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漫不經心道：“立思君為太子就不用了，思君沒有那個心思。”洛芙覺得顧明哲和顧明軒這對兄弟長得真像，若是明哲還活著，大約也是現在這樣，兩鬢染了白色，雙目略顯滄桑吧！

        他們長得像，而顧思君和顧英俊、顧英哲、顧英書這幾個兄弟的也像，都是一家堂兄弟，洛芙覺得長得相似合情合理。

        顧明軒咳喘了一月有余，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那你以為，朕應當立誰為太子？”

        洛芙不作答，低頭繼續收拾手中的香爐，香灰已經壓好，她將燒好的香木放入灰中，壓上了銀片。

        顧明軒雙手離開洛芙的肩頭，在鳳安宮中掃視了一圈，又問道：“你飽讀詩書，通家國大義，立太子之事，你竟然無言論？”

        “后宮婦人不得干政，更何況小婦人沒有要做太子的兒子，不想關心這些。”洛芙隨意搪塞。

        “大臣有的要立英俊這個長子”

        洛芙的手一僵，面上沒有絲毫變化，心中卻一陣陣兵荒馬亂，她不動聲色，繼續聽顧明軒說話。

        顧明軒嘆了口氣：“還有的，要立英書這個賢子。”

        眼下的情景，與當初顧明哲、顧明軒做皇子時如出一轍，歷朝歷代都要吵一吵立長立賢的問題，當初顧明軒輸就輸在不是長子上，此時的他，當然更傾向立幼子顧英書，但是朝中支持顧英俊的人更多。

        其實做了太子又怎樣，做了皇帝又怎樣，若是身邊都是狼子野心的兄弟，就算當了皇帝，也會被人拉下來。

        想到這里，洛芙冷笑：“長子有本事成為第一個孩子，本就是皇天后土賜的福氣，至于幼子賢德”洛夫頓了頓，淡淡道，“若真的賢德，怎么會明知自己不是長子，還覬覦長子的位置呢？”

        顧明軒龍軀微微一顫：“你是這樣想的？”

        “小婦人拙見，陛下聽一耳朵，權當玩笑，小婦人只要思君孩兒平安，至于外頭的天下，那是陛下你的江山。”洛芙咬重了“你的江山”四個字，希望顧明軒不要再與自己說這些不相干的話。

        在洛芙的心中，顧明軒就是一個打著賢德幌子的逆賊，不甘屈居攝政大臣的位置，在顧明哲戰死沙場之后，立馬登基為帝。若他真的賢德，就應該好好做他的攝政王，輔佐剛剛降生的小皇子成為明君。

        顧明軒登基次年，皇后生下了第二個皇子，顧明軒竟然給孩子取名“顧英哲”，名字中嵌了一個“哲”字，絲毫不避諱明哲皇帝的尊名，意在昭告天下他顧明軒是正統皇帝，位在顧明哲之上，自己的皇子也比顧明哲尊貴，無需避諱。

        而且，這個皇帝，總喜歡往自己皇兄的貴妃宮里跑，一來就揮退所有宮人，就是為了告訴天下明哲皇帝的女人已經歸他顧明軒所有，樁樁件件，哪有半分賢德？

        聽出了洛芙話里的諷刺，顧明軒頓時沒了耐心，冷哼一聲，揮手打翻了洛芙剛剛點燃的香爐，轉身離開。

        侍立在外的宮女太監聽見香爐砸地的“哐當”聲，不由得激靈。皇上素愛往洛娘娘的鳳安宮來，合宮上下皆知這舊日的叔嫂，如今怕是成了鴛鴦，只是礙于顏面，不曾公開。

        只是每每走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好，估計鳳安宮的洛娘娘，侍奉不大盡心，不過像今天這樣摔東西的，十幾年來還是頭一遭。

        不等宮人們琢磨完，鳳安宮的大門便被拉開，顧明軒陰沉著臉走出來。

        隨侍的貼身太監連忙弓著腰湊上前：“陛下，可起駕回鑾眀殿？”

        顧明軒望了望暮春的白云和暖陽，沉了口氣，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太監趕緊上前給顧明軒拍拍背，另一個小太監趕忙從袖兜中取出一枚錦盒，打開，捻出藥丸奉給顧明軒，顧明軒擺擺手，微微喘了兩聲才緩過來。

        “傳朕旨意”顧明軒右手握拳在唇邊，聲音低啞。隨侍的文官立刻拿出書簡筆墨侍候。

        “皇長子顧英俊，為宗室嫡長嗣，少年有志，日表雄姿。親賢臣，行大端，憂君民，敬宗親，仰維先祖恩德垂昭，茲恪皇天之命，奉厚土之德，于天元十五年四月十九日，立皇長子顧英俊為皇太子，入主東宮。”聲音平靜且帶著些落寞。

        他要立長子為太子，是給天下人看，可心里又很想把這個太子之位給英書，因為顧明軒覺得——英書更有自己當年的影子。

        鳳安宮內，洛芙猛地站起身，激動的小跑向門口，一旁的侍奉嬤嬤見狀，連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蹙著眉頭示意她不要沖動。洛芙點頭，素來沉穩冰冷的眸子里漫上水漬，險些奪眶而出。

        外面，隨侍的文官一筆一劃記下顧明軒所說的話，等寫完“入主東宮”四個字之后，率先跪下高聲道：“臣恭賀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大周江山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旁的宮女太監也跪倒一片，直呼“萬歲”。

        洛芙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她以手覆面，點去眼淚，握著一旁嬤嬤的手道：“李嬤嬤，你看，我這么多年，也不是不值得。”

        辰時，段王御府，華燈耀目。

        顧英書舉起一個花瓶猛摔在地上，“嘩啦”一聲四分五裂，顧英書恨恨道：“滿朝要立賢，偏偏還是立了長！哼，本王與二皇兄，十二歲就封王開府，還以為是父皇格外疼惜，原來是把最好的留給那個大的！”

        “王爺，王爺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素來穩重，今日怎么說了這樣忤逆的話？”外面走進來一個人影，怒沖沖的顧英書正要喝走他，一抬頭，發現是丞相馬彥博。

        馬彥博道：“王爺不必著急，老臣今夜就送你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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