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婦人神色由喜轉驚，甚至可以說是驚愕，“姑娘，你……你的傷口……”

        胡列娜見她如此驚惶，垂眸看了一眼胸前的傷口，血跡斑斑的內衫下，傷口已完全愈合，絲毫沒有一絲痛楚。

        “我……我這就去稟報大人。”婦人倉皇跑出門去。

        胡列娜也甚感疑惑，為何傷口會好的如此之快。只聽門外不遠處傳開婦人的叫喊聲，“大人，大人……”而后婦人聲音漸漸轉輕，輕到呢喃不清。

        不久后，一位兩鬢染霜的老漢走了進來，老漢看她的神色并不像那位婦人，一副驚慌模樣。老漢只看了她一眼，厲聲道：“你既好了，隨我來吧！”

        眼前之人胡列娜自問從未見過，想來應是救她之人。雖有些疑慮，也未多做猶豫跟在老漢身后往另一間屋子走去。

        步入其內，見屋子里，一個男子半裸著身子，趴在床榻上，眉宇緊蹙，身體微顫，面色十分痛苦。這男子她認得，就是那日在山上與黑袍道人同行之人，也是舍身救她之人。

        男子身旁是剛才那位婦人，她正拿著一條被血染紅的巾帕清洗男子背部。

        婦人還是一臉驚懼之色，只是不敢言明，似迫于威脅。

        胡列娜見到這一幕，連忙轉身，欲退出去。一是因屋內男子衣衫不整，身為女子自當回避。二是因那人既和殺她之人一道，定是她的敵人。故而不愿與他同在一處，也是為了自保。

        老漢制止道：“站住，你要去哪？”

        胡列娜反問：“你帶我來這做什么？”頓了頓，又道：“想來你與他也是一伙的。”

        “自然是幫忙治傷！冕下是為救你才受此重創，你想一走了之？休想！”

        胡列娜反駁道：“他救我是不假，但他與殺我之人本就是一道的，我為何要幫他！”

        老漢氣急，長袖一揮房門緊緊閉上，高聲道：“冕下的傷若是治不了，今日你們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老漢說這話時，十分狠厲，面色陰沉，眸露寒芒。此刻若走，只怕真的會殺了她與那位婦人。思及此，女子轉過身來。移步到床旁，仔細看了男子背部的傷口，心中猛然一怔，不禁后退了幾步。

        男子背部，處處血肉模糊，另有一處傷口深至經骨可見。想來當日若不是他擋著，自己必死。

        “還愣在那做什么？過來按住他！”老漢冷聲喝了一句，又對千寂風道：“冕下，我現在要把你背上壞死的皮肉剃掉，無論多疼你都要忍著，切不可動一下，若是老夫手中的刀不慎傷到其他經骨，只怕冕下日后要永遠躺在病榻之上！”

        “先生只管放手診治便是，從前受過多少傷，我不都硬生生熬過來了嗎？這次我一樣也能挺過去。”

        他說著話時，眉目緊緊擰在一處，像是痛苦至極，眼中帶著絕不屈服的倔強。

        老漢拿出一個布夾，其上放著各種銀針，還有幾把形態不同的柳葉刀。老漢擇了一把刃口較為鋒利的，在燭火上烤了片刻，方才決定下手。

        女子與婦人各自按著千寂風一只臂膀，生怕他動一下。

        老漢下手時，眼睛微瞇，極其專注。柳葉刀在腐肉上一遍遍刮過，漸漸的他的雙手被鮮血染紅。

        千寂風神色逐漸猙獰，屋中不斷響起一聲聲慘叫。

        女子與婦人扭頭不敢細看老漢剃皮削肉的過程，只用力按住他。

        沒過多久，千寂風的似要忍受不住劇痛，在二人的按壓下仍用力掙扎。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他，女子和婦人都慌了起來，若是再這么下去老漢便無法繼續為他診治，剛才付出的努力也會付之東流，到時老漢定不會放過她們二人。

        情急之下，女子似乎已經忘了眼前這個拼命掙扎之人，曾要取她性命。只用盡全力按住他，緊張道：“你再忍忍，就快好了，一定要堅持住！”

        婦人同樣使出全身力氣，她深知自己的命握在這二人手中，不敢有一絲松懈。

        千寂風神色異常猙獰，額上青筋根根冒起，眸中微紅，其上血絲清晰可見，緊咬牙關，強行說了一句：“我會撐過去的，仇還未報，我怎能甘心就此躺在病榻之上！”

