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認親
“我已經是元協了。”
是啊,宇文協已經是元協了,而她,已經是元協的王妃了。
“王妃,該起了。”
有人在若歸耳邊柔柔喚她,聲音很是熟悉,與她過去十幾年里的每個早上,在自家閨房里醒來時一樣。
若歸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別喊我……讓我再睡一會兒……”
“王妃,今日您得進宮拜見王上和各位宗室的。”月柳語氣中帶了些哀怨,“您昨日還特意吩咐,讓婢子務必早些叫您起來,現在已經不早了,您得抓緊了。”
進宮?這個詞晃晃悠悠的飄進若歸的腦子,轉了一圈兒,迅速喚醒了她的神志。
若歸猛然睜開眼,從床上彈坐起來:“元協呢?”
“王爺一大早就去武庫練劍了。”月柳扶著若歸從床上下來,走到妝鏡前坐下,一群侍女魚貫而入,為她準備洗漱的用器,若歸就趁著這個時候,抓緊時間從鏡子里打量著現在的房間。
昨日儀式時她過于緊張,也沒顧上看看這間屋子,后來……就更加顧不上了……
若歸想到這里,臉紅了紅,急忙拍拍臉頰,把腦子里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面趕走。
這間屋子布置的很是喜慶大氣,也帶著非常鮮明的元協個人風格。
他選用的家具是成套的名貴紫木,在細節處采用螺鈿裝飾,流光溢彩,精致非常。又因為是大婚,到處都掛著紅色的喜飾,擺著粗及兒臂的大紅喜燭,上面用金色描畫著龍鳳呈祥的圖案,旁邊擺著堆成一座小山冒著尖尖的各種喜果喜品,在側面一左一右貼著剪裁裝裱精致的宇文一族和隴西李氏的族徽。
若歸細細掃過去,大體上很是滿意,但是覺得整體布置有些過于嶄新和單調,內心已經開始計劃需要在哪里調整些什么了。
心里默默盤算著她的改造計劃,若歸也沒留意月柳給她做了什么妝發。等到月柳含著笑意推她要她起身去換衣服,若歸這才反應過來,把視線從屋子里移到自己身上。
若歸這是第一次把頭發全部挽起來。之前在家里看阿娘的發髻,還有大姐姐二姐姐回門時的發髻,雖然與姑娘家是有很大不同,可是整體來說還算精致華貴,所以當她看到鏡子里自己頭頂上那個碩大的發包之時,整個人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月柳,你這是認真的么?”若歸抬手小心翼翼的觸碰了下自己高聳的發髻,“我有這么多頭發么?”
“王妃,這是婢子特意向宮里的女官學的。”月柳一臉嚴肅,“這可是時下最流行的發式了,而且您是新婦,又是王妃,自然要比旁人更高一些的。”
“……”若歸無法反駁什么,她看了看又看了看鏡子里非常奪人眼球的假髻,安慰著自己:反正這個造型是給別人看的,自己是看不到的,這才艱難的從妝臺前起身。
等到換好全套的禮服,若歸不得不一邊讓月燈扶著她的胳膊,一邊小心翼翼的挪著小碎步,前往武庫去找元協。
在元協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的時候,若歸敏銳發現他的臉上閃過一剎那的錯愕,然后就是濃濃的笑意。
“你……”他放下劍,走到若歸面前。
若歸的個頭本來只堪堪到他的下頜,現在他的目光倒是剛剛好能落到她的頭頂上來。
若歸看著他上下打量她的目光,努力撐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把她不久之前聽來的理論現學現賣:“這可是時下最流行的發式了,而且我是新婦,又是王妃,自然要比旁人更高一些的。哎呀,你們這些男子,不懂的。”
說罷,努力抬起胳膊想拍一拍他的肩膀,可是因著并不熟悉這造型導致沒估計好距離,發髻上插著的華貴花勝狠狠的戳到了他的臉上,留下一道紅色的印子。
“沒事,沒事,”元協拭了下臉頰,哭笑不得,“這是你身份地位的象征,高一些,嗯,高一些挺好的。”
若歸不敢再亂動了,乖乖被他牽著手,兩人簡單用過早食就往宮里去。
今日宮里的人很多,黑壓壓的一屋子,若歸被元協帶著,先去給王上與王后叩首。
王上元輕長得與元協并不算相像,他蓄著胡子,穿著漢人樣式的長袖大衫,頭戴冠冕,兩側垂著兩條絲櫻,神采奕奕,看著他們的目光十分溫和。
若歸看他文質彬彬的樣子,完全想象不到他竟然有如此魄力,以堪稱鐵血的手腕大力推行漢化,甚至為了推動兩族之間的交往,為每一位暫未婚配的直系王族男子都賜婚了漢人姑娘做正妻。
于公于私,若歸都對他充滿了敬佩與感激,是以這個禮行的格外正式。
太過正式的后果,就是她高高的發髻帶著她的腦袋拖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雖然元協很快就發現了她在身側撲騰的小手,準確領會了她的意思,幫她把頭從地上扶起來,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在場諸位又都是玲瓏心腸,若歸敢發誓,她清晰地聽到了好幾聲嗤笑。
“還是年輕好啊,”上首的王后忽然出聲,她微微的笑著,語氣里滿是感慨,“本宮想著今日是第一次見六弟妹,早上還特意讓婢子也梳了高髻呢,可是還沒等她把步搖簪好,本宮就撐不住了,趕著讓她拆下來,現在脖子還疼呢。”
說罷,還左右動了動脖子,擺出一副饒有介事的后怕神情。
大家應景的發出一陣笑聲,一個爽朗的聲音接道:“想必這定是真材實料了,不知王嫂的假髻何處得的?”
