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人性永不泯滅!
“王守仁不是個喜歡空口說大話的人,他說了的事,他就真的去做。
哪怕挨了老爹的一記耳光,還被發(fā)配去江右娶了老婆,他也不忘去追尋自己的圣賢之路。
可圣賢哪有這么容易做到呢?
要成為圣賢,你首先就是要領(lǐng)悟一種世界上最為深奧,最為神秘,最為深邃的事物——
道!
何為道?
傳說這是一種無影無形,又無處不在的之物,它輕若鴻毛,又重于泰山,如果你能夠獲得這么一個東西,你就能夠了解世界上所有的奧秘,通曉世上所有的知識,識破一切偽裝,天下萬物皆可歸于你的手中掌握。
佛有佛道,窮諸玄辨,若一毫置于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于巨壑。此即所謂佛者之道。
習武之人也有自己的武道,所謂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摘葉飛花,傷人立死,手中兵器不執(zhí)著于具體樣式,即修成了武者之道。
而我們十八歲的王守仁,想成為圣賢,追求的是讀書人的道,也叫儒家之道。
它又被稱作‘理’,從讀書中悟來,拿出去即可通行于天下,使人通曉天下萬事萬物,寵辱不驚,心胸開闊,無懼無畏,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可以想象,如此泛用的東西,你想要理解它為何物都難如登天,想要掌握它更是難上加難。
這么難的東西,有沒有什么方法途徑去獲取呢?
你還別說,真有!
如果你去問一名佛教徒,如何得道,他可能會給你如下答案——
把佛像燒掉去取暖;
佛陀身邊的文殊和普賢兩位菩薩其實是挑糞的;(罪過罪過,這是一個叫德山和尚的回答,不是我說的。)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目中無佛,心中有佛。
從上面一些得道高僧的回答,各位聽眾您大概能了解道為何物了吧?
不破不立,往往要先成為世間俗人眼中的瘋子、叛逆者、狂妄之人,然后你才能真正接觸到‘道’為何物,才能成為真正的圣賢。
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能理解王守仁要做圣賢這個志向,到底有多難實現(xiàn)了吧?
到時候,可能就不是他老爹給他一巴掌這么簡單的事情了,甚至有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
除非……你足夠強大!”
聽到這里,很多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原來求道是這么艱難的嗎?
一名佛教徒要把佛像拿去當柴火燒,想想就夠讓人害怕的。
世界終究是活成了我想象中的瘋癲模樣!
但通過這個切實的案例,的確讓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守仁的追求,到底有多難。
你可以想象,一個普通的佛教弟子,假如敢把佛像拆了,拿去當火柴燒,寺廟里的長輩和同門,會怎么看你?
只怕遇上些脾氣火爆的,能把你當場打死!
而且涉及到信仰的東西,即便是官府也不好多說什么。
做了一件事情,然后被打死了,或者干脆被逐出師門,今生永遠不得邁進寺廟重地半步,顯然這樣的結(jié)果,不能被稱作“得道”。
那怎么樣才能算呢?
必然是你做出這件事,傳遍天下,讓各地的寺廟都爭相傳誦效仿,讓此事能成為辨經(jīng)場上的經(jīng)典論據(jù)。
如此才算是真正得道,因為你已傳道于天下。
所以,唯有那些已經(jīng)德高望重,甚至在教徒心目中,你已經(jīng)是天下第一禪師境界,論佛法修為,已經(jīng)沒有人比你更高了,論輩分地位,你也已經(jīng)是冠絕當世。
如此你所做的一切,才能被奉為真諦。
因為沒有人比你更接近佛陀!
“對十八歲的王守仁而言,想到得道,進而成為圣賢,又談何容易呢?
但幸運的是,他還真在讀圣賢書中,找到了方法。
答案是四個字——
格物窮理!
圣人告訴年輕的王守仁,理是無處不在的,田地里耕作的黃牛身上有理,你家后院擺放的破瓦罐破箱子有理,你小時候在院子里隨手堆起來的泥巴也有理。
領(lǐng)悟理的方法,在于格。
至于怎么格?
