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區(qū)，“天堂娛樂會所”。
  包廂內(nèi)，一名赤裸上身的男人被電話鈴聲吵醒，他撥開身上白花花的腿，閉著眼睛摸尋著手機(jī)。
  “龍哥。”電話里傳來趙小六的聲音。
  “嗯。”攀震龍迷迷糊糊的回道。
  “事情出了點(diǎn)差錯，不過問題不大。”
  聞言，攀振龍睜開眼，想了想后問道:“什么事？”
  “就是那個死老頭，他兒子叫……叫周偉，被琰哥整死那個。”
  “哦，這回事啊。”攀振龍終于想了起來，“他家不就剩一個老頭老太太嘛？這還能辦砸了？”
  察覺到攀振龍語氣中的不滿，趙小六連忙解釋道:“半路殺出一個愣B，關(guān)鍵身手還好，我?guī)У倪@幾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不過，那老頭估計(jì)差不多了，即使不死也是個廢人，折騰不了什么風(fēng)浪了。”
  聽到此話，攀振龍臉色才緩和幾分，低聲吩咐道:“如果還不聽勸的話，就送送他們吧。”
  “好嘞！”趙小六說。
  ……
  安頓好老婦人已經(jīng)是晚上了，好在她并無大礙，只是貧血加受了驚嚇，多補(bǔ)充點(diǎn)有營養(yǎng)的食物就行。
  江淮買了一袋子水果還有一份粥，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對老婦人說道:“婆婆，吃點(diǎn)東西吧。”
  老婆婆瞇著眼搖頭，她沒有再哭，眼淚卻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江淮于心不忍，再次出言問道:“有什么難言之隱你可以說出來，我會盡量幫你的。”
  老婆婆重重嘆了口氣，“小伙子，你是個好人，俺不想連累你，你能幫俺們這么多已經(jīng)夠了……”
  江淮不肯罷休，撩起大衣，露出紅色的證件。
  他故意降低聲音，說道:“婆婆，我大小也是個官，如果你說出實(shí)情，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但是你不說，我即使想幫你也無從下手啊。”
  老婆婆瞇起的雙眼微微睜大，眼中閃過亮光，片刻后卻仍是搖頭。
  江淮都以為有戲了，沒想到還是不行。
  他起身，對著老婆婆說:“我會再來的。”
  ……
  江淮回到了老婆婆家，想從周邊人下手，打聽點(diǎn)東西出來。
  他來到旁邊一棟平房，一個年邁的老漢正在院子里喝茶，他招了招手，笑著走了過去。
  “大爺，喝茶呢？”江淮笑了笑，抽出煙遞給老大爺一支。
  大爺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小伙子，并沒有第一時間接煙。
  “戒了。”大爺擺手拒絕，問道:“看你挺眼生，你是？”
  江淮笑哈哈的指了指旁邊，說道:“隔壁那個老頭子是我媳婦的三舅姥爺，本來今天剛好來江北辦點(diǎn)事，說過來看看，畢竟好久沒有走動過了，這不，才來就聽說兩個老頭被人打進(jìn)了醫(yī)院，我尋思尋思過來問點(diǎn)消息。”
  在江淮提到旁邊那個老頭子時，大爺?shù)谋砬榫桶l(fā)生了變化，江淮不動聲色地講完，等待著老人的回答。
  “不知道。”老人簡單明了的回答道。
  “不知道？”江淮點(diǎn)煙的動作頓了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事情就發(fā)生在今天上午，就在隔壁，大爺您好好想想，是不是忘記？”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今天上午我不在家。”
  “不是，大爺，人命關(guān)天可開不得玩笑啊。”
  “人命關(guān)天關(guān)我什么事？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走吧！”
  江淮有些惱怒，這老頭一看就是在裝傻，他耐著性子繼續(xù)說:“大爺，都不容易，開開尊口吧，你說差錢還是差事？我盡量給你辦……”
  “你這人有完沒完！”江淮話還沒說完，從屋里就沖出一個赤裸上身的大漢，他三步并作兩步，向江淮走來，手直直指著江淮鼻子，“都他媽跟你說了不知道不知道，還在這糾纏不清，媽了個巴子，欺負(fù)老頭是不是？”
  江淮連忙舉起雙手，連連后退:“誤會，誤會！”
  “誤會你媽了個筆！趕緊滾！”大漢怒喝。
  江淮沒有辦法，只能緩緩?fù)顺鲈鹤印?br />  “爸，以后還有人來打聽這事，你千萬別理，懂伐？”
  “懂，懂。”
