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團兒剛走沒多久，明寒就感應到九幽入口有拜訪者，這些時日云母神珠在九幽補裂縫動靜指定是不小，酆都大概能感受到不同。

        只不過云母神珠再厲害也不可能一下子把全部裂縫補完，所以除了中心域地帶，其他地方仍舊是罡風加死氣橫行，九幽入口看著還是那么恐怖。

        酆都在感受到九幽的動靜后第一時間就猜出是那位神尊做了什么，然而沒了神符十殿閻羅誰都無法進入被封印的九幽，所以只能派出代表過來問一句。

        將歆是老大，薛禮和明寒也算有點“交情”，所以這拜訪的任務就落到他倆頭上。

        將歆亦是個很懂禮的鬼王，他和薛禮見到明寒神尊，很是客氣，先規規矩矩見過神尊大人，進而謹慎稟明來意。

        明寒沒有瞞著的想法，這九幽與酆都是鄰居，是得跟人家說下理由：“近來有修補九幽裂縫的打算，故而可能會有些動靜。”

        修補九幽裂縫？

        薛禮一聽這話就想起那袋花種，原來神尊大人當真是要重新恢復九幽嗎？神界的大人行事果真是不一般啊！

        將歆內心并不比薛禮平靜，但他好歹是當老大多年的鬼王，所以這會兒還是能穩住神色躬身行禮：“大人辛苦。”

        九幽修補起來有多麻煩再沒有比酆都更清楚的，當年神界只封印九幽死氣，各族遷出自尋活路，酆都因為特殊的環境需求只能冒險在九幽附近一處重建，若是好修補神界也不會放任幾萬年不管。

        “大人若有需要，盡管來酆都差遣我等。”

        探明不是九幽出了大事，將歆和薛禮把心放到肚子里，而后客氣幾句就告辭離開。

        盡管內心波瀾壯闊，但兩鬼王自始至終都沒置喙過什么，古有夸父追日的執著，后有地藏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今日再添明寒神尊修補九幽，似乎也不是什么無法理解的事。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大毅力大功德，他們聽了地藏菩薩上萬年的經，還是明白一點的。

        完全不清楚被兩位鬼王腦補出什么“感天動地濟世宏愿”的明寒，心下感嘆這一屆鬼王素質是真不錯，比起幾萬年前那一批是更懂事有禮啊。

        忘川河沒了罡風作妖，如今死寂的河床終于能留下一些水匯聚起來，想來再過些日子就能成溪流，雖說比不上當年那般景象，但有總比沒有強不是？

        明寒施法把忘川河兩岸罩了起來，里面死氣抽干，相當于做了個“無菌室”，想種花總不能真等她完全把死氣凈化完，那可有得等。

        松土播種都是順手的事兒，這忘川彼岸花要用忘川水澆才行，這也是其他地方種出的花失去其效用的原因之一。

        正當明寒在河邊汲水時，虎團兒回來了，小模樣兒頗有些可憐。

        明寒放下水桶，看了一眼虎團兒，頗有些詫異：“你莫不是和人打架了？可曾吃虧？”

        虎團兒搖搖頭：“沒吃虧。”

        但也沒討到什么便宜就是，那只大鵬鳥當真是討厭的緊！

        聽到小龍沒吃虧，明寒又繼續汲水澆花：“讓你去取葫蘆，怎得會打架？”

        虎團兒怏怏不悅道：“菩提靈尊閉關多年不見外客，只見到幾個小童，我只好去他大徒弟那里走一趟。”

        菩提靈尊的大徒弟是仙界濟天真君的幼子，后來到西方出家做了和尚，如今住在金光寺。

        “我若是沒記錯，菩提靈尊那大徒弟可是叫無緣來著？”明寒依稀記得那是個漂亮和尚，菩提靈尊雖住在西方卻沒真的出家，可他大徒弟卻認認真真受了戒、成了佛。

        “沒錯，是叫無緣。”這濟天真君和虎團兒還有些親戚關系，虎團兒別看年紀小可他在族里輩分兒可高。

        “既是你親戚，怎得還打架了？”

        “我去見了無緣，他說葫蘆早在神魔大戰后就突然枯死，菩提靈尊當時算了一卦后只道天意如此，好在他老人家閉關前留了葫蘆種，說是待有緣者來取。”

        葫蘆種由無緣保管，虎團兒討葫蘆，無緣就把葫蘆種給了他，可卻不曾想虎團兒還沒出金光寺就遇到老冤家大鵬鳥！

        明寒接過葫蘆種端詳了一下，確認這種子還有生機，一時也不知是該喜還是愁，這乾坤葫蘆要萬年才能完成開花結果，而且只活在有仙靈之氣的地方，她要怎么把這種子養活？

        “那大鵬要是算上在蛋里的時日，和我父神母神年紀差不多，你才多大。”明寒估摸著那大鵬沒出全力，不然虎團兒指定是不能囫圇回來的。

        “哼，他一個胎里不足的，哪比得上我年輕力強，要不是看他年紀大了，我才不會放過他。”虎團兒大概是知道對方放水了，然而還是嘴硬。

        明寒摸摸他的小腦袋安慰道：“你打贏了說你不尊老，你打輸了自己生氣，他每次故意逗你生氣，你偏偏上當，可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大鵬鳥在西天十幾萬年依舊沒有修得正果，可見他就是個六根不凈、不適合修佛的，每次見到這小龍都要嘴賤惹毛他才開心。

