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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六十七章中


  她們雖都換上了男裝,然而讓斗篷一裹,各自只露出粉雕玉琢的面孔來,反而更顯得形容俏麗,壓根兒就看不出變裝的效果來。尋找最快更新網站,請百度搜索15;1看書網謝景言倒也罷了,杜煦卻是頭一回同她們結伴出游,難免就流露出些局促來。不過他生性沉穩鎮靜,倒也并沒有表現得束手束腳。

  華燈初上時候,街上已有不少人,然而還不到人流鼎盛、摩肩接踵的時候。這一行少年少女出門來,個個衣衫鮮麗,容貌雋秀,氣質清貴,看著便令人眼前一亮。他們彼此性子十分投契,一路談天說地,笑語不斷。獨月娘話少,卻也文靜善聽。

  就這么一路往永安渠上去。

  這一年冬暖,永安渠上冰結得不夠堅厚,便沒有冰嬉可看。節慶的氣氛卻并不稍減,兩岸有十里紅燈,連花樹枝頭都掛了小燈籠,望去便如秋冬未落的婆娑果一般。兩岸燈光映在半化不化的冰面上,散作一片迷離的彩光。月娘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色?便意有驚嘆。

  不遠處就是一座水榭,雁卿便拉了她一道下去看。那水榭地勢卻低,便顯得寒冷偏僻,然而少人處更覺得天地開闊,燈光璀璨。月色泯然其中爾,月娘看了冰河卻遍尋不見圓月,雁卿便指給她看。

  雁卿神色飛揚,月娘也眸光明亮。見她們喜歡,少年們也便含笑作陪,也并不多說什么。

  忽而有風自上流來,隱約帶來些婉約柔媚的調子,又似夾了些歌聲。姊妹二人不覺在意,便凝神細聽,雁卿聽了一會兒,倒是聽清了,然而分明是江南吳音軟語,她哪里聽得懂?也只聽那曲音婉轉罷了。月娘卻聽住了——柳姨娘雖是京城人氏,卻也能說吳音唱南曲,月娘便也略懂一些。她雅善音律,心知這曲子便是圣人所說“靡靡之音”,然而也是真的悅耳好聽,令人喜歡。她聽那歌女唱“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便想“也算應景,聊可賞玩”。正沉迷見間,卻忽聽見有人唱,“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不覺悚然一驚。

  雁卿見她變了臉色,便問,“怎么了?”

  月娘面色蒼白的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這一行人中,也只月娘聽得懂那歌詞。謝景言雖也能猜出大意來,卻并不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替她解釋。

  杜煦卻也不喜歡這調子,早踱步去旁處了。恰有買花的老嫗用籃子提了些小玩意兒來兜售,杜煦見當中有紅綃罩面的小燈籠,頻頗果大小,十分精致可愛。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今日早些時候看見的月娘在梅花樹下的身影——若提上這么一柄小燈籠,不知該多么秀美雅趣。便買了兩只。

  鶴哥兒也亂七八糟買了一堆東西,讓下人提著。又問,“哪里在唱曲兒?”

  老嫗便指了指斜對角上,道,“就在那邊兒一條畫舫上,十三四歲的小戲子在彈唱。讓桃李樹給擋著了,是以望不見。”

  鶴哥兒便同謝景言對視一眼,謝景言便點了點頭,道,“大約是南邊兒來討生意的。”

  歷來都有北邊戰亂難逃的,卻少有南邊流亡到北方討生活的……可見如今南朝糜亂,清平安定遠不及北方了。

  雁卿沒見過南邊兒的歌舞,很想去看一看,然而看了看月娘,還是沒有開口。她是帶月娘出來玩耍的,月娘如此,她也就不肯在此處久留,便道,“燈謎會該差不多了吧,我們先去泰明樓。猜完了燈謎,再去東市。”

  往泰明樓去時,月娘便不如先前輕快——她心中長有“花開不得久”的憂慮,今日一曲又如讖語,便再難平復下來。

  所幸夜色漸濃,沿街兩側商鋪、攤販俱都開始叫賣,行人漸稠,滿城流光。人置身其中,漸漸也被感染。又有雁卿笑語解頤,故意的引著她忘記煩憂,去看這花花世界大好人間,她便也稍稍能不去想心底縈繞不散的不安。

  長安有名的商品,今日都沿街擺出了攤位。一路琳瑯滿目,不暇接應。雖家中自有最上乘的供應,姊妹倆還是各都買了不少。鶴哥兒不由就嘲笑雁卿,“你是有多沒見過世面?”

  雁卿懷里捧著一包熱烘烘的炒栗子,那香甜的氣息彌散開來,無形中就很有說服力,“你不想吃?”

  鶴哥兒:……他也買栗子去了。

  雁卿回頭繼續向謝景言學剝栗子大法。謝景言也并不多教,只用小折刀一個個幫她剖開十字豁口。兩個人便湊在路旁臨時擺放的一張小桌子上,開開心心的剝栗子。雁卿十分喜歡謝景言手上那把刀,不過兩寸來長,以木為柄。刀柄相接合處以精鋼為軸,不用時可將刀刃折入柄中。她也是一眼便看出這刀的貴重之處,不在這巧思,而在中央那根鋼軸——必得是極堅硬難折的精鋼所制才可。

  謝景言見她心不在焉起來,便將折刀遞給她。雁卿接過來便翻看了一會兒,笑道,“這樣的好鋼,原以為只會被煉作寶刀。”

  謝景言便笑道,“覺著惋惜?”

