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三十年前的畫
阿克, 就是之前伴隨在賭場老板克里斯身邊的那個看起來打手一樣的年輕人,他的膚色很黑, 不是本地人, 克里斯說他是從另一個國家過來的, 這個應當不假。
他的眼黑也黑,眼白更白,整個人雖然兇,但也很純粹,此時雖然讓凌絕嚇著了, 但還是梗著脖子硬撐著說:“我肯定說實話, 馬德, 別把我想得和這邊這些只會騙人的白人一樣。”
哦豁, 這家伙還搞種族歧視的, 凌絕挑挑眉毛:“說吧, 是真是假我會自己評判。”
“其實那天我也來了,不過我先告訴你,我沒殺人, 我沒殺過人, 我知道克里斯養我是為了什么,平時說話說得多好聽, 真要是出事了他肯定先把我供出來,”他抖抖肩膀,示意凌絕把他放下,結果那邊一松手卻差點摔倒在地, 這才發現自己是真的一絲力氣都沒有了:“克里斯給你的那個合同你知道吧,不用想了,是假的,他當時逼迫波登給他簽字,人家愿意賣這幾十年的土地使用權,但是不愿意永久轉讓,死活就不簽字,所以他就派我來倒也不是讓我殺人,只是想知道能不能想個辦法嚇唬嚇唬那一對夫妻,把合同簽了就完了。”
他粗聲粗氣地說:“我給你講實話吧,我也不想在克里斯手下混了,當年從那破地方跑出來就是不想被戰爭波及,結果出來之后都把我當傻逼,臟活累活都給我,我還不如回去了。但是我那天還是來找波登了,倒也不是為了別的,就想問他要一筆錢,然后把克里斯的那些想法都告訴他,咱就做一筆你情我愿的交易,哪有那么多屁事。”
“結果我來了,擱外面一看就發現他們倆死門口了”
凌絕說:“你從哪看的”
阿克莫名其妙地嘟噥:“還能從哪你不要裝傻,你不是聽米凱說他當時聽到外面有聲音了嘛我當然是用繩索順著這外邊爬上來的。”
凌絕:“我知道,而且你今天也是用這個方法上來的。我的問題是,你是否在窗戶外面看到里面臥室門口有死人”
阿克頭上冒出虛汗,他直覺自己好像說錯了什么,但仍未消散的疼痛讓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有問題。凌絕看他這樣,居然非常溫和地笑了,好像是幼兒園的老師在鼓勵不肯吃飯的小寶寶那么和藹,但鑒于他剛剛拽著阿克的腦門磕墻的時候神情也這么和藹,一瞬間阿克居然打了個冷顫:“我我是在窗外啊”
他意識到是哪里出問題了。
如果他真的是從陽臺的窗外往里面看,那么根據波登宅三樓臥室的結構,他要從莉琪波登的陽臺往里面看,這個角度無論如何都是看不到波登夫婦的臥室門口有什么的
他知道他進去過房間里面這是自己說漏嘴了
凌絕說:“好了,這一次我就原諒你了,但是希望接下來你全都說實話。阿克,我剛剛說如果你說謊的話就幫你醒腦子,不是開玩笑哦。用不上的器官,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他還是那樣溫和,那樣無害,但阿克卻覺得自己的心臟從內到外徹底涼了下去,過了一會,他聽到有人顫抖著說:“好的,我不會說謊了。”
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我進去的時候,波登夫婦就已經死了。”
“我知道這樣講你們不會相信我,但我說的是真話,他們兩人被砍得不成人形,而且神色也非常驚恐,不過這也很正常,臨死之前的人都是這樣的。但是要說要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的話,就是波登先生他的臉我總覺得他好像很生氣”
凌絕的威壓讓阿克直覺地認為自己該多說一點,所以他就把當時所有的真實感想都說出來了,但對方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并沒表示滿意或者不滿意,這讓他的腦殼和肚子都更加鈍痛,過了一分鐘,凌絕問道:“你還記得你到這里的時候是幾點嗎”
“”阿克努力用眼神表達誠懇的意思:“我當時沒看時間,不過出門的時候是三點多。”
凌絕又問:“你是從賭場出發有沒有使用交通工具”
阿克小聲說:“我走過來的,我沒有車,克里斯不給我車,他說羅德島太小了,不需要開車,我懷疑他知道我想跑路,真是艸他媽的。”
這老板是真的坑,不過不管怎樣,按照凌絕之前計算出的賭場到波登家的路程,再怎么快阿克也至少要用五分鐘,他還不能太快,在路上耗費太多力氣等到了這邊就沒辦法爬墻了。凌絕想了想,他還有最后一個問題:“繩索是什么時候系上的這一過程有沒有可能被別人看到”
