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再試一次
和煦的暖風從微開的窗沿吹進來,帶著清新的草木味道,還有辛夷花的醉人香氣。院子里有著鳥兒清脆的啼鳴,再配上明亮的日光,傳遞著春日里的勃勃生機。
若歸與元協靠的很近,鼻尖是她所熟悉的、元協身上常帶著的皂角的干凈味道,只是這一次夾了淡淡的草藥腥氣。
他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虛虛握著雞蛋,不知道是因傷不好使力還是因冰塊的寒氣太重,他的手還微微有些顫抖,卻將那個繪著她小像的雞蛋持的很穩。
他小心翼翼的避開還沒有徹底干掉的顏料,有一些不常見到的狼狽和慌亂,還有仿佛在等待最終審判的忐忑與期待。
若歸淚眼婆娑的被迫抬頭看他。
將兩人共度的那么長的時光說拋下就拋下,她的確不能輕易做到,可是要她繼續對他毫無保留的捧出真心,她也再不能簡單的說服自己。既難過退縮,可又留戀不舍,所以她一直糾結著,反復著,就算已經做好了與他和離的打算,也遲遲不能下定決心。
她現在好像有些理解為什么元軻一直難以信任元協了,雖然當著元軻的面,她可以強作鎮定的說自己不會輕易放棄,可是心里其實還是動搖了。
不敢再去賭,不敢讓自己陷得更深,害怕在長久的以后,元協仍然只給她一個隨時可能被戳破的假象,然后在她沒有價值之后,毫不遲疑的扔掉她。
可是心里總是還有一些希望,不舍得這么輕易的放棄。
常言道,日久生情,日日復月月,月月復年年,他元協難道就真的是石頭心腸,會一直都無動于衷么?
若歸的內心激烈的斗爭著,一會兒子是勇氣在叫囂著,他說已經開始喜歡她了,難道她就沒有信心讓他更喜歡她么?一會兒子又是怯懦露出頭來,弱弱的反駁如果前方真的是窮巷,現在不回頭,難道定要一頭撞上去才肯罷休么?
元協看出了她的掙扎。他沒有再說什么,手上一用力,輕易的拉著若歸朝著書案走去。
寬大的案面上擺著的那幾個桶,里面盛著滿滿的冰塊,雖然已經融化了不少,可仍然冒著逼人的寒氣,與別處的溫度相差巨大。
若歸一靠近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條件反射般的皺著眉頭看向元協。他大傷初愈,還剛丟了一根手指,也不知道是怎么在這么冷的環境里,在那么小巧的雞蛋上畫畫的。
元協感覺到了她的戰栗,將她摟進懷里。在冰塊環繞中待了這么久,他的懷抱其實也沒有多么溫暖,前襟的衣衫更是透著寒意,可是兩個人依偎在一起,還是比之前一個人時好多了。
元協伸長胳膊,把手伸進桶里摸索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取出一個小小的陶罐。陶罐罐口密封的很嚴實,他用一旁的錦帕擦了擦水珠,一層一層的慢慢揭開罐封,又小心翼翼的從里面取出幾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團團來。
若歸已經猜到這是什么了,可是仍然沒有出聲,只是安靜的等著。
元協把纏繞的錦緞解開,被層層疊疊寶貝一般的藏起來的,果然是她之前送給他的那套繪了一家人的雞蛋。
其實在嫁給他后的第一個生辰之時,若歸想起了這幾個雞蛋的。她明著暗著左問右問,元協只是笑,卻不告訴她這些雞蛋怎么樣了,被她逼問的急了,最后告訴她說它們已經壞掉了。
雞蛋的確易壞,雖然她用藥水煮過,可也實在是難以永存。所以那個時候她信以為真,還失落了很久,絮絮叨叨的跟他說自己練習的多么辛苦,畫壞了多少雞蛋,才敢于下筆的。
沒想到,他竟然把它們保存的這么好。雖然顏色不復當年那么鮮艷,已經有些暗淡了,可是一筆一劃仍然清晰可見,一個都沒破沒少。
元協修長的手指在擺成一排的雞蛋上劃過,輕輕的將白發蒼蒼的老爺子和老太太朝一旁推了推,讓它們脫離了這整齊的一排,停在稍微靠上的地方:“我的祖父母早已不在了。”
然后在中年夫妻那一對兒上點了點,將它們也移了出去:“不說我的父王與母后,現在就連我最崇敬的王兄也已經走了。”
“我的乳母離開的很早,”他將穩重精干的婦人也推到上面,然后在小男孩兒和小女孩兒左右繞著圈,“這兩個小家伙……現在還沒有來找我。”
他遲疑了一下,將兩個小朋友往下面移了移,沒有與那些逝者放在一起,而是另外找了個地方愛惜的擺著。
經過他的一番擺弄,剛剛還是長長一排、熱鬧和諧的一家子,現在桌面正中只剩下了最后三個娃娃:穿著胡服的年輕男人,手提風鈴的美貌姑娘,還有那個抓著斷了線的線軸的小姑娘。
元協與若歸一起,目光久久的在這三個僅剩的小像上逡巡,這才抬起頭,對著若歸有些可憐巴巴的開口:“你看,我有的從來都不多,現在……就更沒有多少了。”
“所以,留下來,與我再試一次,好么?”
若歸看著看著,眼前有些模糊。她心里那個叫“勇氣”的小人兒神氣的跑來跑去,繞的圈子越來越大,最后將那個叫“懦弱”的小人兒逼到了最深處的角落里,再也不敢現身。
她吸吸鼻子,忽然伸手,將那個抓著線軸的小姑娘也推到一邊去,甕聲甕氣的開口:“我要是走了,最后不就只剩它們兩個了么?哼,你做夢!我才不要!”
