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七章
這些事太夫人能想到,林夫人自然也能想到。l5lkan.C@m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試順利!
她卻沒太夫人那么激進,只是想將雁卿和月娘送出京城,暫時避避風頭。
改朝換代什么的,那是魚死網破的退路,林夫人想的卻不會像太夫人想的那么簡單天真。但謀廢太子一事,林夫人確實已然在考慮了。
——并不單單因為太子扇了月娘一巴掌,又調戲威脅了雁卿的緣故。
元徵差人給世子妃送信后,世子妃當即便告罪送客了。林夫人去蘭雪堂尋雁卿和月娘時,正碰上太子強迫雁卿跪下賠罪。
彼時林夫人就在竹林的那一側,因她身上衣衫顏色淺淡,元徵和太子他們便沒瞧見。
林夫人并沒有立刻想到出頭替雁卿解圍。一來,她原本就是這么教養雁卿的,能令雁卿自己解決時,她都盡量不插手;二來,本就不過是小孩子間爭強斗勝,她出面反而將事情弄復雜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林夫人臨時想起趙世番對她說過的話,很想親眼看看太子的行事。是以就停住了腳步。
不得不說,太子今日真是讓林夫人眼界大開。
……趙世番只說太子欠缺教養,叫林夫人看,他分明就是本性兇殘,又缺乏管束。
比起雁卿和月娘來,林夫人反而更替趙世番不安。一者,元徵明明對太子說了,雁卿月娘是“太子太傅”的女兒,太子反而更要為難她們,可見太子心里對趙世番的隱恨頗深。而趙世番言談之間,竟是覺著太子漸漸變好了,還是值得管教的,顯然是被太子的心計騙過了。二者,太子反復無常,明明說只令雁卿跪下道歉,待她跪下來卻又要打她。且他對月娘這樣的幼女都能狠下毒手,可見殘虐。三者,他的舉止看似粗魯,細品起來卻又步步為營。且最后元徵反目相對時,他能審時度勢將脾氣忍下來,可見心思之深。
殘忍又陰毒,若日后真登上至尊之位,還有誰能奈何得了他?
林夫人覺得有必要就太子一事與趙世番仔細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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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趙世番卻正在御前應答。不為旁的——晉國公要回京了。
說起來也真是艱難。當年滅梁一戰,晉國公也是主帥之一,梁國覆滅之后,晉國公只在長安留了半年光景,便又被派去青州剿滅梁國余黨。剿了四五年,北至高句麗,南到陳國,連荒山野嶺上落草的寇匪都清理得干干凈凈,眼看著非回來不可了,他又自請去鎮守揚州,和陳國人打仗。
去年秋天皇帝就宣他回朝。眼看著都春暖花開了,他才終于不情不愿的晃回來。
說句大逆不道的——趙世番覺著晉國公是在跟皇帝的命比,誰更能拖。
倒也不能全怪晉國公。
晉國公生得很雄偉,高大英俊,宛若天神。當年廣陵王見了他一面,就顛搭顛搭的到皇帝跟前說,“今日見了晉國公,覺得他不是會久居人下的。臣弟不過跟他說了兩句話,冷汗就濕透了脊背。竟不敢與他對視。威氣之重以至于此,還請陛下早做打算。”變著法兒說晉國公有“龍威”。
皇帝并沒當一回事——畢竟是能除掉雍王的雄主,不論是才略還是氣度,皇帝都遠勝旁人。他收攏天下英雄為己用,自然不會為這么點鬼神莫辯的事就要斬殺功臣。
但架不住三人成虎,眾口鑠金。自廣陵王開了口,就不斷有“粗通面相之說”的人來提醒他——晉國公面貌不凡。
不凡?快煩死了!
