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落了，卻見虞雪嵐也沒什么反應，后背不由自主的一陣陣發涼，哭喪著臉道：“督主，奴婢真沒想著議論這些，更不敢細琢磨，您……應該不會告訴林貴妃的罷？”

　　“本督若與貴妃通氣，你早死了幾百回，還有命在這兒胡言亂語。”虞雪嵐橫了她一眼，語態嚴肅，“謹言慎行四個字是宮中立足之本，看你當初對付那陳典都頗有一套手段，怎么如今變得這么笨。”

　　這濃烈的嫌棄喔……

　　云蘅扁了扁嘴唇，正想分辨，可心里頭驀的一驚，抬眸叫道：“督主，奴婢該死！”

　　裝模作樣的想彎彎膝蓋，可不緊不慢的還沒等她跪下去，便聽虞雪嵐開了口：“省省罷，為著舊事請罪犯不著，你過來替本督研墨。”

　　云蘅哎了一聲，心里頭輕輕的舒下一口氣來，當初她利用虞雪嵐打壓了陳典的事，原本也沒指望虞雪嵐發現不了，只是二人相處這么久的時日，他提也不提，反而令她心中總覺得有事，七上八下的。如今這樣明著挑破了，倒是好了，總算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她挽起一點袖口，扶著硯臺一圈圈的磨墨，虞雪嵐正在寫一道折子，她還是要腦袋的，不敢亂看折子上的內容。只是……

　　兩人挨的這般近，他身上的烏木香氣又悠悠的傳到了鼻尖來，是那種沉斂的味道，不張揚也不浮夸，聞久了讓人舒心。

　　“你家鄉在哪？”

　　她忽然聽虞雪嵐這樣一問，怔了怔，答道：“奴婢是平都人。”

　　“離著金陵倒不遠，方才你在廊下是夢著家里人了？”

　　“是。”聽他提到剛剛的事，云蘅心里警鐘大作，“奴婢剛剛，沒有失態罷？沒有胡言亂語罷？”

　　“你胡言亂語的還少嗎。”虞雪嵐頭也不抬，運筆如流云飛雪，蒼勁有力，“夢見什么了？“

　　云蘅回憶起夢中的情形，唇邊不由彎了起來，聲音也愈加柔和：“奴婢夢見了家鄉的朋友們，我們一起打雪仗，一起堆雪人，還有——”

　　她說著說著，忽然間表情僵硬，話如鯁在喉，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平都，離金陵不遠，哪兒來的大雪讓她打雪仗？

　　￥%#……#%……#……！！

　　MMP啊！她看虞雪嵐還沒說什么，趕緊解釋：“督主，奴婢是平都人，可自小在外祖家長大，外祖家在北地，所以、所以……”

　　虞雪嵐此刻終于是看了看她，淡淡一哂道：“本督又沒問你，你急什么？”

　　嘖嘖，這話里頭的諷刺，濃的都能糊墻紙了！

　　云蘅吃癟，也不敢再解釋什么，只恐怕說多錯多，便尷尬的硬轉話題：“督主，奴婢記得您第一次的時候曾說過，讓奴婢再幫您做個東西。這幾次總有旁的事，但奴婢從沒敢忘記督主的吩咐，不知是個什么物件？”

　　“不急，料子還沒送來，等料子到了再說。”

　　他一抬手，袖口倏的垂落，露出的那一截手臂宛如初次相見時的情狀。云蘅一邊磨墨，一邊悄悄的往虞雪嵐那邊瞧，心里頭兀自琢磨著許多的念頭。

　　如今她是真弄不明白了，真的不是她厚顏無恥的自作多情，可虞雪嵐分明就待她有些不一般嘛。給她自己貼身的玉玦，又準她近身服侍，且她出口無狀也不加責怪，可究竟是為什么呢？

　　惜才？還是新鮮？

　　還是……

　　云蘅又想起了自己那會兒荒唐的念頭，更忍不住多看了虞雪嵐兩眼，看了看覺的實在好看，便忍不住又看了看。

　　這樣三番四次的，目光又是不加收斂的□□裸，虞雪嵐終于忍無可忍，迎上她的眸子道：“讓你研墨，你總是看我做什么？”

　　這樣的語氣，并非是嚴苛的怪責，似乎倒有些無可奈何。云蘅偷偷看他的側臉已覺得驚為天人，如今這一轉過臉來，余暉之下，流光幻彩一般的背景中，一張瑩白如玉，無可挑剔的臉，真是宛如謫仙。

　　于是，她一個沒忍住，脫口道：“督主長得太好看了。”

　　虞雪嵐：“……”

　　云蘅：“……”

　　她從虞雪嵐的眼眸里看到了明顯的無語，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奴婢說的是真的，奴婢從小到大，還沒見過比督主長得好看的人。”

　　虞雪嵐輕輕哼了一聲，看不出什么喜怒來，卻收回了目光，淡淡說了句：“淺薄。”

　　云蘅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默默磨墨，小聲分辨：“奴婢是坦率。”

　　“你是個姑娘家，豈能直言夸贊男子的容貌？”虞雪嵐頓了頓，狀若無心似的又說了句，“這話說給我就罷了，對著旁人休提。”

　　云蘅忙不迭點頭：“旁人沒有您好看，我也懶得夸啊。”

　　要是別人說出這么惡心的話拍馬屁，此時此刻怕是要拖出去挨板子了，可這話從這只小兔子嘴巴里說出來，虞雪嵐聽著只覺得順耳，縱是不動聲色，心里頭也覺得稱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上輩子天天和石頭打交道，這輩子一睜眼就進了宮，幾乎沒和什么男人來往過，自然也不明白和男人的相處之道，更不懂姑娘家言辭間的矜持分寸。再加上虞雪嵐對她態度親和，她打心底里不覺得他是什么蓋世魔王，言語間自然就更直接了。

　　她伺候虞雪嵐寫完了這一封折子，見外頭天色不早，便想告辭，虞雪嵐卻起身與她說：“一起罷。”

　　云蘅以為他是害怕自己迷路，連忙說：“督主，奴婢已經把路背下來了，記的滾瓜爛熟，絕對不會迷路的，不敢耽誤督主您的工夫。”

　　虞雪嵐道：“不是為了送你，是本督要去一趟你們暖清殿。”

　　云蘅愣了愣：“督主去暖清殿做什么？看望公主嗎？”

　　“暖清殿乍蒙圣恩，必有人看不過去，本督受皇上叮囑，要對暖清殿看顧著些，自然不能有辱皇命。”

　　他說完，抬腳便往外走，云蘅趕緊跟上去。兩人出了院子時，只見盧浩一臉緊張的在外頭候著，卻聽虞雪嵐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自己跪著去，思過。”

　　云蘅：“？？？”

　　咋了這是？

　　盧浩更是欲哭無淚，督主你明明不反感見到人家，為什么還要拿我開刀啊！

　　小的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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