  江淮聽著對話，陰沉著臉轉(zhuǎn)身離開。
  他又悄悄走訪了好幾戶人家，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一陣忙碌下來，江淮仍是一無所獲，他走在路上，腦中不停思索。
  其實(shí)也不算是一無所獲，從他們的態(tài)度不難看出，這里面一定藏著事，而他們默契的像提前對過口供一樣的行為，不禁引人深思。
  誰收買了他們？還是威脅？又或者既收買又威脅？
  江淮想著，肚子發(fā)出陣陣吼叫，他這才記起他連午飯都沒有吃。
  左右環(huán)顧一下，恰巧街對面就有家小賣部，江淮走了過去。
  “老板，能泡桶面么？”
  年近五十，戴著一副眼鏡，身材略顯圓滾的老板抬起頭來，看了江淮兩眼，點(diǎn)頭回答道：“可以，要什么口味的？”
  “酸菜。”江淮說完在商店門口的小桌前坐下。
  沒一會兒，泡面泡好上桌，老板又看了江淮一眼。

  江淮疑惑的問道：“我臉上是有什么東西么？”
  老板愣了下，笑著搖頭，“沒，沒有。”
  江淮也不糾結(jié)這個問題，靜靜等待著面泡好。
  老板忽然遞給江淮一支煙，江淮接過看了眼，笑道：“中華？不便宜呢，自己開小賣部就是好啊。”
  老板也笑著說：“哪有，朋友給的，自己店里的才舍不得抽。”
  “謝啦！”江淮說。
  “小事。”老板笑嘻嘻的在江淮對面坐下，眼神總是似有若無的落在江淮身上。
  “老哥，你是有啥事？”江淮抬頭問，“放心，不會不給你錢就跑，我不是那樣人！”
  “哎！瞧你這話說的，一桶泡面而已，送給兄弟你吃又怎樣？”老板義正言辭的說。
  “額……”這把江淮整得有點(diǎn)懵，思來想去只能給他比個大拇指，并說道：“牛逼！”
  老板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總是那副想說點(diǎn)什么又不說出口的樣子，看得江淮心里麻麻的。
  “老哥，你有啥事就直說，這樣直勾勾瞅著我我心里發(fā)麻。”
  胖子老板低聲道：“其實(shí)我一早就注意到兄弟你了，你走了那么多家，可是在打聽點(diǎn)什么？”
  聞言，江淮揚(yáng)了揚(yáng)眉頭，問：“你知道？”
  老板笑笑，“可是打聽早上那戶被人打進(jìn)醫(yī)院的人家？”
  江淮點(diǎn)頭，坐正了身子，“老哥你有消息？”
  老板又恢復(fù)到了之前那副扭捏的樣子，江淮這下是想明白了，掏出口袋里僅剩的五百塊錢，拍在桌上。
  老板立馬眉開眼笑，想伸手去拿。
  江淮卻未移開手，老板疑惑的看了眼江淮，只見他說：“先說事。”
  老板清了清喉嚨，問道：“小兄弟和那戶人家什么關(guān)系？”
  江淮沒有絲毫猶豫的說：“老頭是我媳婦的三舅姥爺，今天恰巧過來串門，就遇上了這檔子事。”
  “你結(jié)婚了？”老板顯得有些驚訝，“我看你這么年輕，沒曾想……”
  江淮不耐煩的打斷道：“別打岔，說正事。”
  老板又疑惑的說：“不對啊，這么大的事你們做親戚的就一點(diǎn)沒聽說？”
  “距離太遠(yuǎn)，關(guān)系也不近，最近幾年都沒走動，所以不清楚情況。”
  “哦，這樣啊。”老板頓了頓，說：“那老頭有個兒子，叫周偉，四十來歲，你曉得吧？”
  “曉得，他怎么了？”
  “死了。”老板說。
  江淮一愣，沉聲問道：“怎么死的？”
  “還能怎么死，被人打死的唄。”老板抽著煙，緩了緩思緒，接著說道：“周偉是在城外的一個工地上班，那塊地是‘江北建工集團(tuán)’的，說是要修一棟商業(yè)樓，投了有好幾個億。”
  “說重點(diǎn)！”江淮打斷道。
  “好好。”老板笑著點(diǎn)頭，“周偉這人嘛，一個大塊頭，身體壯實(shí)，為人憨厚，因?yàn)闆]啥文化，常年在工地上上班，外表就不怎么中看，但卻讓他討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是真的很漂亮，三十歲出頭，皮膚又白，胸又大，屁股還翹！真可謂……”
  江淮黑著臉，再次打斷道：“收起你的口水，然后講重點(diǎn)！”
  “呵呵，不好意思，嘴瓢了。”老板輕打了一下自己嘴巴，繼續(xù)道：“兩人感情很好，他媳婦每天都會給周偉送飯去，早晚兩頓，天天如此，本是一對模范夫妻，說起來讓人羨慕不已，可惜的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他們也是命有一劫，遇上了唐子琰。”
  “唐子琰是誰？”
  “建工集團(tuán)少當(dāng)家，我市知名企業(yè)家唐德勝的兒子，唐子琰。”
  江淮點(diǎn)點(diǎn)頭，“你繼續(xù)。”