“幾天之前,克里斯那時候就懷疑波登不會乖乖聽話,就讓我提前來系繩索。那天波登家也在辦晚宴,很多人都到了,我也混在里面。等他們都在一樓大廳跳舞的時候,我就偷偷到了三樓去這些有錢人家里的臥室啊書房啊都是不會上鎖的,可能他們認為不會有小偷強盜一類的吧。我觀察了波登小姐和波登夫婦的臥室,最后決定把繩索系在莉琪小姐的臥室窗戶下面。”
“那里是很隱蔽的,從上面看不可能看到。做完這一切之后我就離開了,期間我可以確保沒有人看到,別看我這樣,這種見不得人的活我也干過好幾次了。”
這一點凌絕倒是相信,賭場老板克里斯很明顯不是個善茬,但他手底下能用的“殺手”卻只有阿克一個,如果阿克再是個菜雞,那他們不如一起撞死的好。這時候米凱先生從外面回來,看到阿克已經清醒,并且說了克里斯讓他做的那些事,就揮舞著拳頭想打他:“你這個混蛋是不是你殺了他們倆然后嫁禍給小莉莉我這就去法庭”
阿克大聲嘲笑他:“說得那么好聽你不是現在才敢確認你的私生女是無辜的在那之前你干嘛去了我說,要是你有替她脫罪的心思,完全可以去頂罪吧,雖然最后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但不是比在家里喝酒買醉好得多你們這群白豬惡心的白豬”
他說話難聽,但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米凱先生當然不該去頂罪,但在罪名砸實之前如果他想好好調查一番,找出真兇那也是可以的雖然他不一定能找得到,但他和其他人一樣,也直接認定了莉琪波登就是殺人兇手。
不過凌絕并不會介入到其他人的感情中去,對他來講,在純粹客觀的角度看待問題就足夠了。他留給米凱先生五秒鐘時間讓他恢復心情,接著拽著阿克讓他站起來,并示意米凱先生在前面帶路:“走吧,你不是說波登先生有很多藝術品想要賣掉嗎他既然已經去世了,那些東西就是還沒有賣掉了。帶我去看看他的藏品吧。”
米凱先生覺得這樣做恐怕有點不好:“那些東西和這個案子有什么關系嗎”
凌絕斜睨著他:“我恐怕它們之間有著深不可測的關系,就算沒有,你也可以監督我不要換走珍貴的藝術品。你是想救你的女兒的吧”
米凱先生不說話了。
他一路沉默把凌絕引入那個房間,居然就在波登先生的隔壁,門是鎖上的,凌絕一腳把它踹開,才發現門上的鎖已經被人撬壞了。
對方做得很精巧,撬壞之后從外面把門關上,一點也看不出來痕跡,只有走進去之后才能看到上面新鮮的劃痕,看起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進去之后,發現所謂的收藏品其實并沒有那么多,林林總總共計只有九幅畫,和幾個凌絕的眼光看不出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的罐子。九幅畫作有大有小,其中最大的那副畫上的景色非常眼熟,上面就是羅德鎮。
確切來講,是從凌絕之前看到的遠隔海天的另一個島上往這里看,能看到的羅德島。
畫上最邊角的地方有畫家的簽名,以及當時的時間,正好是三十年前。
凌絕看著上面的“6月25日”,突然想起來了什么:“米凱先生,當年波登先生的祖父被殺害,是在夏天發生的事情嗎”
米凱愣愣地點頭,不知道他要說什么。而凌絕的眼神卻凝在了畫作上波登宅的那面墻壁上,墻上有一個人吊在那里,看他的樣子,他似乎是在進行修墻的工作,但他的手里沒有工具,他正在往三樓爬去。
畫家隔著海岸,本應當看不清楚這面墻壁上的趴著的人具體是什么樣子,不過米凱先生在旁邊咋咋呼呼的自言自語倒是幫凌絕解答了疑難:“哇這尼瑪是勞恩斯的作品啊湯姆從哪弄來的這位大師的東西怎么你們倆怎么這樣看我你們難道不知道他嘛他就是那個以追求真實聞名的畫個畫都特么要戴望遠鏡看的畫家勞恩斯啊別說你們不知道那不就成了文盲了嘛”
文盲凌絕靜靜地把目光收回到畫作上。
最后一塊重要的拼圖,他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以追求真實聞名的畫家”的時候想到的是露伴老師2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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