皇帝便找了個頗有些名氣的相術師,令他去給晉國公看相。
那相術師給晉國公仔細看了一番,回頭向皇帝回稟,“與他父親一樣,是戰無不勝的命格。能當柱國大將軍,倒沒看出不能言說的富貴來。”
皇帝于是蓋棺定論了。
而晉國公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知后覺的嚇傻了。
此后便寧肯常年在外打仗,也不敢在京師安享富貴了。
是以這回不得不回京來,便很心情忐忑。
因他久拖不回,皇帝也暗暗生疑——便叫趙世番來問話。
晉國公的夫人便是燕國公府上太夫人的族妹。雖不是同一房的,幼時卻也很親近。晉國公的次子謝懷逸,也是趙世番的至交好友。皇帝向趙世番問話,雖是自己生疑,卻顯然也是為了釋晉國公之疑。
君臣互相說了些開解的話——趙世番便負責將皇帝的話傳給晉國公。“去歲急宣他回來,是怕朕有萬一,也可托孤給他”云云,信不信再另說。
趙世番并不替晉國公操心,他信皇帝的節操,也信晉國公統轄的府兵。
他所操心的是自家三弟,出去六七年不曉得有沒有長歪——原本性子就夠左的了!
他沒料想到,他閨女剛被他教導的好弟子給閃了一巴掌。
等回到家,他自然立刻就知道了。
林夫人有多開眼界,趙世番就有多目瞪口呆。
自家的閨女的溫良純善,他最清楚不過。不要說月娘,就是雁卿這個不解時事的,待人也是彬彬有禮,溫和謙讓。趙世番完全沒設想雁卿和月娘先做錯,才招來災禍的可能。分明就是太子兇性未改。
若不替兩個嬌嫩的女兒找回公道,趙世番又氣得哆嗦。
待要去找公道——他又是太子的師父。教不嚴,師之惰。弟子不肖至此,分明就是他的過錯。
趙世番氣得說不出話來,來回的踱步。
歷來太子太傅只有反對新法被商鞅割了鼻子的,只有力保廢太子被皇帝冷藏的。有誰像他這樣,被太子親手打臉的?
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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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也已回到宮里。
以他的品性,自然是先威脅今日目睹了整件事的太監不許向皇帝告狀。
太監哪里敢得罪這個祖宗。幸而皇帝只是遣他去慶樂王府送信,并沒料想到他會撞上太子行兇,便沒宣他去問話。
太子小心翼翼的著人打聽著,見到午后還沒動靜,便覺得此事大約是已揭過了。
誰知晚間皇帝竟宣太子去陪他用膳。
太子做了蠢事,難免心虛。進了殿便眼觀四路的謹慎戒備著。
式乾殿里皇帝卻正在書房翻看折子。見太子來了,便先溫和一笑,道,“餓了?”
太子就胡亂點了點頭,皇帝便指了指外間,慈祥的道,“朕這里臨時有些事要處置,你先去吃吧。”
殿內高闊,一起燈,暗影便顯得尤其黑沉且高幢。皇帝那打他時高大得無法反抗的身影,竟也看著有些老邁消瘦了。
太子不知怎么的竟忘了怕,一時盯著皇帝的臉,心里竟有些陌生且莫可名狀的平靜。
皇帝就笑道,“怎么了,還有事?”
太子道,“沒有。阿爹宣我來,是有什么事要問嗎?”
