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包廂

        聽見自己背后的聲音，緊張了一路的珀西嚇得差點喊出來。連正在放行李的手都松了一下，只靠在架子上一半的箱子直接脫手掉下來，馬上就要砸在他腦袋上。

        完了。珀西心里一瞬間已經劃過了無數的想法：有人看見我了，是個女生。她會質問我為什么有那樣的家教嗎？她會嘲笑我是個連自己的箱子都拿不穩的廢物級長嗎？

        但是珀西沒被箱子砸到。

        他那個七成新的、哥哥查理用過又給他的大箱子被一個漂浮咒掛在他了頭頂上，僅僅離著約莫兩英寸。

        “你不扶起來嗎，韋斯萊？我這樣也挺累的。”那個女生在珀西背后平靜地說，甚至他還聽見了那個女生回手關上了門的聲音。

        珀西連忙抬起手扶好箱子，轉過身來。在看見那個小女孩是誰的那一秒，他一個哆嗦直接向后摔去，坐倒在椅子上。

        “布、布、布萊克……”珀西結結巴巴地說。

        “啊，很高興你能認識我，不過能叫對我的姓就更好了。普拉瑞斯·布萊克，不是布布布萊克。很榮幸認識你，珀西·韋斯萊。”普拉瑞斯平淡地往前走了一步，用右手抓起珀西的右手公式化地握了握之后放下，然后不動聲色地在衣擺抹了抹手心。

        珀西十分懷疑她這個擦手的動作是否有半點很榮幸的意思。但他還是盡量客氣地說：“我的榮幸，布萊克小姐。”

        普拉瑞斯轉身抬起右手，她手里那根白色的魔杖對關著的門比劃了一下。珀西聽見咔噠一聲，然后普拉瑞斯就直接坐在了他對面。

        “鎖門咒？”珀西問道，“恕我冒昧，但你不是還沒入學嗎。”

        “十分正確，看來格蘭芬多居然有位像樣的級長。”普拉瑞斯這樣回答，珀西下意識地挺了挺胸口，“我就不信你們入學前一條咒語都不會？我可聽說你最小的那個弟弟拿的還是你們家的舊魔杖呢。”

        珀西一下子又沉默了，羞恥讓他憋得滿臉通紅。他在格蘭芬多一向成績優異，連拉文克勞都不遑多讓。而自從他當上級長后就很少有人當面指出他窘迫的家庭條件了。

        “你別多心，韋斯萊，我沒有特地羞辱你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我要是想羞辱你，大有更好使的辦法。你們家已經有體驗了吧？”普拉瑞斯有點沒耐心了，往后一靠倚在靠背上不再看他，而是自己玩起了自己的指甲。

        “布萊克小姐，你找我到底要干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對付我們家？”珀西眉頭緊鎖，警惕地說，“我爸爸跟馬爾福先生打架是不對，但畢竟是馬爾福先生先侮辱了赫敏的家長。況且你也擊退了我爸爸。羅恩不該罵你，我替他向你道歉。但是我們家跟你素來沒什么仇怨——”

        “我時間不多，我就長話短說吧。”普拉瑞斯打斷了珀西，一邊玩手指一邊說道：“我和任何人家都沒什么仇怨。你要說我對付你們，可你也拿不出什么證據。”

        珀西氣得張口結舌：“你……明明是你讓人在報紙上寫那些……一派胡言……”

        “是嗎？是我讓人寫的嗎？”普拉瑞斯假裝要在口袋里往外掏出東西，“這可是十分嚴重的指控，我想我得過問一下前陣子魔法部剛借給我用的律師……”

        聽見她這話，珀西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慌張地喊道：“不要！請、請不要！我道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普拉瑞斯把手又重新從口袋里拿出來，繼續擺弄自己的指尖：“好吧，你沒有那個意思就太好了。我也不愿意跟那幫古板的人打交道。說到哪兒了……哦，對了。”

        普拉瑞斯低著頭，就好像在說一會兒吃什么那樣輕松地說：“我愿意幫你解決你家的麻煩。前提條件是，你得是個值得我幫你的人，韋斯萊。”

        珀西努力地消化普拉瑞斯的話，沒太聽明白。可普拉瑞斯卻不看他，自顧自擺弄著自己的那雙小手，手指上的指甲圓潤光滑，泛著健康柔嫩的光澤。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小姐。

        不像他家，每一個人手上都布著薄繭，是從小做家務做慣了的手。

        “你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布萊克小姐？”珀西問道，話音里的抵觸已經少了很多。

        “我看你和你那幾個弟弟都不一樣。”普拉瑞斯輕描淡寫地說，“你遵守規矩、成績優異，連西弗先生……你應該知道吧，我的監護人是你的魔藥學教授。先生都說不出你的成績有什么毛病，格蘭芬多難得有這么懂事的級長，而不是那些搗蛋專家。”

