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為民當然心急,  光付給美國公司的專利費就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資金，可以說全部身家都壓在這上面了，現在就等著漢字傳呼機打翻身仗。

        一聽說流片成功了,  他就趕緊跑到北京來簽合同，等了兩三天,  才等到晏旻和藺征西。

        雖然打交道的次數不多,  雙方可以說是相當信任了,  畢竟田為民因為相信晏旻的漢顯系統能研發夠成功,  就愿意花近千萬從美國買回專利,  完全就是一場豪賭。

        所以此刻雙方坐在一起談判的時候,  晏旻張不開口漫天要價,  田為民也拉不下臉死命砍價。

        藺征西提出一張芯片收取100元專利費,  田為民也只是砍到70元,  簽三年合同，續簽價格根據市場行情再定,  半年一結,  以出貨量為標準，彼此間都還算滿意。

        簽完合同，田為民便趕緊跟臺灣芯片廠下單量產芯片，又忙著提前聯系尋呼臺，緊鑼密鼓為上市做準備。

        晏旻和藺征西則開始忙新項目,  做gpu芯片。

        公司目前已有二十多名技術員，一間辦公室坐不下了，便將另一間也安排上了。

        北京的夏天很炎熱,  屋子里擺放了十幾臺散熱的電腦,  又是一群火力壯的年輕人,  就算頭頂有風扇吹著,  熱汗依舊嘩嘩地淌，晏旻只得又讓李志偉去買些落地扇來給大家降溫。

        為了涼快些，平時大家基本是穿著背心褲衩坐在電腦前工作的。

        晏旻也早就入鄉隨俗，每天也是背心、褲衩和人字拖，藺征西剛開始見他這么穿，看一次要笑一次。

        晏旻慫恿他也這么穿，但藺征西不穿，再熱的天，他都是襯衫、西褲，連t裇都不穿，一臉禁欲的模樣，要不是看過他沒穿衣服的樣子，晏旻還真信了他禁欲了。

        晏旻好奇地問藺征西：“征西，你不熱嗎？”

        藺征西拎著衣領抖了抖：“熱！”他在美國的時候，夏天室內的冷氣就沒超過二十度，大夏天都能穿西裝打領帶，哪里受過這樣的罪。

        “那你為什么還穿得這么嚴實？”

        藺征西壓低了聲音說：“其實我也想讓你穿得這么嚴實。”

        晏旻笑：“嗨，都是大老爺們，怕什么呀！除了你，也沒人愿意多看我幾眼。”

        藺征西無奈地看著他：“那你也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晏旻真覺得沒誰愿意多看他幾眼，北京的爺們誰夏天不是這樣過的。

        老胡頭用盤子盛著兩片紅通通的西瓜探進頭來：“來，吃西瓜。早上買的大興西瓜，放在隔壁院兒的井里湃著，剛提溜出來，冰爽得很，趕緊趁涼吃。”

        晏旻趕緊起身接過去：“謝謝大爺！大興西瓜我最愛了。”

        老胡頭說：“可不，也是我的最愛。吃西瓜的，就得吃大興的，又沙又脆，還特甜。”他邊說便豎起大拇指。

        晏旻說：“大爺，下次遇到有賣大興西瓜的，叫他給我送一車上門。”

        “好嘞，我記著了，下次替你叫來。”老胡頭笑盈盈地走了。

        晏旻將西瓜遞給藺征西，藺征西吃了一口，清甜的西瓜透出井水的冰爽，從口腔一直涼到胃里，又沒有吃冷飲那么刺激，滋味真是絕了。

        兩人啃著瓜，藺征西說：“我們要再招些人，咱們不能就盯著一個項目做，得全面開花才行，既然是芯片設計公司，就應該多承接業務。”

        晏旻點頭：“我同意。得安排人去拉業務，也得找業務員吧。”

        “是要找。公司現在人多了，后勤人員也該到位了，不能指望小李一個人去跑腿。”

        “招吧，現在都這個規模了，確實需要正規化了。”晏旻表示贊同。

        藺征西說：“其他人我覺得還好找，就是這個技術員有點難，當時應該在各高校多招些的。”