  雁卿笑著搖頭,“不會——眼下用得才好,可切可削可剖,還能拿來剝栗子。清風明月香栗子,多雅致。”她是俗也俗得有趣,謝景言忍俊不禁,便道,“果然此刻剖栗刀才受用,寶刀反而煞風景了。”

  “是吧!對了,三哥你是從哪里弄到的?”

  謝景言便說,“是樓家所贈——當年我阿娘在樓家西山別墅看到,很是喜歡。后來馬場遇劫,樓家去道謝,額外送了我阿娘一把。就是這把。”

  雁卿便笑嘆道,“……果然得她家才做得出。”樓氏姑侄當年雖因私營鐵器被彈劾,實則被忌諱的她們手上的鍛鐵法。將鍛鐵法獻給朝廷后,樓家便不再鍛造精鋼。可早年所鍛造者,依舊是寶刀之材,千金難求。拿來做刀軸,也是大材小用。

  外頭有人說皇后邀買民心,雁卿卻不肯相信。你看她就這么大大方方的將寶刀之材鍛作菜刀和犁頭,還有這樣隨時將刀刃收入刀柄、免于傷人的小折刀。這哪里會是有野心之人做出的事?她不是有野心,只是就算如樓蘩這樣的姑娘,不論初時如何聰明溫柔,也會一步踏錯,從此再不能回頭。

  她待將折刀還給謝景言時,忽然便依稀記起來,類似的折刀,其實七哥也有一把,還曾拿來給她切梨子吃……她一時煩惱,卻還是搖頭將思緒甩開,又說笑著同謝景言分工剝起栗子來。

  杜煦攥著兩枚燈籠——先時心念一動,便想買給月娘,可買了之后,卻送不出去。

  儒門傳家,家中避諱嚴格,他七八歲上便已不再和姊妹們同席。是以論及同女孩子打交道,他生澀拘謹得很。月娘覺著他“無趣”,其實是冤枉了他——能同鶴哥兒、謝景言玩兒到一出去,通常就不會是無趣之人。

  杜煦倒也能看得出,鶴哥兒和謝景言緊著雁卿,雁卿緊著月娘。此刻雁卿同謝景言忙碌起來,月娘在一旁閑看,便有些格格不入了。這女孩子,本性上清冷孤傲,偏有多思善感、才情過人,難免就令人憐惜。

  他便上前同月娘搭話,“你不剝?”

  月娘卻不會在人前露出心事重重的樣 ...

  子,依舊笑盈盈的,“沾在手上粘粘的。”

  笑意清淺,人亦淡雅輕柔。她手里依舊挼雁卿折給她的梅花,那手指纖白,柔荑一般。杜煦便想,這樣的姑娘嬌也嬌得起來,也令人甘愿剝給她吃。

  他心知此刻所思輕薄,忙就岔開了思路,轉而道,“先前聽曲子,那歌聲是否不妥?”月娘便一愣,望向他。杜煦就解釋,“看你似乎有所觸動……”

  月娘便思忖了片刻,還是據實以告,“良辰美景、賞心悅事,那曲子唱得先還應景。”她便將前頭的歌詞說給杜煦聽。雖是靡靡之音,卻也是歡宴之作,杜煦便點頭。月娘又道,“正當得意的時候,忽聽見‘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一句,難免就……”

  杜煦不意月娘竟敏感至此,不過無意中聽見的曲子,竟就將身帶入。

  他是專心上進、心無旁騖的性子,對此頗為哭笑不得。也不知該怎么安慰她,就道,“花開花落,云卷云舒。以其變化而觀之,一季之中,一日之內,豈有常留常駐者?竟無片刻不變。天理如此,若要傷感,便無一物不令人嘆惋了。”

  這回輪到月娘哭笑不得了。當然,心知他是在安慰她,月娘依舊是感激的,可見杜煦還要再說,月娘還是含笑打斷他,“十三哥拿得是燈籠嗎?”她再聰慧,也不愿時時聽人說天理、道人倫呀!

  杜煦難得有些臉紅,便將那小燈籠置于手心,遞給月娘,道,“……給你玩耍。”

  月娘便道謝,將梅花交給丫鬟,伸手接來。她細細看了一回,又令丫鬟取香來點。

  拿來做裝飾的小玩物,雖里頭裝了細細的燭芯,可如何能點?只怕立時便會燒壞了。杜煦忙要阻止,月娘卻已拿香點起來了。

  那燭芯里火光便一跳,隨即火光如豆,柔且平穩的亮了起來。

  月娘便挑著那兩盞小小的燈籠,對著杜煦盈盈微笑。杜煦心中一動,明知不該再看,一時竟移不開眼睛。

  此刻雁卿也已剝好了栗子,熱騰騰的栗子散發出甘甜的氣息,空氣都變得誘人食欲。雁卿便招呼杜煦、月娘一道來吃,此刻鶴哥兒又買了新栗子回來,一行人便又熱熱鬧鬧的吃栗子、剝栗子。

  就這么邊玩、邊吃、邊笑鬧著往泰明樓去——待到泰明樓時,西天天際最后的暗紅也被沉黑淹沒,月上柳梢。上元燈會也到了熙熙攘攘、萬人空巷的時候。

  泰明樓前,伙計敲響了銅鑼,掌柜的要開第一首燈謎了。人潮涌向泰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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