元協看著若歸的頭頂,她發上簪的步搖微微搖晃著,他唇邊的笑紋也隨著越來越深,嘴角上揚的弧度也越來越大。
“好,我讓你這么傷心難過,你不能輕易的放過我,最后白白的便宜了旁人。”
若歸不住點頭,淚眼婆娑的抬頭看他,神色又嗔又惱,還有一些賭氣道:“我跟你說,我還沒消氣呢,我只是不想委屈了自己便宜了旁人。在我這里,你現在是……停職待查狀態。這個情況你很危險的,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我就……”
若歸“我就”了半天,也沒想出什么可以要挾他的東西,最后賭氣道:“我就走得遠遠的,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元協看著若歸想了半天狠話,氣勢倒是很足,話里卻像個小孩子,不由的起了與她作對的心:“那不巧,不管你跑到了哪里,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你又這樣!”若歸果然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你在北朝勢大,難道全天下都在你掌控之中么?我去南朝還不成么?我去出海還不成么?再不濟……我就去轉世,我去重新投胎去,到一個徹底沒有你的地方!”
元協本來帶著笑意聽著,可是她越說越跑偏,最后不得不上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嫩紅唇瓣:“什么轉世,什么投胎,別瞎說。”
若歸不能說話,用眼神控訴和挑釁他。
兩人身體緊挨,四目相對,若歸身上甜甜的香氣一個勁兒的往元協的鼻子里鉆,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他帶大軍出發南伐時,還是上一年的冬天,初雪還沒下,現在已經草長鶯飛,是來年的春季了。
戰場上只有兵戈鐵馬、冷風蕭殺,他懷里香軟馥郁的人,只能出現在他間或的夢里,他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與她這么親近了。
若歸本來被他氣的夠嗆,可是看他漸漸帶上侵略意味的目光,她心中警鈴大作,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張口就想呵斥他:“你想什么呢!”
可是他的大掌蓋在她的唇上,她的聲音悶悶的,聽不太清,嘴唇反而觸到了他的掌心。
元協感覺掌心癢癢的,是她說話時唇齒間的氣息,還有溫溫軟軟的兩瓣若即若離的輕點著,讓他愈發的心猿意馬起來。
他蓋在她臉上的右掌撐在她小巧的下頜上,手腕微微轉動方向,便改成了捧著她臉頰的姿勢。手下是她滑膩的肌膚,觸感極好,他不知不覺將左手也捧在她的臉頰另一側,手指在她紅潤的唇瓣上流連著,她香暖的鼻息就縈繞在他指尖,久久不散。
他看著她,目光有些沉醉,薄唇輕啟,聲音低壓:“若歸,我好想你。”
他的眼中似有星漢在熠熠閃光,若歸從來都對他沒有多少抵抗力,很快沉溺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目光也漸漸迷離起來,身子軟若無骨的朝著他靠去,依著他的胸膛。
不知道是誰主動,開始是試探一般的,兩人的唇輕輕的碰觸一下,然后快速分開,再貼近,小心翼翼的啄一口。后來,氣氛火熱起來,元協的大手按在若歸的后腦,將她牢牢的禁錮在自己身前,讓她毫無反抗之力,只能軟綿綿的任他胡作非為。
若歸的意識漸漸渙散開來,雙眼緊閉,感官就分外靈敏。她能感覺到元協火熱的呼吸,還有他長長的睫毛刷在她的臉上,癢癢的,讓她想要去輕撫。
可是她忙不過來了。她的一只手抓著他的腰帶,手指扣進內側,掛在上面,另一只手朝后抵著桌案,手指在桌面上無措的滑動著。
忽然指尖一重,好像碰到了什么東西,接著有細微的滾動聲音傳來,幾乎就要淹沒在元協與她交纏的呼吸中了。
若歸腦子暈暈乎乎的,竟然還分出了一份心神,縹縹緲緲的想著:好像有什么東西……滾到哪里去了……沒關系……桌案很寬大……不會滾下去……
滾下去?
若歸忽然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雙目猝然大睜,一把推開吻的正陶醉的元協,回身就撲倒在桌案上哀嚎著:“我的雞蛋!”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元協長久不見她了,艱難的與她重歸于好,終于能光明正大的與她親近,正非常投入,忽然被她一巴掌拍在胸口,整個人不察后退幾步,呆立在原地,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若歸顧不上他,雙手大張在桌面上左掃右掃,歸攏著被她攪的四散的雞蛋們,將它們好好的劃到自己懷里,檢查了半天,確認一個都沒有少,這才長吁了口氣,開心又慶幸:“沒少沒少,沒滾下去,太棒了。真是嚇死我了。”
元協看著她攤在桌子上激動的樣子,無語的揉揉太陽穴,就勢坐在了墻邊的椅子上,抱著雙手等她起來。可是看她的背影,就像是收集到了好吃榛果的小松鼠一樣,要是有尾巴的話,一定搖的很賣力,不由得又低低笑了。
若歸聽到他的笑聲,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么,手忙腳亂的從桌面上下來,隨手摸到一個雞蛋舉起來,蹭到他身邊,討好的沖著他笑:“差點摔壞,呵呵呵呵。”
元協看了看她紅撲撲的臉頰,又看看雞蛋上的小人兒,左右看了好幾遍,也笑了:“你這是在暗示我么?”
“暗示你?暗示你什么?”若歸滿臉疑惑。
元協的大掌將若歸的小手和她手心的雞蛋一起包住,舉到他們中間,示意若歸低頭,與他一起看向雞蛋上小男孩燦爛的笑臉,眼神溫柔又向往。
“彭城王府該有一個世子了。”
“若歸,給我生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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