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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0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大吼大叫,裴逸只覺得頭都要炸了。

  昨夜他喝醉了,今早醒來渾然忘卻了他回到家以后發生的事情。一睜開眼睛,只見到往常堆疊在自己枕邊的書本被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桌上,唬了他一跳。再猛地坐起身來,一下掀開身上蓋著的毯子,看到自己的衣服雖然都睡得皺巴巴了,卻完好齊全地穿在自己身上,裴逸一時間真是說不清楚,自己心頭涌起的是怎樣一種情緒。

  他的頭還因為昨夜的宿醉而一陣一陣地疼痛,太陽穴火辣辣地跳著,強烈的頭痛一波波涌上來刺著他的神經;他極力回憶昨夜被自己忘記了的一切,卻什么都想不起來。他看了看床頭的鬧鐘,時間尚早,窗簾的隙縫里透進來薄薄的曙光。

  他強忍著劇烈的頭痛下了床,直接闖進浴室,擰開水龍頭就是一陣沒頭沒腦的猛沖。水柱挾著洶洶的沖勢打在他發上,他似乎感覺要清醒一點了。

  他慢慢地揉著自己的頭發,手中揉起了大量的泡沫,洗發水的清香鉆入他的鼻腔。他才記起這個牌子的洗發水原本不是他慣用的那一種,卻是隔壁客房里那個想必此刻沉睡正酣的女人買回來的,只說是因為喜歡這個牌子洗發水的香味,早上沐浴能提神醒腦——可憐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每日就要頂著一腦袋桂花的味道,香氣襲人地去球場練習,被隊友嘲笑了無數次他怎么聞起來像個娘們兒,或者像是酸梅湯——

  他唇角慢慢勾起一線笑意。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也許說對了,這種香味確實能夠提神醒腦。至少,此刻他的頭沒那么痛了,還能夠厘清一些復雜的思緒——

  他唇角的笑容倏然僵在那里。他終于省起醒來的時候,他那種奇怪的感覺是從何而起了——那本相冊!那本封頁書皮里藏著他最深的秘密的相冊,此刻也與其它書本一道,擺在他臥室的桌上!

  那么,她是看到那本相冊了?她發現了相冊里的秘密了么?

  這推論令他驟然有些最隱私的秘密被人看穿的狼狽和氣怒。若不是好歹他還記得自己正在淋浴中,簡直差點就要毫無風度和禮儀地直沖去婉汀的臥室敲門,立刻把她揪起來逼問個清楚。

  打在他身上的水柱忽然變得有點涼了。這適時的涼水卻澆回了他的一絲理智。他慢慢沖洗著自己滿頭充斥著桂花香味的短發,心底有絲忐忑地想著:她知道了么?她會怎么樣?會追問他家庭的情況,父母的去向,還是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切如常?

  許多思緒在他心頭來回旋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決定自己暫時先靜觀其變。果然,婉汀早起時,家中一切都如同從前許多個平常的早晨,他淋浴之后拿著她準備的早點出門去訓練;只是,他敏銳地注意到她的語氣和表情里似有一絲不自然,但她極力維持著平順柔和的態度,使得他先前的戒心有些淡了。悲憫的、或是同情的眼神,他已見過太多;此刻她那分明是已經翻閱過那本藏著秘密的相冊、卻努力要維持著一個如常的清晨的態度,卻奇妙地點燃了他心底深藏的某種情緒,使得他早上出門前,沖口而出地叫她務必中午去球場——而今日,他唯一的妹妹,裴遙,他離家后唯一還愿意與他保持聯絡的家人,會同樣來球場看他練習。

  他說不清為什么他要制造一場相遇讓這兩個女孩子彼此認識;蛟S,他一向什么都不隱瞞著妹妹,因此當他的住處終于被某個女子所進駐——盡管非他所愿——的時候,他也習慣性地要讓他的妹妹知道?或許,他的妹妹已經從哪家擅于捕風捉影的小報上獲得了一些躲躲閃閃、語焉不詳又意有所指的影射信息,猜到了報導中那個“職業棒球大聯盟某傳統一流豪門強隊中的新秀球員、希望之星”就是他,因此他希望當面向妹妹解釋一下,好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沒那么驚世駭俗或引人遐想?

  總之,不論他懷有的是怎樣一種動機和情緒,梁婉汀這女人此刻確實是準時出現在浪潮隊大球場里了——只是,他沒想到,又是以這么一種氣吞山河又捉人眼球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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