        “那也不難，登報打廣告吧。沒準還能招收一些有經驗豐富的技術員。”晏旻知道有些有抱負的年輕人依從分配，畢業后進入了國家安排的單位，但是未必能夠滿意自己的工作狀態和待遇。

        “好。”

        傍晚時分，太陽已經落下，天色依舊還亮著，暑氣逐漸消退，涼風習習，送來了紫茉莉濃郁的香味。

        晏旻和藺征西坐在院子里，頭碰頭湊在一塊兒擬廣告詞。

        欒阿姨做完晚飯就回去了，老胡頭在外面溜達，還沒回來，李志偉出去了。公司也沒人加班，因為今天周六，是公司約定俗成不加班的日子，哪怕再忙，周六晚上都休息，何況現在也不算太忙。

        他們正在討論廣告詞，突然聽見有人敲門：“晏工在嗎？”

        晏旻聽著聲音很耳熟，便抬起頭：“在，進來吧。”

        不一會兒，影壁那兒出現個熟悉的身影——李庚云，晏旻笑了：“你怎么有空過來了？”

        李庚云笑著說：“早就想過來看看了，聽志偉說你們最近在忙，經常要加班，就周六晚上不加班，所以我今天過來了。”

        晏旻熱情地招呼：“快進來坐。最近怎么樣？”

        李庚云手里還提溜了一個大西瓜，他走過來，卻沒有坐下，只是站著說：“你們還在忙呢？”他的視線落在藺征西身上，藺征西穿得整齊，氣質出眾，一看就是個精英。

        晏旻給他們做介紹：“征西，這位是李志偉的堂哥，我原來的助理，李庚云。小李，這是我們公司的藺總。”

        李庚云趕緊伸出手來打招呼：“藺總您好！”

        藺征西跟他握了握手，說：“請坐。”

        晏旻接過李庚云帶來的西瓜對藺征西說：“征西，去把瓜切了吧。”

        藺征西沒說話，放下手里的筆欣然去切瓜。

        李庚云見藺征西離開，略略松了口氣，不知道為啥，就覺得藺征西有一股子壓迫感，跟晏旻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晏旻說：“你們最近還好嗎？”

        李庚云微微苦笑：“公司挺好的，不過我們部門不太好。公司上半年的出貨量超過了去年同期的20，在蘇州辦了一個工廠，專門生產電腦，速度很快，年底就能投產上市了。咱們院里為公司爭取到了一塊地，就在中關村，說是要打造成一個科技園。”

        晏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不是挺好的嗎？”

        李庚云無奈地嘆息：“是啊，除了我們，其他人都挺好的。技術部的研發人員除了維護和升級漢卡，就再也沒別的事干，很多人都被要求去做售后了。瞿總說研發暫時不需要那么多人，但也不能閑著。大家伙這種天汗流浹背地到處在幫客戶安裝電腦。累死累活的，被客戶投訴不說，連獎金都少了。”

        藺征西將西瓜切好，端了過來，放下之后，坐在了晏旻身邊。

        晏旻挑眉：“不是效益挺好，怎么獎金還少了？”

        “瞿總說獎金跟研發部關系不大。他也不買趙工的賬，搞得趙工里外不是人。”李庚云說完同情地笑了笑。

        晏旻說：“倒像是他能干出來的事。吃西瓜吧，你自己買的，我也是借花獻佛，嘗嘗看味道如何。”

        李庚云拿著晏旻塞到手里的西瓜，猶豫了一下說：“晏工，魯工他們讓我來替他們問問，您這邊還需要人嗎？”

        晏旻和藺征西對視一眼，這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啊。晏旻問：“都有誰愿意來我這兒？”

        李庚云說：“魯山、申宏民、呂建生……他們都想來。”他一口氣報了五六個名字。

        晏旻對這些老同事都很了解，基本是踏實肯干的，只有個別干活有點偷懶，想出來，恐怕是嫌棄西華的獎金少了。

        晏旻說：“你回去跟他們說，讓他們自己來找我談吧。我晚上九點之前都在這兒，周末也在這里。”