圣人沒有說。
他只是告訴你,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豁然貫通,終知天理。
十八歲的王守仁讀到這里,和三年前在關(guān)外一樣,他又覺得自己行了。
于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條尋道之路。
他的尋道之路從一根竹子開始,幾天幾夜,王守仁都在自家院子的花園里格‘竹’,可這么高強度的工作下來,他不僅沒有能夠順利悟到道之所在,反而是把自己給整感冒了。
于是第一次,他開始懷疑起書中的圣人之言,這樣格物,真的是對的嗎?
年輕的王守仁陷入了迷茫,他找不到答案。
而他老爹王華也是氣得夠嗆,覺得自己可能管不了這個兒子了,于是和王守仁展開了談判。
王華說,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管你了,但有一個前提條件,你先去給我考個進士回來,畢竟你爹我雖然成就不高,但好歹是個狀元,你也不能太給我丟臉吧?
王守仁想了想,覺得這個條件也不算苛刻,于是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等一下,知書,成為進士這個條件都還不算苛刻嗎?我看過一個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古代全國平均下來,好像每375萬個讀書人里面,才有一個人能考中進士吧?”
“沒錯,考進士可太難了,唐初期每年才出3-5個進士,宋代平均每年70多個,清朝科舉改成兩年一屆,人數(shù)稍多,但也是每年只有100出頭。”
即使是在數(shù)量最多的清朝,每年也才100個進士名額嗎?
太恐怖了!
聽到這個數(shù)據(jù),很多原本對進士考試難度沒什么概念的聽眾,都心里發(fā)毛。
特別是明年即將高考的高中生,他們老被灌輸,高考是一場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人生大考。
但和古代考取進士相比,高考簡直就像是小兒科一樣簡單。
說個對比的概念吧,清華北大應(yīng)該是大部分國內(nèi)考生的終極高考目標了,單在2014年,北大一個學校在晉省的招生人數(shù),就超過了110人!
全國新招一本生的數(shù)量更是高達36.5萬人!
和清朝平均一年100個進士名額相比,簡直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
而在王守仁的眼中,老爹讓他考中進士這個條件,竟然是“不算苛刻”。
當概念被理清之后,大家都有點無語了。
不是,顧知書,你不是要通過節(jié)目對抗抑郁的嗎?怎么都把我們給整得有點抑郁了呢?
他們突然有點理解王華的抓狂心態(tài)了,這個叫王守仁的小子,的確是很臭屁啊!
“但王守仁的確是有讀書基因遺傳的,他二十一歲第一次參加鄉(xiāng)試,就中了舉人,旗開得勝。
不過,由于王守仁還是堅持格物的道路,每年都花很多精力在雜七雜八的事項上,讀四書五經(jīng)基本上是臨急抱佛腳,這招到了會試就不靈了。
六年內(nèi)他兩次落榜,老爹王華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要說一般人,這時候肯定是痛定思痛,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內(nèi),在房梁上懸吊一根繩子,再在房間內(nèi)放一把利刃,準備刻苦用功,一雪前恥了。
(蘇洵:啊對對對,我就是那個一般人!)
但我們都知道,這位王守仁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他再次向父親王華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爹,我錯了!’
王華十分欣慰,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你的天分,只要肯勤奮用功,將來必成大業(yè)!’
王守仁卻說道:‘爹,你誤會了,我覺得錯就錯在,落榜之事本就無關(guān)緊要,我卻為此輾轉(zhuǎn)反側(cè),憂心仲仲,把精力徒勞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面,實在是糊涂至極!
從今往后,我決定不再書房苦讀,而是要學習兵法,將來征戰(zhàn)沙場,報效國家!’
王華:‘你小子是要氣死你家老子啊!’
咦,這句話怎么好像似曾相識?”
“噗!”
安卉把杯中水噴了“咖啡”一臉,布偶貓用幽怨的眼神望向自己的主人。
你弄啥嘞?
安卉連忙擺手,微微擦去眼角的淚珠。
今晚她都不知道是第幾次笑岔氣了,都怪顧知書這次風格的轉(zhuǎn)變太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要說王華你是真不長記性啊,也是當真不了解自家兒子的性格。
當他跑過來主動承認錯誤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jīng)可以做好抄戒尺打人的準備了好不好?
只能說,不愧是你,王守仁。
思想覺悟真不是蓋的,什么都難不倒你!
安卉覺得,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一定會很喜歡王守仁這個人物,太有個性了!