        珀西緊張地聽著，卻沒料到普拉瑞斯說的句句都是夸他的話。他迷惑極了，卻不得不干巴巴地回話道：“過獎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過獎你做什么呢？你不是剛剛還說我對付了你家嗎？”普拉瑞斯輕飄飄地笑了一下，珀西尷尬地又閉上了嘴巴。

        “你應該知道，我作為布萊克家的繼承人，手里多少也是有些資源和人脈的。我肯定你的優秀，我如果推你一把，你能出人頭地，帶領你們韋斯萊走一條更光明、更富裕的道路。”

        珀西的眼睛亮了起來想要說話，但是普拉瑞斯打斷了他：“我無意挑撥離間，但你父母雖然可以說善良正直吧，但實在是有點不太上進。清貧沒什么錯，但你們家就該過窮日子嗎？”

        你這就是挑撥離間。珀西心里暗暗想著，但是他無法不繼續聽下去。

        “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你哥哥沒有不務正業，而是進了魔法部，都在英國謀了一官半職，你的爸爸也在部里晉升，你們家的房子擴大了，兄弟姐妹不用擠著過日子，你的媽媽也不用整天做家務。你什么二手的東西都不必用了，想買什么就買什么。你喜歡的女孩也不會挑剔你生活拮據……”

        普拉瑞斯清脆的嗓音平淡地在珀西的耳邊回響，好像在講述一個真實存在的、富足的韋斯萊家。她在他的腦海里描繪出了他曾經無數次在夢里幻想過的圖景。

        “很可惜，你的爸爸和哥哥都沒這樣做。”普拉瑞斯放下了手指，抬起頭和珀西對視，“但是你足夠優秀，你可以。”

        珀西看著普拉瑞斯黑曜石一樣漂亮的眼睛，茫然地掙扎著：“怎么……你需要我什么呢？你還只是個一年級的學生，我能幫你什么呢？我也不能、不能回報你任何東西……”

        “你現在確實不能。”普拉瑞斯站了起來，拍拍衣服下擺，“但是如果你以后能一直優秀下去，等到你進了魔法部，你就能了。”

        珀西張口結舌地看著普拉瑞斯，他已經徹底被搞暈了。但普拉瑞斯好像已經把要說的話說完了，她掏出那根指過珀西她爸爸腦袋的象牙色魔杖，在門鎖那里劃了一下，推開門要走了。

        “布萊克小姐，等等！”珀西喊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我沒那么優秀、沒能進魔法部那又怎么辦呢？難道我以后是否為布萊克家賣命這件事，就能左右我爸爸的名聲嗎？”

        已經走出一步的小女孩回過頭來，肩膀的卷發柔順地披垂下來，好像翻騰的黑色浪花。浪花里，那雙眼睛似乎倒映著紅色的流光。

        普拉瑞斯往耳后別了一下頭發，洋娃娃似的小臉上浮現了一個高傲的笑容，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睥睨眾生的小公主。

        “你們已經被折騰得夠嗆了，我的氣也消了。如你所見，這云起云散都是我一句話的事。如果我多說一句話就能招攬一個人才，那我有什么吃虧的呢。”普拉瑞斯看著珀西的眼睛，輕輕地說，“你也不用為布萊克賣命……你最好能有那么優秀、能進魔法部——這樣才能說明我的投資眼光并不差。”

        說完她扭頭走了，龍皮做的小皮靴踩在車廂的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珀西呆呆地看著她離開的身影，眼神在她腳下飄忽——他攢了一年的零花錢，才在買到一雙折價的全新龍皮手套。他原來的那雙還是比爾留給他的，他去年又傳給了羅恩。今年金妮就入學了，她的龍皮手套應當還在天上——查理利用職務之便買到了實惠的新手套，貓頭鷹還沒有寄到。

        因為龍皮制品是那樣的昂貴，哪怕是拼接而成的手套，也讓他們家難以承擔。但是珀西看見了普拉瑞斯的那雙鞋，一看就是用龍肚皮上最柔軟的皮子，一整張裁切做成的。

        這樣的一雙鞋能買上一千雙龍皮手套。

        假如我出人頭地……珀西茫然失神地癱坐在包廂里，不知所措。

        “你別告訴我你這么半天沒過來，就是和那個書呆子紅毛說話去了！”德拉科看著回包廂的普拉瑞斯，氣沖沖地叫道。

        普拉瑞斯看見潘西、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就眉開眼笑，一邊換座位一邊糊弄德拉科道：“我看他成績挺好的，我讓他以后給我打工，他求我幫他老爸說句話，這不是挺好的嘛。你坐著吧，達芙妮，讓我和利亞坐一起！”

        潘西想跟普拉瑞斯聊之前的隱藏款粉餅盒子的事，趕緊幫她說話：“普拉說的也對，你想想，以后那書呆子韋斯萊給普拉打工，你叫他往西他就不敢往東，多出氣啊！”

