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拒絕
“予安阿兄……”若歸手抓著馬車窗柩不放,做著最后的掙扎,“你能不能跟殿下說,就說我阿爹阿娘把我關起來了,你沒接到我?”
“不能。”予安扯扯唇角,無情的拒絕,卻將手伸了出來,準備扶她下車:“快點下來。”
“我不……”若歸一臉掙扎。
可還沒等她想到別的借口,予安搶先開口了:“是誰振振有詞的說光明正大、問心無愧的?說的很好聽,做就不行了?我本來想偷偷把你帶進去也就算了,既然你這么戀戀不舍,那我只能去喊阿協親自請你下來了。”
說罷,轉身作勢就要走。
就聽得身后一陣兵荒馬亂,還有什么東西碰到車頂發出“砰”的一聲。一回頭,若歸已經站在他身后,非常乖巧的樣子:“予安阿兄,我們快走吧。”
然后也不等他,自己匆匆忙忙走上臺階,很快消失在照壁之后。
予安望著若歸鬼鬼祟祟的身影,無聲的笑了,一甩長衫下擺,跟著她也踏入府里,可卻個高腿長,幾步就追上了若歸,領先她半個身子為她帶路。
王室剛遷來洛郡不久,宇文協的王府新址選在了離王宮很近的地方,雖然原來也是一家大戶府邸,可是作為王府還是差了些的,仍然需要進行修繕,宇文協便臨時買了個宅子住著。
宅子不大,很快就到了暫作為宇文協起居之處的正院,若歸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正要進去,予安卻忽然拉住了她。
若歸不解,抬頭看他。
予安捋了捋若歸前額有些散下來的碎發,放緩了語氣,輕聲對她道:“不要緊張,就像你上次對我說的那樣,把你想說的話都跟阿協說清楚吧。我會在外面等你。”
他平緩的聲音奇異的安撫了若歸忐忑的心。若歸點點頭,獨自一人進了院子,朝著正廳走去。
站在緊閉著的門前,若歸深深吸氣,這才屈起兩根手指,輕輕叩了叩門扉:“殿下?是我,我是若歸。”
門內傳來清晰的腳步聲,若歸后退一步,門被從里面拉開了,出來的卻不是宇文協,而是一個姑娘。
若歸一眼看過去,脫口而出道:“是你!”
那個在常山公主的楓林宴會上,短暫坐在她身邊的鮮卑姑娘。
那姑娘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邁出門檻,連一句話都沒跟她說,只做了個“請進”的動作,便徑直走開了。
若歸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撩開掛在門口的簾子,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里面是一個套間,大概因為只是短暫居住,布置十分簡單,可是與若歸看慣的用字畫古玩來裝點屋子非常不同,正對著門口的地方擺了一個劍架,上面放著一把寶劍,劍鞘上鑲嵌的寶石閃閃發光。
若歸正被它吸引了視線,一個人從里面轉了出來。
“你來了。坐吧。”
應該是為了等她沒有出府,宇文協今日穿的很是家常。他上身套著一身短打,長度只及大腿處,腰間系著一條粗粗的的腰帶,勒出腰型,下身是一條寬松的褲子,在小腿處收緊,塞進靴子里。
若歸見過穿夜行衣的宇文協,著鎧甲戎裝的宇文協,一身便服的宇文協,穿著華貴的宇文協,可是這樣的他,又是若歸從來沒見過的宇文協。
“好。”
等若歸坐下后,宇文協才坐到她的對面,隔著桌子給她倒茶。
若歸趁著這個間隙,好奇的問道:“剛剛從這里出去的那個姑娘,她是誰啊?”
宇文協把視線從茶盞上抬起來:“你是說卜紅?”
“卜紅?”若歸恍然大悟,“啊,她就是卜紅啊,就是你的乳母的女兒,你的大總管,對吧?”
