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鐵樹
另一邊,顧鈺枳來到虞竹言的辦公室——說是音樂工作室更貼切些。
畢竟他這個老爹除了努力賺錢,還有一顆音樂夢……從小到大,他就沒有見過比他更卷的工作狂。
他嚴格按照時間表生活,周一到周六白天談工作,晚上搞音樂,一到周日就和他見面,然后在他面前繼續搞音樂。
可以說顧鈺枳之所以對音樂感興趣,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受他影響,如果不是因為他唱歌的天賦點似乎沒有點滿,反而往身體協調度點了幾分,他是不會當愛豆的。
顧鈺枳一推開門就看見背對著他,正低頭奮筆疾書的男人。男人模樣專注,似乎沒有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顧鈺枳放輕腳步走到他身后,低頭便看到本子上寫滿了清雋的字體——全是各大服裝品牌方的名字,還都是女裝品牌。
顧鈺枳不由好奇:“你寫這個做什么?”
“挑衣服,”虞竹言聞言停筆,抬頭便看到自己兒子晃眼的銀白色頭發,“你這頭發……”
“上周末染的,不好看嗎?”顧鈺枳郁悶地揪了揪自己的頭發,語氣煩躁。
虞竹言語氣委婉:“不適合你!
由于相處時間少,顧鈺枳和虞竹言的相處方式比起父子,更像朋友,就像他當初提出想當愛豆,虞竹言只是問了一句‘你想好了嗎?’就把他丟到練習室,告訴他月考核通過就簽他。
顧鈺枳也不難過虞竹言不給他開后門,反倒覺得自己被認可了,被當成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他完全尊重他的意愿和選擇,并且相信他。
眼下這個‘朋友’沒捧他場,顧鈺枳頓時難過,
“怎么連你也覺得不好看?我還以為你做過愛豆能感同身受,欣賞我這個風格!沒想到你居然這么沒眼光,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男人安靜地聽著少年抱怨,倏地出聲:“你媽也這樣說了?”
顧鈺枳下意識地點頭,
“對啊……咦?你怎么知道!!”
他聲音驟然拔高,一雙鳳眸里全是震驚:“你早就知道她回來了?”
“不對,這有問題,這不對勁。”顧鈺枳低頭在屋內轉圈思索,“她現在才十八歲,你是怎么預料到的這件事的?難道你有超能力,可以穿越時空,所以我其實是超能力之子?啊,我該不會也有特殊的能力吧?”
虞竹言扶額——兒子這副中二自戀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像了誰。
顧鈺枳越想越對,最后得出一個結論:“所以…這個家就我不知道她會回來這件事?”
“你想太多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你們昨晚一被拍,狗仔就把拍到的照片發給我了。”頓了頓,虞竹言唇角微揚,繼續說道,“他報價一百萬買斷,我沒買!
顧鈺枳欲言又止:“……一百萬那么便宜你都不買?這可是你老婆孩子啊!
“我花二十萬買了幾張你的丑照,已經很對得起你了!
虞竹言隱去了自己花八十萬買了所有拍到女人正側臉照片的這件事,他站起身比少年略高一些,抬手屈指在少年額頭彈了個爆栗,他語氣淡淡:“給你的沖動長點記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亂來。”
顧鈺枳吃痛,往后縮了縮,捂著額頭不滿道:“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他忽然反應過來:“所以今天她那份合同,也是你搞的鬼?”
“為什么?”顧鈺枳表情困惑,“這不像你啊。”
據顧鈺枳那短暫的童年記憶里,虞竹言對那個女人的態度可謂是,顧眠棉指南邊,他就絕對不往北走;顧眠棉想看滿天繁星,他就真的給她造了一片室內星星展覽,是十足的妻奴。是以顧眠棉失蹤后,顧鈺枳一度覺得他老爹就要這樣孤獨終老一輩子了。
以他的秉性,別說這區區三個億了,就算讓他把全部財產都給顧眠棉,然后給那女人打一輩子白工這種事,顧鈺枳都相信他能做到。
然而男人聞言卻只是反問他:“給你們創造相處機會,不好么?”
“我跟她相處什么啊,”顧鈺枳想起這一天里不知吃了多少癟,心里就郁悶,“還不如你去和她相處呢!”
顧鈺枳想起顧眠棉現在的狀況,不由幸災樂禍:“不對,現在她才多少歲啊,她根本就不認識你,你要是去跟她說,嗨我是你孩子他爸,怕不是要被她打出去吧?”
男人嘆息:“所以你可千萬別跟她說!
“為什么?”顧鈺枳原本只是口嗨,見男人真的順著他的話說了,反而不由好奇了。
虞竹言微笑:“你說了,就沒你了!
顧鈺枳:“????”