        女子不并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只是更加用力按住他。

        良久后，老漢放下手中的刀，開始在傷口上灑藥，緊張的神色也漸漸退去。

        千寂風面上的猙獰之色也退了些許，面色蒼白，虛弱至極。

        女子與婦人終于松了一口氣，就像剛躲過惡魔追擊，死里逃生一般。

        山野婦人哪里見過這陣仗，此刻已嚇的臉色煞白，全身發抖，顫顫巍巍退了出去。

        女子也未好到哪里去，雖不像婦人那般全身顫抖，卻也是心悸難安，一副疲憊之態。

        正欲退去，千寂風突然開口道：“你名叫胡列娜，自小生活在武魂殿，是我母親最得意的學生。”

        聞言，女子止住腳步。

        胡列娜？我叫胡列娜，這真的是我的名字嗎？

        女子回頭，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千寂風又道：“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誰嗎？只要回到武魂殿一切自有答案。”

        而后，她便來到此處。

        胡列娜看著眼前的落雪與凋落的花瓣，入了神。

        正想著，梅林中忽傳來一聲厲喝：“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在禁地亂闖，不要命了嗎？”

        胡列娜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個正在林中修理枯葉殘枝的小廝。

        禁地？若大的林園為何會是禁地？被那小廝一喝，她才恍然想起，方才逛了半晌，竟未在園中遇見一人。

        小廝看她還杵在那，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罵喊道：“還不滾，若是讓冕下發現，誰也救不了你。”

        說著更有些氣急，正欲上前將她攆走。忽然神色巨變，驚恐萬分，跪倒在地。

        顫顫道：“冕……冕下，是這女子自己闖入，求冕下繞過小人，求冕下繞過小人……”

        胡列娜回身望去，走來之人，正是將她帶到此地的金發青年。他神色陰沉，雖未言語，已將小廝嚇得瑟瑟發抖。

        胡列娜并不覺得他有多可怕，似有熟悉，又有些陌生。不知為何，她總不愿意靠近這個人，見他走來，便往一旁挪了兩步。

        千寂風對小廝厲聲喝道：“不想死，就趕緊滾！”

        “謝冕下，謝冕下！”小廝連滾帶爬跑趕忙退下。

        胡列娜正想問些什么，頓時被一道金光，架至半空。猶如枷鎖纏繞在全身，壓制的她喘不過氣來。

        “放……放開我！”

        胡列娜極力掙扎，只覺體內有股力量四處流竄，卻無法凝聚。正要集中精力，摒棄雜念，將它引出。周身的枷鎖陡然一松，她的身體也隨之跌落在地。猛咳了幾聲，才平復呼吸。

        千寂風仍舊陰沉著臉，冷冷道：“明日我會帶你去見一個人，到時你要承受的壓力要比剛才強上百倍。”

        胡列娜一臉茫然看著他，“你要帶我去見的，是什么人？”

        “武魂殿的大供奉千道流，只有過了他這關，你才能在這里活下去。”

        千道流？胡列娜對這個名字絲毫沒有印象。“我為什么要去見他？”

        千寂風并未回答她的問題，只凝視著她，厲聲道：“在他面前，想要活命就不要做任何掙扎，哪怕死也不能做任何掙扎，明白嗎？”

        “還有，想要在這里生存下去，就決不能讓人知道你是胡列娜！也絕不能暴露你的武魂！”

        胡列娜不解，“為什么？這里不是我從小生活的地方嗎？”

        千寂風只道：“你若能過了這關，我會告訴你答案的。”

        翌日

        胡列娜跟在千寂風身后，踏出所住的宮殿。兩道身影一前一后，行走在石磚砌成的宮道上。走在前頭的是身穿華服，束發戴冠的男子，走在他身后的是青絲如瀑的白衣女子。

        二人在宮中行走，途中所遇宮人無不垂頭行禮，而后他們的目光都落在這位陌生的女子身上。神色疑惑，卻不敢議論一句。

        唯有遠處的紫衣女子，看著二人前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神色頗為得意，似在等待一出好戲。

        不久后，胡列娜與千寂風止步于另一座宮殿前。

        抬眸看去，這座宮殿她并不陌生，只是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太想進去的感覺。

        步入供奉殿，一種壓迫感撲面而來，胡列娜頂著壓力走到大殿內。

        殿上只靜坐著一位白發老者，他雖雙眸緊閉，面色平淡，也未言語，卻有一種讓人無法言喻威懾力。

        他就是千道流嗎？為何我見到他心里會隱隱發慌，為何我會這么想要逃離此處？他是我的敵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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