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子母疫7
子母疫07
“且慢!”
陳世忠尖細的聲音從身后響起,陌千尋回身看過去。
眾人怔愣在原地。
“陳世忠,你有什么事”江喆聲音中帶著很強的責備意味。
作為一個倒插門的女婿,陳世忠沒有計較小舅子的無禮行徑。他似乎早就習慣了江喆這樣的態度,不僅不惱,反而堆出一張笑臉。
“小舅爺,我也是為了咱們江家著想。你看啊,這一下子住進去一百多號人,每天的糧食都要多出來好幾石,更別說其他吃穿用度,但江家的仆人還是那么多,他們就算表面不說,背地里肯定會多出諸多抱怨!
白琉璃冷笑道:“他們又待不了多久。”
“就算只待一天,你能保證這些人不會在江家異變成傀儡尸嗎?”陳世忠說。
“這個不用擔心,”鏡雙道,“我們會在他們身上貼上符箓,只要發生異變,就會立刻定住他們的身體,一絲一毫動彈不得!
溫良笑著補充:“而且這個符篆除了修仙之人,普通凡人想摘都摘不掉!
陳世忠堅持己見:“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們江家是聽你的還是聽我姐的!”江喆攔斷陳世忠的話頭,“一個大老爺們整日價兒畏畏縮縮!難道你要看著鎮上的村民全部染上子母疫?真到了那時候,你是天王老子還是玉皇大帝,以為自己就能獨善其身!”
江喆話糙理不糙,陳世忠被拂了面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又不好發作,只有垂在袖子里的拳頭昭示著他內心中的恨意。
“既然小舅爺這樣說了……我不敢有什么意見……”
陳世忠側身給眾人讓道,江喆從他身邊經過時頗有敵意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世忠……”
江般若停下來,抓住陳世忠的手臂。江喆臉帶不悅,但他和江般若的身體因為子母疫身體融合在一起,只能被迫停了下來。
“希望你理解我,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鎮上的百姓如此痛苦卻袖手旁觀……”
陳世忠甩開她的手,冷笑道:“你和你弟弟永遠是對的,沒必要問我的意見……”說完,他跨過江府的門檻,跟著人·流走了進去。
江般若看著陳世忠的背影,表情漸漸涼下來。
她和陳世忠是親戚,小時候曾經見過幾次面。后來她有一次跟著爹爹去西郊販貨,路上遇到一伙強盜要搶她做壓寨夫人,當時是陳世忠不顧生命危險把她從山上救了下來。從那時起,在江般若眼中,陳世忠勇敢偉岸,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不顧爹娘的反對,執意要嫁給他;楹髱啄辏瑑扇硕鞫鲪蹛,雖一直沒能孕育一兒半女,但也和和美美。日子一天天過去,憑著女人天生的直覺,江般若宗覺得陳世忠在她面前,臉上像是纏繞著一層霧。有時,她會在那層霧下看到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自私、暴力、易怒、陰暗、小氣、自卑、敏感,陌生得像是另一個人。剛才,她再次在陳世忠的臉上看到了那個陌生男人的面孔。
“姐,你怎么了?”江喆關切地問她,“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不舒服?”
自從染上子母疫后,江喆發現自己能感受到江般若心情的變化。姐弟二人的身體鑲連在一起,變成真正意義上的血脈相連。剛才,江喆就明顯感覺到了江般若的心情波動,那是一種失望與恐懼混合在一起的情緒,讓他不覺也被江般若感染。
“沒事,我們趕緊進去吧。”江般若勉強展顏,對掌門的兩個家仆道,“關上門,熄滅門外的燈籠,千萬要提防著傀儡尸!”
“是,夫人!”
·
陌千尋用匕首劃開手指,將一滴鮮血融進江府影壁前的那缸魚池中。
金魚們聞到血腥氣,俶爾飛到荷葉的影子下,吐出的眼珠子警惕地望著瀲滟水波上方不斷晃動的女人。
那點血色在水中一點點湮沒變淡,最后完全消失于無色。
陌千尋拿出一卷辟邪紅繩,將紅繩扔進水中。站在一旁觀摩學習的鏡雙不解道:“師尊,你這是干什么?”