若歸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是一個長得很是明艷的鮮卑婦人。她一絲不茍的穿著全套漢人服制,位置很靠前,若歸估計著排序,應該是她的某位嫂嫂。
果然,等到若歸依次見禮轉到了她面前,元協在她耳邊介紹到:“這是五兄五嫂。”
她和身邊的一位清瘦男子一起站了起來,若歸剛剛俯下身子準備行禮,她便伸手去扶她。她的手勁竟然十分之大,并不像個女子,拉住若歸的手之后,若歸竟是怎么都蹲不下去了,只能隨著她的力氣直起了身來。
“差不多就行了,小心你再起不來。”她悄聲說,沖著若歸眨眨眼,雖然是在調笑她剛剛的糗事,可是言語中沒有一點冒犯的意思,“我剛剛遠遠看著,就覺得六弟妹好看,這下湊近了看,真真是個美人兒。協弟,你好福氣呀。”
元協笑著拱手,對若歸說道:“咱們可得好好謝謝五兄五嫂,昨日的婚儀,都是多虧了他們忙前忙后的。”
一旁的高陽王元熙看著似有病態,顴骨有些突出,臉上還有一些潮紅,可是臉上的笑容卻是十分的真心:“我們兄弟不必見外。”
說罷,低低的咳嗽了兩聲。
元協正色起來:“怎么,還是不好么?是不是近日累著了?”
高陽王妃舒和放開了若歸的手,去撫元熙的后背:“你五兄這是老毛病了,協弟你不必多心。”
若歸本來就很是喜歡這位為人爽朗的五嫂,聽聞是高陽王夫婦幫著籌備的婚儀,更是上心:“我阿爹認識一位漢人名醫,他是醫學世家出身,醫術十分高超。如果五兄五嫂愿意的話,我可以去請他來幫五兄看看。”
“那敢情好啊,”舒和明顯意動,“我們之前也想請漢醫的,可是這種世家出身的名醫,總是不太好找。”
若歸急忙應下,舒和對她更是親切,把見面禮奉上后,拉著她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一定常常走動,這才放她離開,與元熙一起坐回位置上。
若歸見過了所有長輩和平輩,接下來本該入座,由小輩們來向他們見禮。可是元協與她提前說好了,不敢受太子侄兒的禮,所以他們回到座位前并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那里,恭候著太子大駕。
太子倒是很快來了,擺著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頭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雖然粗粗看去,他也是穿著漢人衣衫,可是細看幾眼,若歸立馬辨認出來,他只是在鮮卑服制外面隨意套了一件外衫罷了,整件衣服被他穿的松松垮垮,若歸猜測,他很有可能是在進宮的前一刻才披上的,只是為了應付他的父王而已。
他對著元協倒是很認真的樣子,雖然抱手禮行的有些不倫不類,可是語氣還算恭敬:“六叔”。
說罷,目光轉向若歸,上下打量她幾眼,腮幫子緊了又緊,這才不情不愿的敷衍道:“六嬸。”
若歸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可是她知道,面前這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殿下,是王上的親子,王上還在上面坐著呢,輪不到她這個新嬸嬸來教訓,準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
就在她準備回禮的時候,元協卻握住了她的手,微微晃了晃。
“太子殿下,”元協臉上仍掛著笑容,語氣卻是涼涼的:“不知您與薛家姑娘的婚事,籌備的如何了?”
薛家姑娘?對于這個導致滿城流言的罪魁禍首,若歸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一下子便想到了楓林中她高高的個子,還有對鮮卑人尖酸刻薄的評價。
看樣子在王上計劃的兩族聯姻中,她竟是被賜婚給了太子元。
前腳剛對著鮮卑人評頭論足,后腳就與頂頂血統純正的鮮卑太子訂了婚約,對于這位太子妃跌宕起伏的命運,若歸一時間真是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好。
元一聽這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什么鬼的婚事,那個……”
他看了看若歸,又瞥了一眼高坐在王位上的自個兒父王,用殘存的理智壓下了破口大罵的沖動,強笑了兩聲:“呵呵,侄兒怎么敢與六叔比呢,呵呵,侄兒愿六叔六嬸百年好合。”
元協這才點了點頭:“多謝。”
然后沒等元轉身走開,就溫柔的攙著若歸坐下,又給她倒好茶水,擺好小食,親昵的擦了擦她鼻尖的汗珠,這才繞到桌子對面自己的位置上,掀起袍子入座。
若歸看元一副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的難受樣子,轉身之時還特意白了她一眼才氣哼哼的離開,偷偷的抿嘴笑。
不過等她看到緊跟著太子元上前來的人時,頓感好心情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她怎么沒想到,大爺走了,就該二爺來了呢。
來的人長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嘴角撇著一個詭異的弧度,也不像是生氣也不像是敵視,當然更沒有半點歡喜的意思。
他就維持著這個奇怪的表情開口了:“六叔。六……嬸。”
正是上次在街上一別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的元軻。
若歸“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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