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麗坐在車上，打開了車載電臺。
  深夜時分，她需要一個人靜靜，來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今天下午在送走下來視察的領導后，她在辦公室大發雷霆，把一眾電視臺高管都喝斥了一遍，才在三個小時后拿到想要的文件——
  《深夜巷話》的收聽率數據。
  電視臺統計收聽率數據的傳統方法，一般是通過電話調查、日記卡法和PPM三種方式來獲取。
  電話調查顧名思義，就是給聽眾打電話來收集數據。
  日記卡法則是找到和電視臺合作的樣本人員，給他們發放一本小冊子，讓他們以周為單位記錄自己的電臺收聽情況。
  再由電視臺派訪問員上門回收錄入。
  至于PPM法，即采用便攜式測量儀，可以接收到電臺加載在廣播中的一個特別電子信號，從而實行精準統計。
  以上三種方法可以看出，都是費時費力的方案，屬于不得已而為之。
  如今隨著時代的進步，聽眾收聽電臺廣播的渠道，也在發生變化。
  一個顯著的特征是，通過手機APP收聽電臺的比例，在不斷增長。
  根據統計，已經占比超過5%，僅次于收音機的20%和車載廣播的60%上下，而且這個比例還在不斷提升。
  因此電視臺現在也更多和第三方數據監測機構合作，來簡單直接地獲取現成數據。
  只不過《深夜巷話》這種在寧城電視臺內部都不起眼的節目，過去下意識被忽略掉罷了。
  而在拿到數據的第一時間，蘇小麗就感到全身發寒，大熱天時在一眾高管面前，上演了一出什么叫做“冷若冰霜”。
  “石部長，你管理下的一檔節目，取得如此優異的成績，難道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蘇小麗眼神冰冷，看向滿頭大汗的石晶輝。
  后者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蘇小麗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再次低頭看了一眼表格，依然難掩內心的震驚。
  寧城電視臺評價一檔節目的好壞，一般采用同時段平均收聽率排名。
  《深夜巷話》在顧知書接手前，一直是排名在倒數前三的行列，屬于半死不活的水平。
  隨時都有被腰斬的風險。
  而截至昨天晚上，這個排名已經上升到了前五，甚至在個別時段躋身到前三行列！
  平均下來，穩穩地全國前五，寧城第一！
  但凡換上一個正常點的，稍微有些責任心的部門負責人，估計都第一時間將“好消息”告訴自己了。
  可她貴為電視臺臺長，竟然也是在上面大領導下來視察后，才發現自己麾下，藏著一枚會發光的鉆石！
  真是豈有此理！
  氣抖冷。
  蘇小麗已經下定決心，過些時日就找個由頭，把石晶輝調去犄角旮旯的角落，讓他自生自滅去。
  你不是喜歡在職位上養老嗎？
  那我就讓你真養老去！
  而與此同時，蘇小麗也難以抑制內心的好奇。
  到底顧知書有什么魔力，能夠在短短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內，讓一檔深夜電臺節目起死回生？
  甚至出現破圈的現象？
  今天她從網絡上收集來的信息，已經足夠讓她感到膽寒心驚。
  但她還是想要以一名聽眾的身份，來收聽一次顧知書主持的《深夜巷話》，獲得第一手的切身體會。
  不然接下來的工作，完全沒法正常開展了！
  想到顧知書如今在大學生群體里擁有的知名度，蘇小麗就感到一陣頭痛。
  這年頭，惹誰都別去招惹大學生，他們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要是讓這些人發現，寧城電視臺內部存在內部斗爭，他們喜愛的主持人受到排擠……
  蘇小麗都不敢想象，這件事會鬧得多大，會讓寧城電視臺承受多大的壓力。
  他真該死啊！
  為什么會這樣？！
  蘇小麗伸手撐住太陽穴，她只感覺到好像有顆腫瘤在里面跳動，讓她陣陣頭痛。
  …………
  “今天我在電視臺里收到很多聽眾來信，包括大家在官網下的留言，都在說——放不下。
  我來讀其中的一封：
  自從她離開之后，一個人上班，一個人下班，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碗，一個人散步，一個人逛街，一個人泡茶，一個人聽歌。
  每當一個人的時候，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想念她。
  每次回到那個曾經溫馨的家中，過往的畫面都會如走馬燈一樣在我的腦海里閃回。
  然后，一個人淚流滿面。
  我真的放不下，很痛苦，很迷茫……
  這是一位匿名聽眾的來信，我不知道大家發現沒有，他在信里的重點，是他放不下。
  可我在字里行間讀出來的，卻只有滿滿當當的兩個字——
  孤獨！
  其實，你不是放不下，你只是害怕孤獨，你只是想找個依靠，可以獲得心靈上的慰藉。
  所以，今天晚上，我們就來談談孤獨。”
  蘇小麗低頭看向擺放在大腿上的幾頁文件。
  拿高一看，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她手上拿的正是電視臺文編寫給《深夜巷話》的文稿。
  是的，寧城電視臺是有專門的文編給主持人寫稿的，不過水平嘛，從以前節目的收聽率排名就能看出。
  屬于是經典混日子上班的那種，反正我每周按時交稿，量大管飽。
  至于節目的實際效果，那就與我無關了。
  反正節目收聽率的好壞，也不會影響我一毛錢的工資，不是嗎？
  蘇小麗隨意看了一眼文稿，就知道一個沒有用心寫，一個更是估計連看都沒看。
  反正除了一個“孤獨”的主題是貼合的之外，顧知書所說的內容，和稿子上寫的，完全是南轅北轍。
  突出一個你寫你的，我說我的，大家都互不干擾，大家都擁有美好的未來。
  蘇小麗此時也終于明白，為什么顧知書的影響力都飄到國外了，在寧城電視臺內部，卻好像無人知曉一樣。
  因為包括石晶輝、劉慶甚至她蘇小麗本人在內，誰沒事會在大半夜收聽《深夜巷話》啊？
  最多平時也就看一眼稿件就算是完成了審核任務。
  這種情況下，顧知書等于是在整個電視臺的眼皮子底下，打造了一個信息繭房。
  給了他躲在繭房內，成長壯大，最終展翅高飛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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