顧鈺枳瞳孔地震:“不是吧!這么嚴重!”
“大人的事小孩子就別管了,總之,你千萬不要在她面前提我的名字!庇葜裱允捌鹱郎系囊桓毖坨R,語氣淡淡,“之后節目,你就和她好好相處吧。”
虞竹言沒說他昨夜徹夜未眠后,終于想明白當初許多他不理解的事情。
他最開始是想直接去找她,但后來就意識到這并不可行。他冷靜下來梳理完過去,最后發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想法——如果她過去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現在,那他就順從她,然后交由未來的她自己選擇。
他已經等了十幾年,也不差這幾天。
但眼前的男孩不需要知道這些。虞竹言抬手壓了壓男孩翹起的頭發,語氣溫和:“找個時間把你的頭發染回去,節目錄制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頂著這頭白毛出現!
顧鈺枳摸了摸自己心愛的頭發,終于陷入自我懷疑:“……這真的不好看嗎?”
他猶猶豫豫的樣子像個小可憐。
虞竹言不置可否,他抬手戴上銀絲邊眼鏡,鏡片微微反光,換了個話題:“過兩天你帶你媽回江榭水庭吧,你外婆家住不下!
“嗯?你終于知道關心我了?居然知道我在家睡沙發!”
“那倒不是,我在只是在隔壁也買了套房子!
顧鈺枳目瞪口呆:“………你錢多燒的?”
“監督你。”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笑意,“你不要欺負她!
“為什么你們都覺得我會欺負她?”顧鈺枳吸了口氣,語氣悲憤,“我是那樣的人嗎!”
只有他被她欺負的份啊,他哪敢欺負她!
“你乖,你不會!闭Z氣隨意地應付完,虞竹言又道,“中午吃飯沒?餓了嗎?”
顧鈺枳老老實實搖頭:“沒有。”
“走,一起去,”虞竹言轉身推開門,腳步一停,提醒道,“記得問你媽吃了沒有!
“……”就連吃飯也要提到她嗎!
顧鈺枳在他身后終于沒忍住悄悄嘟囔:“……靠,鐵樹開花!
“枳枳,不要說臟話!庇葜裱曰仡^,語氣溫和。
顧鈺枳一聽到男人喊自己的小明,瞬間萎了,他知道,每當這男人這么親密地叫他,就要大事不妙。
他低頭,像被馴服的頑劣狗勾,乖乖巧巧地說了句:“對不起!
顧眠棉剛回到家吃完午飯,就收到顧鈺枳的微信。
顧母把手機給她看:“棉棉你看,枳枳還是關心你的!
顧眠棉微微疑惑,她接過手機,看到上面顯示恭恭敬敬地一段話——
[枳:外婆,您閨女吃飯了嗎?]
嗯?他這么關心她?
這好意她心領了……顧眠棉抬手打字,以表禮貌關心一下。
[外婆:我剛吃完。]
[外婆:你什么時候回來?]
[枳:吃了,晚上。]
顧眠棉揚眉,明明她只問了一個問題來著。
把手機還給顧母,顧眠棉開始在家尋找關于24歲的自己為什么腦子進水的答案。
上午找出的那個小型保險箱被她擺在了書桌上,顧眠棉一開始試圖嘗試密碼,首先嘗試了自己的生日,但第一次就錯誤了,之后她上網查這個型號的保險箱,發現輸錯三次密碼就會警告。
那還是暫時放著吧,等她有了頭緒再開這個箱子。
房間里被她翻的亂七八糟,但現在這張書桌里基本都是顧鈺枳的東西。
也是這會兒顧眠棉才知道,原來顧鈺枳居然跟她是同年級——也就是說,顧鈺枳和她同樣是即將步入高三的準高三狗。
她抓著顧鈺枳那張填著80/50/90/44/56/59的成績單,涼涼一笑。
據顧母說,顧鈺枳之前因為參加選秀留級了一年,現在基本已經不去學校了,他都是請私教一對一,只有考試才會去學校這樣。
請了私教成績還垃圾成這樣,顧眠棉的腦海里飛快閃過了那些愛豆文化成績翻車的熱搜——太多了,數不過來。
娛樂圈屬實是文化沙漠,畢竟在當年會解一元二次方程都能被一群人崇拜上熱搜奉為學霸。
她想起今天拿顧鈺枳手機發微博,無意中看到的手機桌面,布滿整個界面的各種游戲圖標,嗯,怪不得成績差呢。
顧眠棉把他的東西全部放回原位,端詳剛剛顧母給她一個有月餅盒大的鐵盒,據說里面全是她曾經打印出來的銀行流水……顧母居然沒打開過,不過她是怎么知道這盒子里裝了什么的呢?因為盒子上貼了標簽。
顧母:“我想想你花過的錢也沒什么好看的,說不定我看到你敗家還會心痛,我就沒打開過!