簡直不像是在那個封建禮教嚴格的年代出生的人,更像是一個穿越者。
一言一行,實在是太有個性,讓人啼笑皆非。
蘇軾和李白,在頂流偶像的路途上,又多了一位強勁的對手!
“不知道是厚積薄發(fā)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總之,連續(xù)兩次會試失利的王守仁,在改變了志向后,卻終于在二十八歲這年,考中了進士。
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
盡管王守仁和他爹王華都覺得這個成績不太滿意,但放眼科舉歷史上,二十八歲的進士都已經(jīng)是相當年輕了,屬于是了不起的成就。
有了這層進士身份,王守仁就有了當官的機會。
1501年,二十九歲的王守仁被調(diào)往刑部,開始全國出差辦案。
之前說過,王守仁在格物的道路上,從未停止。
而出家人整天什么都不干,就是念經(jīng)誦佛,參悟禪道,是悟道界的‘專業(yè)人士’,所以王守仁很喜歡每去往一地,就去當?shù)爻雒乃聫R采風,尋找靈感。
不久之后他到了杭州……”
陳樂瑤此時忽然打斷道:“提到杭州,我就想起了東坡先生,他也有去寺廟拜訪禪師的習慣,對了,李白也是在寺廟內(nèi),寫下了那首《夜宿山寺》,危樓高百尺……”
隨著陳樂瑤把整首詩吟誦了一遍,許多聽眾都忽然有種預(yù)感。
可能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nèi),全國的寺廟都要迎來客流量的瘋漲了。
深夜宇宙兩大頂流,不,從今天開始,可能是三大頂流,都和寺廟結(jié)緣,留下經(jīng)典。
想不引起跟風都難啊!
“我已經(jīng)忍不住好奇了,李白和蘇軾都在寺廟里留下了一首名篇詩作,不知道我們今晚的主角王守仁,又會在寺廟里留下一段什么樣的佳話呢?”
顧知書卻在陳樂瑤的問話后,沉默了一會。
然后他緩緩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答案——
“他把寺廟里的禪師,給勸還俗了。”
啊?
所有在電臺前的聽眾,都被這個答案給驚呆了。
什么?
你去寺廟找禪師談話問道,把人家禪師給勸還俗了?
短暫的錯愕過后,大家就是忍俊不禁。
只能說,是你本尊了,王守仁!
做的事情,總是這般出人意料,完全讓人猜不準方向。
“呃,他是怎么做到的?”即便是排練過的陳樂瑤,在再次說起這一段“經(jīng)典”時,依然有點壓不住自己的笑意。
從聲音上,大家也能想象出一位女孩眉毛彎彎,笑語盈盈的模樣。
“他先是和禪師談了些佛經(jīng)禪理,沒什么特別之處,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大家都在凈室內(nèi)不說話。
在經(jīng)過了很久的沉默過后,王守仁突然有了個想法,他向禪師提問:
‘大師,你有家嗎?’
禪師睜開眼睛,回答道:
‘有。’
王守仁又道:‘家中尚有親人在?’
禪師答:‘母親尚在。’
‘你想她嗎?’
禪師面對這個問題,沉默了許久,終于在一聲冗長的感嘆后,說道:
‘怎能不想呢!’
禪師說完,羞愧地低下了頭,他也不知道為何在這個年輕人面前,失了分寸,說出如此不符合出家人身份的話。
沒想到王守仁卻嚴肅地說:
‘想念自己的母親,沒什么好遮掩羞愧的,這是人的本性啊!’
禪師聞言,默默流下了眼淚,然后他鄭重地向王守仁行了一禮,收拾行囊,舍棄了出家人的身份,回家去探望自己的母親。
王守仁也因此被寺廟的主持連夜趕出了廟門。
他生怕再讓這個年輕人多留幾天,廟里的和尚就都跑光了。
王守仁對主持卻并無太多怨言,在山上的夜晚,他獨自一人行走在山道之上,抬頭仰望星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終于在這個夜晚,明悟了一條人間的真理——
無論你是什么身份,身處何地,在什么時間,有何種理由,你只要是人,你的人性就不會被泯滅,它永遠屹立于天地之間!”
聽到這里,很多原本在笑的聽眾,突然間好像笑不出來了。
一股特殊的情感開始在胸口涌動。
名為感悟的種子,也悄悄在心底間生根發(fā)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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