“嗯……”皇帝就搖了搖頭,“許久沒同你一道用膳,今日想陪你說說話兒的,誰知又不得閑。”又催促,“你先去吃吧。”
太子也不知怎么的,就脫口道,“那阿爹你快點兒,我等你。”
皇帝倒是抬頭看了太子一會兒,見他眨著一雙金褐色的貓眼不經意流露出親近來。略一愣,就將折子放下了,笑道,“咱們先用膳吧。”
這頓飯皇帝吃得很舒坦——他有些明白人常說的天倫之樂了。有個懂事的兒子,那熨帖之處確實不同旁的。
可見令趙世番來教導太子是對的。可見他兒子是能教好的。
父子兩個聊得十分開心,皇帝還跟他說起自己年輕時出去玩耍的經歷。
待吃完了,皇帝要差人護送太子回去時,太子忽然就起身說,“阿爹,我有事和你坦白。”
皇帝心里就咯噔一聲——實在是這兒子的記錄太壯觀,他自己都說有事了,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他今日頗有慈父之心,便依舊溫言道,“說吧。”
太子便將今日的事簡略的與皇帝說了一遍——自然不會全說實話。
只道自己拉住一個小姑娘問路,不想那姑娘的姐姐竄出來,硬是說他欺負她妹妹,還將她撞倒。他很生氣,就非要令這姑娘跪下來道歉。又不想這姑娘脾氣十分倔強,他搬出太子的身份都沒令她屈服。他就惱火了……更不想,這兩個姑娘竟是太子太傅的女兒。此刻他十分后悔,不曉得明日該怎么面對趙世番。
皇帝:……
得說皇帝還是了解太子的。
就隱隱惱怒道,“你真沒欺負人家姑娘?”
太子見皇帝眼中冷光,就縮了一縮,沒說出話來。
皇帝見他有退縮起來,也略有些后悔。再想想,林夫人可不就是火爆不饒人的性子嗎?當年不明就里時,連他都敢罵,以至于至今皇帝還覺著她是個潑婦。想來她的女兒也是十分不好惹的。火爆性子遇上自家兒子這混不吝的,不定還真有什么誤會。
便也不一面倒的追究太子的過失。只與他說道理,“白龍魚服,豫且射其目。這個典故你知道嗎?”
太子這半年里被皇帝拘著讀書還真不是白讀的,他知道這典故——是說有條白龍化作鯉魚游玩,被名叫豫且的人射中了眼睛。白龍告到天庭上,天帝卻說,漁夫就是打漁的,你既然要化作鯉魚,就不該怪漁夫要傷你。
自然立刻就明白皇帝的態度了。便說,“兒臣知錯了。”
皇帝就道,“你既是微服出游,就不該怪旁人不認得你,也不該拿太子的架子。那姑娘替自己妹妹出頭,撞了你一下。若是誤會,你便解釋。若是你錯了,就認個錯。若非要拿太子的架子來壓他,便穿上袞袍,帶上儀仗,令東宮侍衛去拿她。空口一句你是太子,能讓誰屈服?”
太子道,“是不是太大張旗鼓了?”
皇帝氣得揉額頭,“你也曉得太大張旗鼓了?可這就是太子的處置法。跟一個小姑娘置氣時,怎么就不想你是個太子?!”
太子倒是勇于認錯,“是兒臣有失氣度。”
皇帝就嘆了口氣,“那你說現在該怎么處置?”
太子想了一會兒,就道,“兒臣向趙卿賠罪。”
皇帝簡直哭笑不得,“你就不覺得太丟臉面了?你可是太子。”
太子便乖巧的垂頭道,“這些兒子在先前就該想到……既沒想到,便活該丟臉面。也好日后記著這教訓。”
皇帝就點了點頭。然而終究還是生氣的,“你這回當真是做了件蠢事!”
若連自己的太傅都拉攏不住,這太子也蠢得史無前例了。
偏偏是自己兒子,皇帝非得替他打算不可。
雖得了一頓訓斥,又被皇帝嚴令茹素三日反省自身。但太子心里也略松了一口氣——至少不用擔心皇帝自己察覺,又來問罪。
臨走前,皇帝忽然又叫住太子,道,“太傅的女兒怎么樣?”
太子便記起雁卿那雙如有明火在燒的清亮眸子,略愣了片刻,脫口就道,“十分的倔強愛瞪人,動手比動腦快——兒臣被她撞了兩回。”其后才記起還有個小的,就補充,“小的卻很良善溫婉……”又故意溢美,“知書達理。”
皇帝心里便有數,道,“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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