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嘆了口氣說道：“兒啊！咱回去吧，娘的身子骨已經這樣了，要是能治好早就好了。”
  王進仍未從那句“將死之人”中回過神來，他仍跪在地上，渾身透著悲傷的氣息。這么多年，他擔心的事情就要來了嗎？他的母親，難道真的要撐不下去了嗎？
  宋甯看著心里不忍，對辛老頭說道：“老爺子，您就給大娘看看吧，就算，就算真的已經到了無力回天的這一步，您能不能想想辦法，讓大娘在最后的日子里，過得舒坦一些。”她能看得出來，王大娘時不時的伴隨著咳嗽，一定很不好受，白日里還好，若是夜里也是這么咳，只怕連個好覺都睡不了。
  王大娘聽到宋甯的提議，不禁也有些期待，她這個身子被病痛折磨多年，其中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是能在最后的日子里過得不那么痛苦，也算一件好事。
  辛老頭湊到宋甯面前，沒好氣地道：“老子是欠了你這女娃娃的還是怎么著，連酒都不給老子喝痛快，就知道指派老子做事。”
  “我不讓您多喝酒，也是怕您喝多了傷身體呀！”
  “老子是大夫還是你是大夫，傷不傷身體老子還不知道嗎？”
  宋甯無奈，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連忙妥協道：“好好好，以后都聽您的，喝酒可以，但是不許喝醉，這樣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那現在，您可以給大娘看看了嗎？”
  “這副身體已經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一個空殼子了，老子現在能做的也就是能讓你少一點痛苦。”辛老頭扭頭便往堂屋里去，“進來吧！”
  王進如夢初醒，若是已經到了不可逆轉的地步，能讓母親最后的日子里少一些痛苦，已經算是目前來說最好的結果了。
  他連忙起身，扶著王大娘跟在辛老頭后面進入堂屋，宋甯給他們端上了茶水。
  辛老頭給王大娘號脈時，沒一個人敢出聲，連大聲喘氣都不敢。良久后，才收了手，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
  看過之前的大夫開的藥方過后，辛老頭說道：“這藥方倒是沒什么問題，只是，如今這藥服用了也不見效了吧？”
  “是的沒錯。”
  “如果繼續采用這個藥方，只怕撐不了兩個月了。”
  王進瞳孔猛地一縮，居然只剩下兩個月了……
  他連忙問道：“不知老先生可有法子，能讓我母親，走的再晚一些……”最后這句話說出口，仿佛是在用鈍刀子割著他身上的肉，痛不堪言。
  王大娘不想看到兒子這樣痛苦，握著他的手說：“進兒，不用難過，娘病了這么多年，這一天到來也是遲早的事，若不是惦記著你還沒娶上媳婦，娘早就不想繼續拖累你了。”
  “娘，我是您兒子，您跟兒子說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辛老頭撫著胡子看了對面的母子情深一會兒，干咳了兩聲，說道：“我這有兩個方子，你們可以聽聽看。”
  “老先生，您請說。”王進認真地看著辛老頭，抑制不住地緊張與期待。
  “我可以在你們原來的藥方上做一些調整，你們拿回去抓藥煎服，可減輕病癥痛苦，可能會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多活些時日，但能不能活得更久一點，這得聽天由命。”
  “另一個方子呢？”
  “另一個方子嘛！”辛老頭頓了頓，繼續說：“是一劑猛藥，以毒養身，服用過后，短時間內會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但這是劇毒，會腐蝕人的五臟六腑，等五臟六腑被腐蝕殆盡，壽命也就到了極限。”
  “這個方子有一個好處，便是能讓將死之人多撐上半年之久，死的時候不會有痛苦，壞處便是，死相會很難看，壽命終結之后，會以最快的速度成為一具干尸。”
  至于為什么會成為干尸，辛老頭沒有多做解釋，兩個方案他已經拋出來，該如何選擇，全看他們自己決定。
  王進聽完，有些左右為難，一種是保守治療，能緩解病痛癥狀，但壽命仍是短暫的。
  而另一種，太過霸道，雖說能讓人快速恢復到正常狀態，卻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那樣的死狀，與死無全尸有什么兩樣？唯一的好處，便是能不受痛苦地多活半年時間。
  王進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王大娘卻堅定地說道：“老先生，我選第二種。”
  “娘……”
  王大娘在王進要講話時抬手打斷他，“不用說了，娘已經決定了，能多活一刻都是娘賺到的，至于死后怎么樣，死都死了，還在乎什么死相。”王大娘病了這么多年，心態早就變得很豁達了。
  “要是在這半年里，能給你說上一房媳婦，為娘就沒有什么遺憾了。”得知自己或許還能有半年壽命，王大娘此刻的心情莫名地開朗了起來，“老先生，您開藥方吧！”
  慶幸的是她拗不過兒子，不忍兒子失望，才勉強跟他前來求醫，否則她就真的錯過能多活半年的機會了。
  “決定好了？”
  “決定好了，您開藥方吧。”
  杭書珩默默地去取來紙筆，辛老頭刷刷地寫了一張方子遞給王進，囑咐道：“抓好藥送過來，我親自調制成藥丸，三日后來取藥即可。”
  “多謝老神醫。”事已至此，王進只好將方子收入懷中，往后的半年時光里，他得利用母親最后所剩的時日，好好盡孝。
  “謝就免了，回頭記得把你家里那一大壇酒給老子送過來。”反正診脈開藥方又不費他什么事，他惦記的是那二十幾年的陳釀。
  “老先生盡管放心便是，待我回縣城抓好藥，再把酒一塊給您送過來。”
  “這還差不多。”
  因為急著回縣城抓藥，王進母子很快便告別離開了。回到縣城幾乎沒有停歇，將母親送回家后，順便將那壇酒搬上馬車，再去往醫館抓藥。
  醫館的伙計看著那個藥方子還很是疑惑，畢竟都是一些非常霸道的藥材，他反復與王進確認過，最后才按方子抓藥。
  抓好藥，王進馬不停蹄地再次趕往上塘村，將藥材和酒都擺在辛老頭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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