忍冬伏在老爸的被子上失聲痛哭。
郁冬走過來,輕輕地拍著姐姐的肩膀,他說:“姐,爸爸去陪媽媽了,這下媽媽不孤單了!”
這樣想,仿佛會好一些。
只是,這世間,最親的人只剩下他們姐弟了。
忍冬淚眼朦朧,她說:“郁冬,你好好的!”
郁冬點頭。
那晚,李一葦代表忍冬請這段時間忙來忙去的朋友們吃飯。
姜蘇、可可夫婦,莫莫,趙曉寧,簡清兒,還有為江爸后事跑前跑后的幾個學生。
忍冬極力掩飾悲痛端起酒杯:“我替我爸謝謝大家。”
李一葦剛想說替忍冬喝,結果忍冬一口喝了進去,大概喝得太猛,人咳了起來,李一葦忙替忍冬拍背。
洛可可遞了個眼神給簡清兒,簡清兒心領神會,看李一葦這個樣子,對忍冬是真心的。
忍冬若有歸宿,江爸地下有知,也是安慰。
那晚,李一葦送忍冬回家,忍冬緊緊地抱住了李一葦,淚水蹭了他一臉。
李一葦疼惜地抱著忍冬,他說:“你還有我。我會對你好的。”
忍冬看著李一葦的臉,他輕輕地吻住她,初而輕柔,繼而猛烈……
那一晚,李一葦睡到了忍冬的床上,兩個人相擁而眠。
只是陪伴。
忍冬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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