“大總管?”宇文協重復了一遍,笑了,“嗯,倒是也可以這么說。”
若歸興致勃勃:“我之前見過她呢,在常山公主的宴會上。”
宇文協微微點頭:“是,我聽她說了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若歸忽然有些坐不住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沒有什么事情啊……”
宇文協把茶杯推到若歸面前,語氣還是十分柔和,表情也沒有什么變化:“四姑娘愿意出言維護,我十分感激。”
“啊,你是說這件事啊,沒關系,我們是……朋友嘛,她們那樣詆毀你,作為你的朋友,當然要為你說幾句話了,不能什么都不做的。”若歸努力讓自己的回答很是理所應當。
宇文協拉過桌上擺著的一盤甜瓜籽,動作優雅的剝著殼:“四姑娘,謝謝你。能有四姑娘這樣勇于仗義執言的朋友,我很開心。”
若歸雙手來回搖著:“沒事沒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她還想說些什么來表達自己的心意,宇文協卻率先開口了。他并沒有抬頭,全副精力都集中于手里的甜瓜籽,仔細的剝掉殼以后把果仁擺在一邊,聚成了一個小堆:
“我知道四姑娘一片好心,可是,我也知道,你們漢人對于姑娘的名聲分外看重。這次為了幫我,累及了四姑娘的名聲,我心里十分內疚。”
“其實,我并不在乎別人怎么評價我,尤其還是幾個閨閣之中的小姑娘。四姑娘以后不必為了我與她們置氣。”
若歸臉紅了紅:“我知道你也不會與姑娘們計較,可是,你在乎的為官清名、為臣正名,我實在是接觸不到,也沒有辦法幫你。我的身邊只有這些姑娘們,暫時只能做到這些,所以我一定要做的。”
宇文協的動作頓了頓:“四姑娘不必為我做這些的。”
若歸伸長胳膊,從宇文協手邊的盤子里也取了一把甜瓜籽,與他一起剝著:“我能為你做的不多,這些都是小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說完,她舉起剛剝出來的一顆果仁,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就像現在,我能做的也只有幫你剝甜瓜籽了。”
她把果仁放進宇文協剝的那一小堆里,笑的眼睛彎彎,繼續去剝剩下的。
她喜歡吃甜瓜籽,可是并不喜歡剝殼,覺得又累又麻煩,每次都得月柳幫她剝。可是現在,跟宇文協一起,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剝瓜籽,她都有種歲月靜好、天長地久的感覺。
就在若歸心里偷偷開心的時候,宇文協沉靜的聲音傳來:“四姑娘這樣待我,我沒有什么可以回報的。”
若歸正在開心的盤算著,她是說“并不用你回報什么”比較好,還是說“那就以身相許好了”比較好,就聽到宇文協接著道:“四姑娘想要什么,我都明白,但是我沒辦法給你。抱歉。”
這句話太過于突然,好像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若歸惶惶的抬眸,正對上宇文協的眸子。
他的眼睛還是很好看,不閃不避,直視著她;他的語氣還是很溫柔,不急不緩,可是卻說著最冷硬的話。
若歸手里捏著剝了一半的甜瓜籽,覺得心里分外苦澀。
他說她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他不給。
她寧愿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或者至少,裝作不知道。
若歸狼狽的躲過他的注視,低下頭繼續剝果仁,可是手卻微微發顫,怎么也摳不開瓜籽堅硬的殼。
她只好沉默著,宇文協也沒再說話,兩個人各懷心思,默然無語。
若歸使盡力氣,終于把手里的果仁從果殼里剝了出來。她伸手把它放進宇文協那邊明顯變更多的果仁堆里,心中百轉千回,猶豫許久,終于再次抬眸直視著他:“我阿爹今天早上說,我這是小女兒的一時迷戀。”
宇文協沒有說話,終于放下了手里的甜瓜籽,目光中沒有嘲笑,也沒有自得,柔和看著她。
“但是我知道我不是。”若歸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里的濕潤掉下來,認真的說,“可能你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有多么光芒萬丈。你善良、溫柔、可是又有膽識、有魄力。越是了解你,我就越是喜歡你。”
“善良,溫柔?”宇文協怔了一下,露出一個無奈的笑,“這恰恰說明,你并不了解我。四姑娘,你喜歡的是你心里構想的我,可是我并沒有那么好。”
“你救了我。如果你不善良,我們素不相識,你沒必要救我。”
“你是說……那天晚上?”宇文協挑起眉頭,“可是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只是……”
“不管你出于什么考慮,你救了我,這就夠了。”若歸打斷他的話,“或許你認為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于我來說,這就是天大的恩情。”
看他微皺了眉頭想說什么,若歸一鼓作氣趕在他前面開口:“我不會給你造成困擾的,你不能接受我的心意,那我就做你的朋友好了,說不定朋友做著做著,我就不喜歡你了。你可是堂堂的彭城王殿下,不會小氣到要跟我割袍斷義吧?”
若歸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開口:“我們……還算朋友吧?”
宇文協看了她半晌,對上她堅定不退讓的目光,頭痛的揉了揉眉心,雖然沒有應和她,但也沒有再拒絕她,沉默著沒有回答。
可是對于若歸而言,這已經夠了。
見他沒有再嚴詞拒絕,若歸急忙站起身:“那就好,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找你。”
說完,慌慌張張就要出門。
衣袖卻一緊,若歸垂頭望去,一雙結實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的衣袖,接著,她手心里一沉。
宇文協用手帕把那一堆果仁包好,放進她的手里:“聽卜紅說,你很是喜歡常山的甜瓜籽,我去跟她拿了一些,你帶著路上吃。”
不知道為什么,剛剛他那么堅決的回絕她時,她還尚能忍住,可是現在,他給了她一點點溫柔的善意,她卻立馬紅了眼眶。
怕被宇文協發現,若歸不敢吸鼻子,也不敢回頭,只是攥緊了手里的果仁包,含糊的說了聲謝謝,落荒而逃。
院外,予安坐在回廊的長椅上,風露陪在他身邊,兩人正低聲說著話,忽然聽到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予安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隨意望去,正看到若歸紅紅的眼睛,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朝著若歸迎過去:
“這是怎么了?怎么一會兒工夫成這個樣子了?阿協欺負你了?”
若歸看到予安熟悉的面容,心里的委屈更甚,哽咽著叫了一聲“予安阿兄”,一扁嘴,站在他的面前仰臉看著他,眼淚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予安本來是怕人多口雜,若是今日兩人見面的消息被傳揚出去,日后又在若歸身上多添談資,便遣退了婢女親自守在院外,結果一時之間,四周竟然找不到一個侍奉的人。
予安看若歸一個人哭的稀里嘩啦的,竟然有些手足無措。遲疑了很久,他才伸出手,用寬大的袍角包住指尖,然后隔著衣衫輕輕擦拭著若歸臉上的淚珠,低聲安慰她:“好了好了,沒事了。”
“若歸別哭,阿兄在這里呢。”
“我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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