陌千尋并不看他,只是把紅繩的線頭給了少年:“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只聽江府的高墻上傳來兩聲衣帛破風的呼嘯之聲,陌千尋和鏡雙穩穩當當落到了墻外的街衢。街道上白霧彌漫,隱約有傀儡尸踅足的拖沓聲。陌千尋斂眸,左眼下的那顆藍色淚痣映在少年眼中,他慌忙移開眼。
突然,鏡雙胸口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緒。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雖不強烈,卻像是附骨之疽。他忍不住又想起被丟進藏風洞前的記憶,那時候陌千尋把他當成一只狗,從沒用正眼看過他。也正是因為她這種看似厭惡的行為讓羲和宗弟子生出捉弄鏡雙的惡意。這些不好的記憶讓少年目光越來越歹毒。
陌千尋沒注意到少年臉上的異樣,她對鏡雙道:“站在這里別動。”
少年卻賭氣似的后退到幾丈之外,深眸中浮蕩著化不開的怨恨。
陌千尋:“……”
現在的小孩真不好帶。陌千尋記得曾經讀過一本雜書,書是由一個在深閨中相夫教子的女人寫的,內容全是她在教育小孩的過程中積累的心得。其中有一條就是,男孩長到十三四歲,特別喜歡忤逆長輩,跟長輩對著干。具體表現為,讓他往東他朝西,讓他逮鵝他捉雞。
陌千尋看了一眼站在對面撅嘴賭氣的少年,嘆了口氣:大概鏡雙也到了喜歡忤逆長輩的年齡。
不遠處的傀儡尸似乎聽到這邊的動靜,開始緩慢朝鏡雙移動。陌千尋沒有遲疑,拽著紅繩的線軸,繞著江府的外墻布繩。
她每隔幾丈就在地上楔下一個桃木樁子,然后把辟邪紅繩繞在木樁上,木樁與木樁之間的紅繩上掛了一個黑鈴鐺。
陌千尋對江府不太熟悉,她沒想到整個府邸的規制竟是如此之大,足足耗費了她半個時辰才用辟邪紅繩將江府完全圍起來。
最后一個桃木樁子是鏡雙,陌千尋看到少年筆直的身影時舒了一口氣。
“終于快弄完了……”
鏡雙比她剛穿書時高了一些,全然沒有那時的羸弱模樣。他右耳上依然懸掛著一個玄鐵鈴鐺,寬肩窄腰,眼睛炯炯有神,像狼一樣敏捷聰慧。
陌千尋把紅繩線頭遞給少年,喘著氣道:“把這個和你手上的線頭打上死結!
少年果真將兩個紅繩的線頭纏了個死結。
大抵是生完了悶氣,少年不像半個時辰前那樣鬧別扭了。鏡雙道:“師尊,只是布繩而已,很累嗎?”
“我比你大了兩百多歲,”陌千尋不卑不亢,用闡述事實的平和語氣道,“上了年紀的人容易疲憊,知道嗎?”
鏡雙撇了撇嘴,毫不留情諷刺道:“徒兒尚年輕,不懂師尊這個年紀的人的憂傷!
陌千尋:“……”
有點兒想打人。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怒火。
“你師哥呢?”
少年沉思了一下:“他和我說,他要去追貓……”
“追貓?追什么貓?”
“一只白貓。”鏡雙跟著陌千尋跳回江府宅墻內,墻內種著竹子,此時正是發春之際,竹子上抽出鵝黃色的嫩芽,晚風中浮動著竹葉的清香!皽馗σ髡f,他好像看到一只擾人清閑的白貓在江府晃蕩,想親自捉了來!
陌千尋怒道:“都什么時候了還有時間管貓?你去把那小子給我找回來!
鏡雙頓住腳步:“現在嗎?”
“你以為呢?”陌千尋反問他,“不然等所有子母疫病人死了才叫他回來?”
“是,師尊!闭f罷,少年提劍欲走,突然,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
鏡雙看著陌千尋的手,不解道:“師尊,還有什么要吩咐徒兒的嗎?”
陌千尋松開手,意有所指:“早上有沒有練習我教你的凈魂曲?”今日她很早就出去探查仙草鎮上的情況,忘記督促鏡雙練曲子了。
“嗯,練了的!
突然,竹叢后走出一個紫衣少年,少年輕笑道:“原來你早上彈的是凈魂曲?我還以為是什么邪曲呢。師尊你有所不知,徒兒聽到那曲子后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簡直苦不堪言。要不然,您還是別讓他練了。那琴聲當真是嘔啞嘲哳難為聽,還沒有我弟弟清河彈的好呢。萬一哪天他在自己的琴聲中走火入魔,豈不是辜負了師尊的一片好意?”
鏡雙朝溫良釘了一眼,只聽一聲寶劍出鞘,下一瞬少年已經把劍橫在溫良脖子上。鏡雙的身法變幻莫測,奇詭無比,溫良明明比他早三四年就進入山門修習,還沒感覺到鏡雙出劍的風勢,就已經被他的劍抵住喉嚨。
“閉嘴……”
溫良沒有抵抗,他知道鏡雙不會傷害同門師兄,只當師弟在和他玩鬧。
“好了,”溫良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樂藝不精還不讓人說了?”
鏡雙收劍入鞘:“輪不到你說。”
陌千尋見溫良衣角破了一處,玄色步云履上沾了一塊黃泥,道:“你不是說去捉貓?怎么弄得如此狼狽?”
鏡雙見溫良身上連一根貓毛都沒有,站在一旁冷笑:“貓都捉不住,還捉妖呢……”
溫良還是那副似乎永遠不會動怒的謙謙君子模樣,聲音含笑:
“那貓太狡猾,徒兒學藝不精,最后還是讓它跑了!
“一只貓而已……”話剛說出口,陌千尋頓悟,“你說的這只貓,不會就是那只會使魘術的妖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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