        藺征西搬到這里來之后，他也幾乎把這里當家了，吃飯、洗澡都在這邊，計算所那邊就完全變成宿舍了，只回去睡覺。

        要不是跟藺征西同居太引人遐想，他估計都干脆和藺征西住一屋了。

        李庚云猛點頭：“好，謝謝晏工，我回去就告訴他們。志偉不在？”他看了一圈，沒發現堂弟的身影。

        晏旻說：“好像被朋友叫出去了。你還沒吃晚飯吧，留下來一起吃晚飯，等會兒我們房東回來了，就可以開飯了。”

        李庚云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就不吃飯了，我還有別的事，就先走了。謝謝晏工，晏工再見！”他說著就起身離開了。

        晏旻見他走了，喃喃地說：“小李什么時候這么拘謹了，他以前不這樣的啊。”

        藺征西看著他：“他跟你關系很好？”

        晏旻扭頭看他：“還行吧。你想什么呢？我知道了，肯定是因為你，所以他不敢留下來吃飯。”

        “為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嗎？”藺征西說。

        “倒也不是可怕，你是老總啊，誰碰到老總都會有些拘束吧。”晏旻換了個話題，“那咱們這廣告上還招技術員嗎？”

        藺征西說：“招啊，改成招架構師好了，不能總讓你一個人頂著。”

        目前公司能獨立做系統架構的就只有晏旻，藺征西自己更擅長系統分析。

        晏旻嘆氣：“那估計就更難了。”

        “試著招吧。我看還是要從大學去招應屆生，你親自帶徒弟，培養幾個架構師，以后就能把自己解放出來了。”藺征西說。

        晏旻擊掌：“我看行！”

        藺征西笑著說：“你原來那些同事再多來幾個，就把你們原來公司的技術員挖空了，你說你原來的老板會是什么反應？”

        晏旻笑：“這些人他恐怕都不想要，技術員工資高，在他眼里又產生不了多少效益。不過要是知道被我挖了過來，他估計得吐血。”

        第二天，李庚云說的那些人就陸續到了。

        晏旻才明白過來，昨天李庚云說他還有事，多半是趕著回去跟那幾個人傳達消息去了。

        都是晏旻熟悉的同事，能力如何他心里也清楚，問了些基本問題，談妥了待遇之后，這些人就準備回去打報告停薪留職了。

        這一天一共來了六個人，晏旻留下了五個，那個平時愛偷懶磨洋工的，他也沒有明確拒絕，只是開出的工資并沒有對方預期的高，對方一聽工資待遇，便明顯猶豫了，說是要回去考慮。

        他們又將招聘廣告送到報社去登廣告，沒幾天，就陸續有人打電話過來咨詢、面試。

        公司從還沒開張就開始申請安裝電話，一直到七月份，這電話終于才給安裝上，效率之低，令人發指，不過也總算是有電話了。

        這次廣告登得非常值，居然從某國產集成電路廠挖到了一位資深業務員。這家集成電路廠經營不善，效益太低，已經有半年沒發工資了。

        這是當下國內不少集成電路廠都在遭遇的窘境，工廠設備陳舊，效率低下，生產出來的產品缺乏市場競爭力，一旦缺乏政策的扶持和兜底，原本固定的客戶也在逐漸流失。

        整個流通環節有一環出了問題，那么大量問題就會接踵而至，整個工廠就沒法正常運轉了。

        像這種的廠子出來的資深業務員，是有著豐富的業務經驗的，至少他擁有旁人所沒有的客戶資源，知道哪兒需要芯片，晏旻和藺征西花了大價錢將對方留了下來。

        人員招得差不多的時候，藺征西對晏旻說：“現在會計、業務、后勤人員都有了，他們還跟技術員混在一起辦公，是時候把我的房間騰出來做辦公室了。我們另外去外面租個房子吧。”

        這是藺征西長久以來的愿望，如今終于有機會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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