        德拉科還想說什么，達芙妮也幫著普拉瑞斯說話：“德拉科，現在全巫師界都知道他們家是敗類，那韋斯萊肯定人人喊打。然后普拉再大度地原諒他們，還要承普拉的情，他們氣也氣死了。”

        德拉科似乎被說服了，氣鼓鼓的吃起納西莎給他帶的零食。普拉瑞斯暗暗地給潘西豎了一個大拇指，潘西了然地擠了擠眼睛，幾個女孩子笑成一團。

        布雷斯看著被糊弄過去的德拉科，無奈地笑了一下。坐在他對面的潘西偷偷用腳尖踢他，讓他別多嘴。布雷斯用他那雙桃花眼看過來，眼神里明明白白寫著“這還用你說嗎”。

        只有傻少爺德拉科自顧自啃著曲奇餅，不知道他的小伙伴們都在笑些什么。他坐了一會，發現女生們的話題他不感興趣，她們聊起來又沒完沒了，不高興地站起來說：“我去看看克拉布和高爾在哪個車廂。”

        “怎么，還是文森特和格雷戈里合你的胃口？”布雷斯笑道，：“我以為你是等不及去找那個波特的麻煩了呢。”

        被揭穿的德拉科紅了臉怒道：“我為什么要去找波特？我看見他那個傻兮兮的腦袋都倒胃口！”說完立刻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達芙妮正跟小姐妹聊得起勁，不高興地站起來給德拉科讓路。

        “干什么去，德拉科？”潘西問道，普拉瑞斯也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德拉科氣得說不出話來，自己和布雷斯說的話都被這些嘰嘰喳喳的女孩子直接屏蔽掉了！氣鼓鼓的他抓著曲奇餅的袋子就往外走，剛拉開門就被拽住了手臂。

        他屈尊降貴地回過頭來，看見阿斯托利亞正拉住了他的袖子。

        “利亞，如果你想讓我留在包廂陪你們說話，那么……”德拉科抻長聲音說。

        “不是，德拉科。”阿斯托利亞打斷了德拉科的話，溫溫柔柔地說，“你別把曲奇也拿走，我還想吃呢。”

        在曲奇袋子被怒不可遏地丟在桌子上時，布雷斯發出了十分不優雅的笑聲。

        不過這次德拉科真沒成功走出去，因為他一轉過身就看見一個頂著蓬松棕色頭發的女孩站在包廂門口，身上穿著一件金紅色里襯的長袍。

        “哦，天哪，讓我們看看什么臟東西跑到我們門口來——哎呦！”德拉科火力全開地譏諷道，不料話說了一半被人從身后戳了一下肋骨。

        赫敏·格蘭杰狐疑地透過馬爾福的肩膀往包廂里看，看見一個金發的小女孩剛收回戳了一下馬爾福的手。

        這真是個很大的包廂，跟她們坐的普通包廂比起來足足有兩個大。在那女孩的后邊坐著跟她相貌幾分相似的金發女孩達芙妮·格林格拉斯，還有正靠在一起的兩個黑頭發女孩潘西·帕金森和普拉瑞斯·布萊克。

        她看見普拉瑞斯就忍不住深深地喘了一口氣。但是馬爾福瞧見了他的目光，立刻側過身子擋在她眼前，咄咄逼人地問道：“你來這里找什么不自在，格蘭杰？”

        赫敏也不客氣地說：“請你讓開，我想看看你包廂里還有什么人。”

        “你說什么？”馬爾福驚呼道，仿佛聽見了什么天方夜譚，“你做夢還沒醒嗎，格蘭杰？你憑什么查看我們的包廂？”

        包廂里的一行人也都不再聊天了，都好奇地看著門口。普拉瑞斯看著阿斯托利亞有點擔憂的目光，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你如果沒做虧心事，馬爾福，有什么不敢讓我看的？”赫敏的聲音有點焦急，“你有沒有把哈利和羅恩藏在你的包廂里？”

        德拉科對這樣的言論驚呆了，譏笑了一聲說道：“我干嘛把垃圾放在我的包廂里？”

        兩個人針鋒相對，看來赫敏是真的很著急，甚至左右躲閃試圖越過德拉科來看包廂里的人。德拉科怎么可能讓她如愿，左右晃著堵住她的視線。

        “你到底要干什么，格蘭杰？”潘西不高興地說，“你別以為找個蹩腳的借口就能擠進我們純血家族的包廂，這里不歡迎你。”

        赫敏反駁道：“誰稀罕你們的包廂！你只要讓我看看里面有什么人——”

        普拉瑞斯用手拄著腮幫子，懶洋洋地說：“看一眼五個加隆，你看不看？”

        德拉科和布雷斯不可置信地一起看著普拉瑞斯，潘西、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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