        好有道理！

        虎團兒無力反駁，而后悶悶不樂跟著明寒一起汲水澆花，心里暗自下決心定要努力修煉，待成了正果一定去拔光那大鵬的鳥毛！

        彼岸花種下后被催生出嫩芽就不再長，明寒猜測大概是缺養料，忘川彼岸花沒有吸取足夠的魂魄執念是無法開花的。

        “我在人間看到好些鬼不肯去向酆都轉入輪回，他們是有執念的吧？”虎團兒表示這一題他能解答。

        執念太深的魂魄留在陽間太久很容易轉為惡鬼，酆都會派使者去捉他們入輪回。

        明寒想了想關于黃泉的事，而后道：“咱們去酆都討幾個不肯入輪回的鬼來，他們守在酆都和守在忘川似乎也沒差別吧？”

        是沒什么差別，但這不合規矩，薛禮在聽到神尊大人的話后，一時間頗為無語，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神仙來酆都討要怨鬼只為去種花。

        “大人，每個魂魄都是登記在冊的，若是讓他們長時間離開酆都，我等都會受天庭責罰。”

        明寒與虎團兒對視一眼，從彼此眼神里他們確認自己沒記錯，這規矩以前是沒有來著，不過以前也沒什么天庭。

        “好吧。”明寒本就想去趟九重天，這下就更要去一趟。

        眨眼間神尊就和她的坐騎消失在薛禮眼前。

        薛禮深深吐一口氣，還好這位大人不是個蠻橫的，雖然地府里的事兒并是完全無法通融，可他卻明白仙界天庭對神界的敏感，酆都能不摻合就不摻合吧。

        虎團兒一邊往天上飛一邊問道：“寒寒，那天庭怎么這多規矩？”

        以前神界管理六界也沒這么多事情，找些鬼種花都要管。

        明寒想起自己回神界前那一遭事情，面上卻不顯：“我聽聞那天君原是道祖座下，大概是規矩大些，咱們先去找廣寒問問，她如今住在仙界。”

        覺醒后明寒半路才知道神魔大戰的事，她當時著急趕著回神界也就沒來得及多問，但月宮出現在仙界這事兒一直都在她心里存了個影兒，上次只折了根月桂她就匆匆離開，剛好趁這次機會，把緣由問清楚。

        月宮是月神大人的神殿，原來在太陰星上，后來月神與忘塵閣閣主結成神侶，月宮就留給她的弟子住。

        神魔大戰前月神就已經與老閣主一起融身億萬星辰，月宮主人也就換成她的弟子廣寒，明寒幼時常去月宮摘桂花，秋神也曾幫著廣寒收集月華。

        明寒到月宮時，廣寒正在挖坑埋桂花酒，看到明寒和虎團兒也沒有太過驚訝，只是道：“你倆來得巧，我正做了桂花糕，嘗嘗？”

        “知道我會來？”明寒看情形就知道廣寒算到她會來，月神一脈尤擅推演。

        清冷的月華自空中灑落，讓萬年不敗的月桂花都帶了幾分孤寂。

        看到虎團兒拿著糕餅在月桂下喂兔子，廣寒絕美的面容泛起一絲懷念的笑容：“這情景似乎一如當年。”

        明寒垂了垂眸，她手指間捏著半塊糕，輕聲問道：“上次走得急，我還沒聽到你回答我的問題。”

        為何月宮會離開神界，為何廣寒要困守在這仙界天庭，當個什么勞什子仙子。

        “神界隱，天庭出，月宮自天庭立世那刻就落入仙界，明寒，這是天意。”廣寒語氣無波，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狗屁天意！

        堂堂一個神界月宮神使竟然跑來做那個天庭什么勞什子仙子，那天君本事不大，卻威風的緊，上次她剛到月宮就聽到那廝要舉辦宴會，竟然敢開口讓廣寒去獻舞？

        臉倒是大！

        上次要不是她突聞神界變故，神魂恍惚又加上廣寒極力勸阻她不要生事，只怕她都要打去教那些混賬個乖。

        廣寒看到明寒變得肅冷的氣息，她溫聲道：“我原本就是師尊強留下的，神格不全，終生只能活在有月華的地方，師尊融道后秋神大人費盡心神才留住我，放棄神籍入仙籍是我唯一的出路。”

        神魔大戰后，無數神魔隕落，像她這樣還能留存于世的，已然是無比幸運。

        “月神大人和母神雖不在，但琉瑜在，我也還在，怎么就非得讓你流入仙界？”

        看明寒的眸子泛起水光，廣寒忙道：“你可千萬別落淚，不然我的罪過就大了……入仙界是我自愿的，你不清楚那時神界的慘狀，我能存留一口氣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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