“對了,你要是看到什么敗家的花銷,你也千萬不要跟我分享,”顧母說,“我不會跟著你一起罵她的,我只會罵你,反正你就是她,你就在我眼前,罵的更痛快!
顧眠棉:“……”
她母上大人真是人間清醒,快樂養老。
傍晚氣候正好,顧母說完就下樓去跳廣場舞了,房間開了窗,音樂便傳了進來,
廣場正放著某奶茶哥的告白飛艇,顧眠棉聽著有些時空錯亂的恍惚,沒想到十九年后,奶茶哥終于打敗了朱雀傳奇,成為經典廣場舞一哥。
能□□幾十年,論強還是奶茶哥強啊。
顧父下午就去釣魚了。顧父顧母向來心大放養她,家里現在只剩下顧眠棉一個人。
她抱著鐵盒子坐在書桌前,不重,輕飄飄的,這個鐵盒子上也落了鎖,是那種銅質的四位數小鎖。
顧眠棉本想隨便試試密碼,打不開再暴力砸鎖,卻沒想到她剛把鎖轉到自己的生日,盒子就開了。
一股油墨紙頁的味道撲鼻而來,里面放著一沓沓的文件,保存的倒是很好,顧眠棉一張一張地看過去,試圖找出那三億的下落。
賬單上一開始的那幾年,有出有進,她賺的多也花的多,似乎一大半都貢獻給了奢侈品之類充門面的東西,后面逐漸開始買房,存了現金。
但到最后,顧眠棉看完了這一沓,也沒找到那三億的下落。
鐵盒子最底下還放著個牛皮紙信封,看起來很有年份。顧眠棉好奇地摸了一下,有點厚,封口沒粘上,她從中抽出幾張淺黃色的收款收據。
約莫是年份久遠,紙張摸起來有些脆弱,她小心翼翼地展開票據,垂眸看著上面模糊的字。
她沉默了。
顧眠棉安靜地數完票據的金額,一共十張,加起來不多不少剛好三億。
那個‘腦子進水的她’捐了十所希望中學……為什么?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做出這樣‘光偉正’的事情,但那個‘她’又確確實實做了。
……難道‘她’預料到了她一定會為此買單嗎?
顧眠棉不理解的事情越來越多,她上網搜自己的名字,卻沒有查到關于捐贈學校的報道,看來是匿名了。但當她搜捐贈學校的名字,卻發現這十家學校分布在曾經各個四五線城市里,裝修和設施都在當地都屬前列,且至今仍在運營,還有了自己的官網,看起來辦的很不錯。
顧眠棉卻越想越不對勁,應該說從她來到這世界開始,所有的事情都不對勁了。
她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奇妙的旅行,也許是老天眷顧她提前給她看這宛若人生贏家的未來,所以她現在對所有人和事物的看法都是矛盾割裂的——
這里發生的一切是有關于我的,但好像又與我無關。
至少和現在的她無關。
就像顧父顧母告訴她,顧鈺枳是你的兒子。她想,哦,他是我的兒子…然后呢?
她沒有生過他,更別提養過,他們昨天下午見面,到現在堪堪滿一天,即使這一天發生了那么多事,她對顧鈺枳的標簽依舊也是‘你是我兒子’,沒有多少的感情。
但她現在找到的東西卻讓她由衷的困惑了。她明明就站在這里,卻好似一個幽魂,只是抽離地站在一邊,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她’走上了一條陌生的路,她給她展現了這條路所有的荊棘,然后告訴她未來會選這條路。
如果說現在她站在這里是‘過去’,而過去才是真正的‘未來’,那她完全可以改變那個‘未來’啊!
就像蝴蝶效應,她只要在將來的某一天回到過去的時,再重新選擇,那時候這里所有的東西都不復存在,她現在的糾結也將不復存在。
所以‘她’給她看現在這些的意義,就是想讓她改變這一切嗎?
還是說她現在站在這里,就已經是改變過的未來了?
顧眠棉越想越頭疼,最后把所有東西重新裝回那個盒子里,仔細地鎖上了,塞到了衣柜最里面。
她站在書桌旁,手搭在那個小型保險箱上,窗外余暉落下,鳥雀歸巢,天藍色的窗簾隨風飄動,目光越過透明的窗,看見小區樓下不遠處的草坪上,乘著秋千,舉著氣球和泡泡機,嬉戲打鬧的孩子們。
顧眠棉最終決定順其自然。
如果‘她’要給她展現的東西就是現在乃至即將發生的事情,那她就隨著自己的心走。
因為只要這樣,她一定會知道最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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