  “那是一天傍晚，周偉媳婦給他送晚飯去，在工地上恰巧碰到了唐子琰，當(dāng)時唐子琰就被周偉媳婦的美色迷倒了，不過當(dāng)時他沒有選擇干嘛，而是等到了晚上，他辦了個聚餐，特意叫了周偉前去，周偉本是不想去的，卻耐不住旁人相勸，和上級領(lǐng)導(dǎo)的施壓，只好去了。聚會的地點(diǎn)就在‘天堂娛樂會所’。”
  天堂娛樂會所江淮去過，跟著嵐梅去過兩次，處理一點(diǎn)糾紛，不過都是白天去的，晚上他還真沒去過。
  “周偉一去，所有人都在灌他酒，好像他才是這次聚會的主要人物一樣，他酒量向來很好，等閑三五個人是隨便應(yīng)付，可奈不住十幾二十個人不要命地跟他喝，沒撐多久，他便醉了。唐子琰讓人用他手機(jī)給他媳婦打電話，周偉媳婦一聽，自家男人醉得不省人事，趕忙就往這趕，可這不就正中唐子琰下懷了么？”
  江淮沉悶地抽著煙，一口接著一口，他十分不解:“為什么他一定要以這種方式來……”
  “我懂你的意思，你看過島國動作片沒有？”老板笑著問。
  江淮搖頭，他最多看過金瓶梅這種以文字形式為主要載體的刊物，確實(shí)沒機(jī)會欣賞著名的島國動作大片。
  “額……純情少男啊你還是。”老板略帶嘲諷的說道，“反正這就是種癖好，有些人就喜歡這種怪癖，你想想與一個有夫之婦當(dāng)著他老公的面發(fā)生點(diǎn)什么，是不是很刺激？”

  江淮感到惡心，老板踩滅煙頭，繼續(xù)說道:“事情的后續(xù)你應(yīng)該能猜到了，周偉媳婦雖然極力反抗，但哪里是唐子琰的對手，唐子琰把所有人趕出包廂，就留下周偉和他媳婦，他就當(dāng)著周偉的面，強(qiáng)行與他媳婦發(fā)生了關(guān)系，只是他也沒想到的是，本來醉得不省人事的周偉竟然醒了，很戲劇，也很離譜，但周偉就是醒了。親眼看著自己媳婦被人欺負(fù)，周偉酒瞬間就醒了大半，轉(zhuǎn)而被憤怒填滿，起身就與唐子琰扭打在一起。  ”
  “可這是唐子琰的地盤，他一聲呼喊，守在門外的人一擁而入，二話不說就對著周偉一番拳打腳踢，周偉也是猛，拼著這么多人，都險些給唐子琰眼睛扣掉，這可把唐子琰的狠勁徹底激發(fā)了出來，他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自己的幾個保鏢，然后就只聽見包廂里傳來幾聲慘叫，有男聲，有女聲。”
  老板嘆了口氣，說:“從此以后，周偉和他媳婦便人間蒸發(fā)了。”
  江淮愣了很久，松開按住錢的手，往后倒去。
  老板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向錢伸去。
  “沒有報(bào)警么？”
  老板數(shù)著錢，笑道:“當(dāng)然報(bào)了，但沒用。”
  江淮很想問出那句‘為什么’，但他忍住了，放在幾個月前，他是真不知道，但現(xiàn)在，他懂了。
  “你為什么知道得這么清楚？”江淮問。
  老板嘿嘿一笑，“其實(shí)這并不是啥特隱晦的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們都不說，就比如剛才你問的那幾家，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伙人隔三差五就來威脅周偉一家，潑油漆，潑狗血，又打又砸，全是大白天來的，圍觀的人比比皆是，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唐子琰家背景太大，給了他們點(diǎn)錢，再稍稍威脅，恐嚇一下，他們也就乖乖閉嘴了。”
  “你呢？你為什么不乖乖閉嘴？”江淮瞇著眼問。
  “嘿嘿，我嘛，自我評價還算有點(diǎn)良知。”
  “我看是漏了你沒給你好處吧。”
  “不一樣，兩碼事。還是那句話，這些事不是啥特別的秘密，你只要肯花點(diǎn)時間肯定是能打探出來的，恰巧我知道，也就不讓你多跑一趟了。至于收錢這事，說到底，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告訴你，告訴你就代表著與唐子琰對著來，雖然可能沒有那么嚴(yán)重，但萬一呢？”老板站起身，輕聲道:“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也是道聽途說，不保證一定真實(shí)。還有，我勸你好好跟二老做做思想工作，既然人都沒了，該放手就放手吧……”
  江淮沒有回答，默默起身離去。
  “唉，小兄弟！你面還沒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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